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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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時間眨眼便過,這幾日安國侯府準備喜事,蘇雲灝拜師的事便暫且擱置了下來,隻等過了蘇蓮碧的婚事,再尋個好日子鄭重拜師,這三日他與蘇輕寒的關係緩和了許多,但畢竟多年不曾親近,還是有些生疏,但蘇雲灝對林氏卻不是那麽盲目相信了。

    蘇蓮碧雖然作為記名嫡女,但畢竟不是蘇府真正的血脈,出嫁的規格便按照侯府庶女的規製來,即使如此,也是十分盛大的場麵,再加上最近安國侯府新得了肥缺,京城官員女眷皆做足了姿態,一大早便前來賀喜,侯府的女眷們也早早起身,皆是喜笑顏開的模樣。

    蓮心居,幾個媽媽圍在蘇蓮碧身邊,笑著沾喜氣,一個身量高些的媽媽正伺候蘇蓮碧開臉,用細細的棉線在麵上絞過,將臉上細微的容貌都絞去,邊絞便說著吉祥話,屋子裏丫頭媽媽忙成一團,個個都帶著笑,不管之前發生過什麽事,嫁女是喜事,誰都不會在這樣的日子裏找不痛快。

    林氏有孕不得進新房,卻也讓趙媽媽親自帶了厚禮過來,落在外人眼中,隻覺得夫人很是體貼,不僅替蘇蓮碧籌謀了那樣妥帖的一門婚事,更是讓趙媽媽親自送她出嫁,這份心意,可不是隨便哪個主子都能做到的。

    “全福媽媽來了!”

    門外一個小丫頭高喊一聲,隨後一個長相慈和的媽媽便推門走了進來,見狀笑道:“蓮碧小姐大喜,奴婢先行恭喜了!”

    蘇蓮碧是義女,年紀又比蘇輕寒大,安國侯府是重規矩的,萬沒有讓嫡長女喊一個義女為姐姐的道理,便索性不按照侯府排行,直接稱一句蓮碧小姐便是,橫豎蘇蓮碧很快便要嫁出去了,倒也不麻煩。

    全福媽媽一來,便是要替新娘子上妝梳頭了,那媽媽接過早已準備好的牛角梳,一下一下梳著蘇蓮碧的黑發,嘴裏說著吉祥話,惹得一屋子的人眉眼帶笑,喜氣洋洋。

    路過蓮心居,聽到裏頭丫頭們的笑聲,蘇清瑩不由停了停步子,她身邊的丫頭紫蘇跟著停下,問道:“小姐可要進去瞧瞧?”

    蘇清瑩輕輕搖了搖頭,笑道:“蓮碧姐姐是二姐姐房裏的人,如今二姐姐不在,合該長姐陪著,我若去了,豈不是搶了長姐的差事?”

    蘇蓮碧是侯府的家生子,又是婢女出身,若沒個有分量的人壓陣,難免讓人覺得侯府對平遠伯府不尊重,按理說最合適的便是蘇清柔了,可惜蘇清柔如今在庵堂待著,連回來都是問題,又哪裏能替蘇蓮碧做臉麵?林氏又懷了孕需得避著這些事,蘇輕寒作為嫡長女,此時便需要到蘇蓮碧的房裏陪著,直到平遠伯府派人來接。

    但蘇輕寒去了,卻不代表其餘人便不許去了,蘇清瑩這話不過是不想摻和長房的事罷了,長房正是多事之秋,他們三房隻要看戲便是了。

    何況,今日蘇蓮碧的婚事必然不會太平,她可不想惹上麻煩。

    熟料她話音剛落,便聽一道含著笑意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七妹妹這是哪裏話,蓮碧姐姐出嫁,七妹妹作為義妹,合該送一送的,也好全了我們的姐妹之情,是不是?”

    蘇清瑩嘴角的笑僵了僵,轉身回頭,隻見蘇輕寒帶著銀燭玉屏,正嘴角含笑地望著她,一雙靜湖般的眸子清澈透亮,卻好似利刃一般,讓人心頭一寒。

    她嘴角動了動,笑道:“蓮碧姐姐出嫁,原本應當去送她一送的,隻是不巧,方才出來的急,將送新娘子的送嫁禮忘了,這樣進新房不妥,不如長姐先去,待妹妹取了送嫁禮再去吧。”

    夏國女子出嫁,娘家人除了嫁妝外,姊妹們都要額外送些薄禮,以示送些好運給新娘,稱為送嫁禮,沒有送嫁禮就進新房,暗示對新娘十分不喜,是十分失禮的。

    蘇輕寒笑了笑:“這有什麽要緊,我這裏正好有一對和合如意枕,便送予你吧,這裏離妹妹的繁櫻院還遠得很,再耽擱下去,可就耽擱時間了。”

    她頓了頓,眼中帶出深意,慢慢道:“還是,妹妹不願?”

