第二天一早，蘇輕寒剛剛梳洗完畢，就見玉屏快步從門外走了進來，低聲在她耳邊道：“小姐，陶毅陶大人，沒了。”

    蘇輕寒手指一顫，替她潤手的丫頭頓時嚇了一跳，見她不像是怪罪的樣子，才低著頭繼續。

    “沒了？”

    蘇輕寒皺了皺眉。

    玉屏點頭：“是，據說是昨夜陶府失火，陶大人沒能逃出來，今早破曉更夫才發現，陶府已經燒成灰了，闔府上下都死了，陶大人的屍體是在後門附近找到的，被挖出來的時候已經成了一塊黑炭，手邊還散落著銀兩細軟，這事兒外頭已經傳遍了。”

    聞言，蘇輕寒擺擺手讓伺候梳洗的丫頭下去，歎道：“可惜了。”

    昨天他若是不來尋她討一個答案，蕭景煥或許沒那麽快注意到他，陶府也就不會遭此橫禍了。

    不過倒也說不準，蕭景煥此人心狠手辣，這個秘密被陶毅知道，為了以除後患，他哪裏會留下他的性命呢？

    玉屏也有些唏噓，昨日還跟她們說過話，一夜過去就成了一具屍體，哪怕有蘇輕寒提醒，終究是晚了一步。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小姐也不能未卜先知，還當寬心些。”

    銀燭見蘇輕寒臉上有些惋惜，輕聲勸道。

    蘇輕寒看了她一眼，露出一個淺淡的笑，道：“隻是有些可惜罷了。”

    此人若活著，以後必定會給蕭景煥一個重擊，如今……也罷，天各有命吧。

    “陶大人的身後事，是如何處理的？”

    陶毅父母皆亡，又無兄弟姊妹，一朝遭此橫禍，總要有人出麵的。

    玉屏想了想，道：“是大殿下身邊的杜啟瑞杜大人替他收了屍，二人是同科進士，也算一盡同窗之誼，陛下以瀆職之罪罰了更夫，流放。”

    最後兩個字她說的極輕，銀燭聞言也暗暗吸了口氣，二人眼中皆有些不忍。

    在她們看來，昨日陶府之禍可能跟大皇子有關，也可能跟三皇子有關，但那更夫總是無辜的，皇帝就這麽不通情理地判了流放，豈非太不公平？

    蘇輕寒見狀，淡聲問道：“你們覺得更夫無罪？”

    兩個丫頭猶豫一瞬，點了點頭，蘇輕寒唇邊劃過一抹諷刺的笑，聲音涼薄：“更夫的職責便是巡夜，陶府可不是小門小戶，一夜之間燒了個幹幹淨淨，更夫豈會發現不了？發現卻不報官，使陶府無一人生還，與親手殺人有何區別？”

    二人一愣，進而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對視一眼，她們畢竟是後宅長大的丫頭，後宅之中的勾心鬥角或許看得明白，但涉及朝廷之事，便有些糊塗了，經蘇輕寒點撥之後才意識到，那更夫其實是幕後之人的一枚棋子，皇帝應當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才下了流放的命令，就是不知，此人究竟是大皇子的爪子，還是三皇子的獠牙，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更夫必死無疑了，不論是大皇子還是三皇子，都不會放過這麽一個知情人。

    蘇輕寒唇邊溢出一抹冷笑，隨後漸漸緩和，她閉了閉眼，隨後道：“走吧，該去拜見外祖父，舅母們了。”

    兩個丫頭忙收回思緒，低著頭跟在她身後出了門。

    “表妹，這麽早？”

    剛過後花園，就見沈鉞從走廊處拐了過來，見蘇輕寒帶著人往錦熙堂去，便笑著打招呼。

    蘇輕寒也微微笑了笑：“二表哥今日倒是清閑。”

    “比起你大表哥，我總是清閑些的。”

    沈鉞站在原處等了等，待她到跟前才跟她一起走，蘇輕寒聞言笑道：“大表哥進宮了？”

    “昨兒二皇子賞了東西，他去謝恩。”沈鉞道。

    聽他說起二皇子，蘇輕寒沉吟一瞬，輕聲問道：“表哥與三皇子的關係，似乎比旁人親近些？”

    這一點從當初春熙宴上她就隱約看出來了，隻是當時的情形不適合跟沈鈞說起這些，便一直沒有開口，這時身旁沒有外人，有些話也該提一提。

    沈鉞猶豫片刻，點點頭：“三殿下與其他皇子不同。”

    他說完又忽然想起紅棠園裏蘇輕寒指出的蕭景煥能臨摹他人字跡的秘密，這種事可不是天賦兩個字能解釋的，必然是經過一番苦練才能得成，能下苦心練習這項技能，蕭景煥會是那個氣度雍容的溫和皇子嗎？他可能沒有野心嗎？

    見他神色間有些懷疑，蘇輕寒心頭微微鬆了口氣，她就怕沈鉞一時想不明白，一意孤行與蕭景煥結交，若真是這樣，她身為表妹，勸一勸還可，卻不能強行要求沈鉞做什麽，沈鉞能想明白再好不過。

    看了沈鉞一眼，她淡聲道：“大表哥是二殿下的伴讀，自幼一起長大，鎮國公府與二殿下的關係定然是分不開的了，若真有一日……表哥要鎮國公府如何選擇呢？”

    這也是她不讚同沈鉞與蕭景煥相交的原因，蕭景煥野心勃勃，若有朝一日奪嫡成功，必定不會留下二皇子，那時候與二皇子關係親密如此的鎮國公府，又該如何自處？沈鈞與沈鉞這一對親兄弟又該如何相處？

    沈鉞心頭一驚，他與三皇子的關係，其實還不到朋友的地步，隻是覺得蕭景煥氣度不凡，偶爾一起聊聊詩詞歌賦而已，但若是沒有蘇輕寒今日的提醒，以這種潤物無聲的方式，他必然會與他成為好友，甚至成為蕭景煥忠心耿耿的臣屬——這個人收買人心的事做的太好了，又太隱蔽，幾乎讓人發現不了。

    他回過神來，長出了一口氣，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今日多虧表妹提醒，才沒有釀成大錯。”

    蘇輕寒笑了笑：“表哥言重了，你不嫌我越俎代庖多管閑事就好。”

    沈鉞不讚同地看了她一眼：“這話怎麽說，你是我的表妹，咱們是一家人，自然是有什麽說什麽。”

    他說完又欣慰地笑了出來：“不過看你如今眼明心清，我們也能放心些。”

    以往蘇輕寒怯弱無能，實在讓人擔心她在安國侯府後宅的安危，如今這副模樣，他們也能少些擔憂。

    蘇輕寒笑著點點頭，不再談論那些話題，跟沈鉞一起進了錦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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