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都是一怔，抬眸看去，隻見亭外施施然走進一人來，穿著一身墨色繡鶴紋的衣裳，青絲玉冠，手裏拿著一把仙山雲鶴圖的折扇，麵色微冷，一雙鳳眸利刃一般，割的人臉頰生疼，正是齊王秦衍。

    蕭景元下意識站起身，然後臉瞬間黑了。

    若說他最憎恨的皇子，莫過於二皇子蕭景湛，可比起蕭景湛，他更憎恨齊王秦衍，前者好歹是正統的皇子，又自小體弱多病，皇帝憐惜也無可厚非，可秦衍不過是個臣子，在皇帝跟前卻比他一個皇子還要有臉麵，更別說他最憎恨的兩個人關係還十分親近了。

    話說回來，秦衍就算再有氣勢，可他是皇長子，皇帝的嫡長子，又何須怕他？可他竟不由自主被秦衍的目光壓製住了，奇恥大辱，簡直是奇恥大辱！

    秦衍到了淩波亭外，卻並未走進，淡淡瞥了蘇輕寒一眼，似笑非笑道：“蘇小姐，為何不等等本王？”

    蘇輕寒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蕭景元回過神來，臉色沉了沉，道：“許久不見，秦卿還是這般恣意瀟灑。”

    秦卿兩個字一出，跟在秦衍身後的和書頓時皺起了眉，大皇子還不是太子呢，有什麽資格讓他家王爺稱臣？

    秦衍卻並未動怒，笑眯眯地轉頭看向蕭景元，仿佛剛剛看到他一般，上下打量他一眼，目光在那把扇子上停了一瞬，意味深長道：“哦，原來是大皇子殿下啊，恕本王眼拙，還以為是青雲樓說書的先生。”

    蕭景元臉色頓時更黑了，蘇輕寒輕輕彎了彎唇，和書卻差點笑出聲來，大皇子是天潢貴胄，怎能跟說書先生相提並論？更何況秦衍這明目張膽的無視，活像一個耳光落在了蕭景元臉上。

    秦衍說完不再理會他，朝蘇輕寒抬了抬下巴：“蘇小姐，還不走，莫不是打算等著喝茶？”

    蘇輕寒微微蹙眉，她聽出了秦衍語氣中的不悅，但他為何生氣？前呼後擁脂粉環繞的齊王殿下，總不會真的是因為她沒有等他的緣故。

    壓下心頭的思緒，她轉向蕭景元，還未道罪，就聽蕭景元沉聲道：“秦衍，你莫要太過放肆！”

    秦衍挑了挑眉，將手裏的扇子拋了個花丟進和書懷裏，勾唇道：“大皇子殿下這話說的好沒道理，本王不過是來請個人，何來放肆之說？”

    蕭景元臉色一僵，手指慢慢攥緊成拳微微顫抖，嘴唇也氣的發抖，卻想不出話來反駁他，隻能怒視著他，秦衍毫不畏懼地與他直視，唇角卻始終帶著閑適隨意的笑。

    蕭景煥見狀眯了眯眸子，唇邊劃過一抹極快地笑，打圓場道：“王爺何必如此著急，皇兄見蘇小姐棋下的好，正想與她對弈一局呢，可巧王爺來了，橫豎棋局還未開，不如坐下來喝杯茶？”

    他這話的意思就是說秦衍打擾了大皇子的雅興，大皇子才因此動了怒，又留秦衍喝茶，隻要他留下，不管談話內容愉快與否，在外人眼裏，齊王府都與大皇子有了聯係，有人會以為齊王打算幫助大皇子奪位，比如大皇子本人就會這麽想，但有的人卻不會這樣想，若是落到皇帝耳中，不管是大皇子為了皇位拉攏眾臣，還是秦衍為了從龍之功結交皇子，都對他百利而無一害。

    若是秦衍拒絕了，那更好，接二連三藐視皇族，在他退讓之後還咄咄逼人，皇帝對他再寵愛，心裏也會有他是否想謀反的懷疑，疑心這種東西，一旦生出，那就再也止不住了。

    前世數年的相處，蘇輕寒對他可謂是了解極深，立刻便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她皺了皺眉，秦衍此舉不管出於什麽原因，總是為了幫她，若因此讓對方陷入困境，豈非恩將仇報？

    想到這裏，她眼眸一轉，朝玉屏使了個眼色，然後身體忽然搖晃幾下，玉屏忙做出一副震驚的樣子一把扶住她：“小姐，你怎麽了？”

    秦衍眉頭跳了跳，不自覺跨了一步進亭子裏，待看到蘇輕寒麵色雖有些差，卻並不像是有什麽病痛的樣子，才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步子，唇角快速勾了勾，又歸於平淡。

    蕭景元也是一驚，顧不上跟秦衍動氣，忙看向蘇輕寒，伸了伸手打算扶，想到男女授受不親，又忙收回，蹙眉道：“這是怎麽了？三順，去傳太醫！”

    “不必，”蘇輕寒輕輕搖了搖頭，扯出一個虛弱的笑，道：“不過是有些頭暈罷了，不礙事，何須勞煩太醫跑一趟。”

    玉屏也忙跟著點頭，道：“大約是吹了風的緣故，殿下有所不知，我家小姐身體不好，前些日子又受了涼，冷風吹久了便要頭暈，還請殿下恕罪。”

    蕭景元眉頭擰了起來，蘇輕寒之前受過傷，還未大好，今日的天氣也不算暖和，此處又四麵敞開……這般想來，他立刻相信了玉屏的說辭，道：“無妨，蘇小姐既然身體不適，此時怕是不能下棋了，此處不遠便有禪房，快些去歇息歇息吧，三順，送蘇小姐過去，若有什麽情況速速來報。”

    讓三順跟著並不僅僅是這個原因，還有證實蘇輕寒是否真的身體不適的意思，蘇輕寒知道這一點，也沒有推辭，隻無力地點了點頭：道：“多謝殿下。”

    蕭景煥見玉屏扶著她向亭子外走去，唇角微微翹了翹，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聲，隻是太過低沉，眾人都沒有聽見。

    秦衍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道：“蘇小姐身體不適，看來這棋是下不得了，二位殿下，本王告辭。”

    他說完也不理會二人，轉身便走，和書捧著扇子急急跟在身後，秦衍卻又忽然停住步子回身，目光似有似無地落在蕭景元手裏的扇子上，隨後毫不在意地回頭邁開了步子，未發一語，未出一聲，那淡淡的目光卻好似能穿透蕭景元，他恨恨咬了咬牙，慢慢收緊了握著扇子的手，眼見看不見秦衍二人，才驟然發狠，哢吧一聲折斷了扇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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