    蘇清瑩微微蹙了蹙眉,隨後歎了口氣,蘇輕寒將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她再拒絕就有些不合規矩了,隻恨自己一時不查,被她聽到了不合時宜的話,隻得笑了笑道:“怎會,姐姐這樣替妹妹著想,妹妹哪裏會不願。”

    “那便走吧。”

    蘇輕寒說著朝蓮心居走去,蘇清瑩眉頭雖然舒展了,眼中卻還帶著一絲擔憂,蘇輕寒看在眼裏卻沒多說什麽。

    蓮心居,此時全福媽媽已經替蘇蓮碧梳好了頭,見蘇輕寒和蘇清瑩進來忙向二人行禮,蘇輕寒笑著說了恭喜,又讓玉屏給了賞錢,這才看向蘇蓮碧。

    蘇蓮碧本就生得不差,如今這樣盛裝打扮,看起來更加明豔動人,見蘇輕寒進來,她精致的眉毛挑了挑,嘴角彎起一抹似笑非笑弧度:“大小姐能來看我,可真是讓人意外。”

    蘇清瑩卻沒有多少意外,蘇輕寒和蘇清柔不對付,碧水是蘇清柔的貼身婢女,跟她的關係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蘇輕寒輕笑一聲:“你是二妹妹身邊最得力的婢女,你出嫁乃是大事,作為姐妹,我總要來送一送你的。”

    她說著走上前,接過一旁媽媽手裏的細毫筆與花鈿,輕輕在蘇蓮碧額心畫上一朵火紅的蓮花,動作輕柔,語調也是溫溫和和的:“出嫁是喜事,合該高興些,如今正是夏季,很快便是蓮花滿湖的季節,你名中帶蓮,日子必會紅紅火火,花開似錦。”

    蘇蓮碧垂下眸子,道了句多謝。

    蘇輕寒彎起唇角,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這聲謝,看似是謝她的祝福,其實蘇蓮碧心裏很清楚,當初蘇輕寒解決蘇蕊一事的時候打著的就是將這個機會留給她,若是她不願她撿這個便宜,多得是法子阻止,可她沒有,不光沒有,反而還幫了她一把——不然蘇興邦請旨認義女的折子能那麽快被批準?

    這時,門外丫頭端著一碗剛煮好的湯圓進了門,笑道:“平遠伯府迎親的轎子快到了,夫人特意命奴婢送碗湯圓來,蓮碧小姐吃了好準備上轎。”

    她說著將碗放到桌上,看向蘇輕寒:“大小姐來喂吧。”

    上轎前,娘家人要喂上轎飯,一般都是母親或者姨母姐姐等,若是奴婢出嫁,主人喂上轎飯也是理所應當的,然而……

    蘇輕寒微微挑眉:“這個,還是請趙媽媽來吧。”

    蘇蓮碧的母親尚在,她來喂上轎飯明顯不合適。

    “夫人身體不適,趙媽媽去伺候著了,大小姐與二小姐情同姐妹,您來喂這上轎飯也並不過分的。”

    那丫頭說道。

    蘇輕寒垂下眸子,那丫頭見她猶豫,有些急了:“大小姐,再耽擱下去,怕是要錯過吉時了。”

    蘇輕寒唇角微勾,掩去那一刹那的冷意,接過碗,舀了一顆湯圓遞到蘇蓮碧的嘴邊,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托大了,這一碗湯圓皆是母親心意,蓮碧姐姐可莫要浪費了。”

    蘇蓮碧聽她這話裏似有深意,對上蘇輕寒的目光後不由一愣,隨後垂下眸子,輕輕咬了半顆湯圓。

    上轎飯其實隻是個意頭,蘇輕寒放下碗,看向蘇清瑩:“好了,很快便要蓋蓋頭出門了,今日女眷多,我們也該去前院陪著了。”

    蘇清瑩有些費解,蘇輕寒將她叫過來,難不成就是讓她看她喂一次上轎飯?

