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瑾辰拿起水杯，握了很久，卻並不喝。

    三人一時陷入怪異的靜默中，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

    “學長，今天真的謝謝你，十點了，你早點回去吧。”沐曉莘說著轉頭看向沐雲曄“你也回去吧，太晚了阿姨會擔心。”

    逐客令已下，但被點名的兩個人都穩如泰山地坐著，沒有要走的意思。

    沐曉莘微惱“我困了，你們打算待到什麽時候？”

    “姐，明天下午五點，不要忘了。”沐雲曄背起自己的包，走了兩步又回頭暖暖一笑“我在家等你，一定要來。”

    “好”沐曉莘回以一笑，轉頭變了臉色，一雙靈動的眸瞪著某個不識大體的人“學長也走吧，晚了不好打車。”

    肖瑾辰半垂著眼瞼，慢條斯理地站起來，理了理襯衫的褶皺才緩步踏出門。

    “我腳不方便，就不送你們了。”沐曉莘扶著門框笑得如釋重負“雲曄路上小心，到家了打個電話。”

    肖瑾辰眉頭一蹙，轉身先下了樓。

    “嗯，明天見！”

    沐雲曄急忙跟在肖瑾辰後麵。

    出了小區，肖瑾辰發覺身後的人還跟著他，腳步一頓，他轉身看向後麵的少年。

    他臉上漾著蒼白的病態，體格偏瘦，甚至有些纖弱，但是骨骼勻稱修挺，性格溫吞靦腆。諸多因素結合，使這少年看起來人畜無害。

    人畜無害——肖瑾辰覺得用這個詞來形容很準確。

    一個人到了該成熟地年齡還表現著孩童般的善良和純真，這是反常的。

    肖瑾辰轉身繼續走，眼角餘光看著路燈下一前一後的人影。

    “學長”沐雲曄快步跑到肖瑾辰身邊，伸手指著迎麵駛來的一輛空載出租車“你先坐那輛回去，我再打一輛。”

    肖瑾辰看了沐雲曄一眼，揮手招來車租車，一言不發地上了車。

    “學長，再……”見還沒說出口，車門響亮地關上。

    沐雲曄看著揚長而去的出租車，長舒一口氣，站在路邊揮手打車。

    這人好高冷，真不知道他姐姐是怎麽認識這樣的人的。

    沐家，林清茹在客廳焦急地打轉。掛鍾看了無數遍，都快十二點了人還沒回來。

    “你別轉了行不行，晃得我頭暈！”沐振升煩躁地吞吐著煙圈。

    “明知道曄兒肺不好，你還在這裏吸煙？”林清茹說著開始哽咽“看你養的都是什麽人，連個病人都能跟丟。”

    沐振升狠狠碾滅手裏的煙，氣道：“都他媽辭了，一群飯桶！”

    沐雲曄是沐家獨子，在沐振升心裏，他的地位比長女沐雨翎重要得多。

    “老爺、太太，少爺回來了。”

    五十幾歲的劉媽小跑著進來報信，微胖的身子使她小跑了一段路就氣喘籲籲。

    “回來了？”林清茹欣喜地迎出去，看到兒子完好無缺，麵色也正常，懸著的心終於落地，板起臉嗔怪：“去哪了，這麽晚才回來！”

    沐雲曄低著頭，語氣裏滿是自責：“路上遇到一家書店，看書入了迷，不知不覺就晚了。對不起，媽，讓您擔心了。”

    一句對不起，林清茹所有氣惱都散了，甚至後悔剛才說話語氣太重。

    她這個兒子，從小到大都懂事得讓人心疼。她一直對他心裏有愧，傾盡所有都無法彌補。

    —

    沐雲曄並非生來就是這種性格。6歲以前，他跟大多數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豪門子弟一樣，驕縱，頑劣。

    但是6歲那年，林清茹外出購物，把沐雲曄交給了家裏的保姆。後來不知什麽原因，別墅失火。

    當林清茹得知消息時，沐雲曄已經被送入重症監護室。皮膚沒有燒傷，但是因為吸入濃煙過多而導致重度休克。

    幾經搶救，保住了性命，卻因為急性肺損傷，患上了多器官衰竭症。不是癌症，卻是更漫長而痛苦的折磨。

    隨著年齡地增長，他的器官會越來越衰弱。如果某一器官率先衰弱到臨界值，若不及時進行相應的器官移植，並發症會越來越多，死亡速率就會成倍加快。

    現在，衰弱程度最快的是腎，也就是說，五年之內不進行腎移植，他將活不過25歲。

    —

    林清茹滿目愛憐地看著沐雲曄，她發誓，她絕不會讓他先於她離開。

    RH陰性血又怎麽樣？隻要她想，有的是手段找到匹配的腎源。但一個器官容器還不夠保險，她還需要多找幾個。

    —

    沐曉莘等啊等，都一個小時過去了肖瑾辰還不回來。

    去超市買幾包薯片要這麽久？不會迷路了吧？

    沐曉莘撥下肖瑾辰的電話，隻響了一下就被接通。

    “你在哪？”

    “市中心。”三個字，怨氣濃重。

    “你去那兒幹嘛？”小區外就有超市，他和沐雲曄出去，拐個彎買幾包薯片就可以回來了。

    “你弟弟跟著我，攔了一輛車目送我上車才肯離開。”為了防跟蹤，他又讓司機繞了幾圈。

    “嗬嗬！”沐曉莘不好意思地幹笑“雲曄是關心你，他對每個人都很好。”

    “希望如此。”

    嘟——嘟——電話戛然掛斷。

    沐曉莘不知道肖瑾辰今天是怎麽了，他在氣什麽？難道在氣她為了隱瞞同居地事情而支走他嗎？

    孤男寡女本來就引人猜測，隱瞞隻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至於那麽小心眼嗎？

    沐曉莘抱怨著，剛把手機扔回沙發上，來電鈴聲響起。

    不接！沐曉莘把頭扭到一邊。敢掛她電話，就不接！

    手機持續響個不停，沐曉莘再等過漫長的兩分鍾後終於拿起電話。

    但來電顯示並不是肖瑾辰，而是潘瑩。

    剛接通電話，震耳的音樂刺激得沐曉莘險些扔了手機。

    拿遠了點，她聽到電話那頭無比嘈雜，潘瑩的聲音被淹沒得幾不可聞。

    沐曉莘不得不把手機放近聽。費力地聽了半天，她終於知道潘瑩現在在一家市中心的酒吧。好像遇到什麽傷心事，去那裏借酒澆愁。

    沐曉莘掛了電話，給肖瑾辰發了條信息，帶了件外套匆匆出門。

    從潘瑩混亂的言語可以判斷出她已經醉了，一個女孩子深夜醉倒在酒吧很危險，她必須盡快把人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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