    她目光落到那碗湯圓上,眼眸半垂,出門的時候悄悄吩咐人去了廚房。

    到了前院,賓客們座無虛席,送的賀禮也從堂屋一直排到了走廊下,小山似的堆在一起,足以見得安國侯府如今是多麽引人注目。

    方氏、衛氏和鄭氏都陪著相熟的夫人坐在一起,三三兩兩說著話,蘇蓮碧不是侯府正經嫡女,老夫人隻派了珍珠琉璃二人賞些東西便過去了,蘇輕寒到了前院後,立刻便引起了世家小姐們的注意。

    “幾日不見,蘇小姐的風姿更出眾了些,可真是讓人羨慕的很。”

    周若雪撇了撇嘴,這些日子蘇輕寒出的風頭可不少,安寧殿上那一番話完全顛覆了所有人的印象,偏偏皇帝沒有動怒,還重賞了安國侯府,如今見到蘇輕寒,見她周身氣度更加淡然華貴,不由有些酸氣。

    “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安國侯府今日這樣大的喜事,蘇小姐自然是精神百倍,隻可憐蘇二小姐,為母祈福回不來,也不知這福能祈到什麽時候。”

    盧飛燕輕笑著搖搖頭,語氣輕輕柔柔,說出的話卻讓人十分不舒服。

    見蘇輕寒走了過來,周若雪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道:“什麽為母祈福,這話也就騙騙那些不明情況的傻子罷了,誰不知道蘇二小姐做的醜事?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誰知道安國侯府其他女兒是個什麽樣子?沒準也早跟人暗通款曲,珠胎暗結了吧。”

    這話說的相當刻薄,今日京中大半的世家小姐都在場,往日大家雖然這麽想過,但畢竟沒有證據,今日又到安國侯府做客,誰會這樣直白的說出來?眾人有些被戳破心事的尷尬,卻又不可避免地升起了濃烈的好奇心。

    蘇清瑩臉色微冷,蘇清柔的事,作惡的是林氏母女,可是承擔後果的卻是整個侯府,周若雪說出來的就足以讓人臉上火辣辣的,旁人沒說出口的豈不比這更加難聽百倍?

    蘇輕寒卻是沒有生氣,嘴角緩緩勾起笑意,偏頭看向周若雪,漫不經心道:“周小姐對安國侯府的事如此關心,真是令人受寵若驚,隻是若有時間,周小姐不如多關心關心自家姊妹吧,我可聽說周小姐的三弟前段時間被人哄騙去了西山獵場,險些被發狂的馬兒踩死,周小姐不去關心自家弟弟,倒是有時間在這裏學那些長舌婦嚼舌根,聽說周三公子現在還昏迷不醒——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周小姐。”

    她最後一句話說完,周若雪臉色刷地白了。

    周三公子周譽並非周府嫡子,而是周夫人身邊婢女爬床所生,因著這個緣故,周夫人對這周三公子十分不喜,周若雪自然跟母親一條心,對周譽也多有針對,更是惡向膽邊生地將對方哄去了西山獵場,本想著讓他被獵場的馬嚇一嚇,誰知那馬忽然發了狂,差點踩死他,那婢女跪在周大人房門前哭鬧不休,定要將她送官,若非母親攔著,現在她怕是早就被關進京兆尹府衙了。

    但此事知道的人根本沒幾個,知情人也被周大人徹底鏟除,就連皇帝都不一定知道此事,蘇輕寒是怎麽知道的?聽她話裏的意思,甚至清楚是她指使的,她究竟怎麽做到的?

    她抬眸對上蘇輕寒那雙含笑的眼睛,後背不由一涼,冷聲道:“他險些被馬踩死是他自己沒本事,不過一個庶子,難道還要我到他床前為奴為婢嗎?!”

    蘇輕寒輕笑一聲:“周小姐何必動怒,我不過隨口一說罷了。”

    她看向周若雪身邊的幾位小姐,唇角輕勾:“諸位今日來是向侯府賀喜的,若是鬧得大家都不愉快,那可就有失閨儀了,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見她三言兩語便嚇住了周若雪,沒了出頭鳥,誰敢主動招惹蘇輕寒?那可是對著皇帝都麵不改色的人。

    她們忙笑著應了,蘇輕寒收回目光,這時隻聽遠處響起一陣鞭炮聲,隨後司禮官一聲唱和悠揚傳來:“新郎官到——”

    說話間,便見平遠伯府的人浩浩蕩蕩進了大門,林鍾宇雖是個傻子,但容貌生的還算周正,又被人精心打扮過,此時一身豔紅的喜服,胸前帶著大紅花,嘴角帶著傻氣的笑,卻沒有平日裏動不動就往下淌的涎水,倒也看得過去。

    喜婆一路引著他進了院子,向蘇興邦等人行禮,之後便是蘇蓮碧拜別父母上轎,眼見那一身紅色喜服的人影被喜婆攙扶出來,正準備走出正堂,卻忽然腳下一軟,渾身無力地倒在了婢女身上。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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