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斌激動得全身顫抖，他清楚地記得那天在樓頂莘爺對他說過得每一句話。而正是這句，給了他東山再起的希望。

    他原想抓住一根稻草，這個叫莘爺的“男人”卻拋給他一根纜繩，將他帶出絕望的苦海。讓他幻滅的鬥誌重新燃起。

    “謝謝！真的很感謝。”李長斌抓住沐曉莘的手，意識到越矩又快速鬆開。

    莘爺於他不止有救命之恩，還有再造之恩。千言萬語道不出他心中的感激。

    “不用客氣，我們先進去吧。”沐曉莘尷尬地後退兩步，摸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忘帶工作證了，上班第一天就遲到，真的很抱歉。”

    畢竟是後輩，她隻是做了能力範圍內的事，不會以恩人的態度自居。

    李長斌帶著沐曉莘去人事部重新製作了一個工作證，本想親帶領她參觀一下全公司，然後再去財務部報道，但沐曉莘堅持先去財務部熟悉一下工作，找空閑的時間再參觀公司。

    向寒笙和李長斌去會議室洽談一個新的企劃案，人事部主管看BOSS走了，就推說自己要麵試實習生，讓沐曉莘自己去了財務部。

    —

    財務部，在門口放風的審計部主管眼前一亮。

    “來了來了，小趙，端好咖啡就位，小金，抱起桌上的資料看我手勢行動。其他人都忙起來。”

    審計主管快速指揮大家進入狀態，他們要給首席財務官一個見麵禮。

    被安排端咖啡的小趙在牆角站好，和抱著資料的小金相視一眼，無奈苦笑。

    他們都是剛進公司不久的實習生，理所當然地被推出來當炮灰。盡管他們不想為難新來的財務官，但是他們麵臨著實習轉正，為了留在公司，隻聽服從安排。

    門口，沐曉莘止步，抬頭看著門邊金屬牌上的財務部三個字，深呼吸為自己打了打氣，掛上標準的微笑挺胸抬頭走進去。

    進門，剛準備向大家打招呼，就和一個抱著大摞文件的年輕男人撞了個滿懷。

    嘩啦！——文件散落。

    沐曉莘被撞到在地，文件劈裏啪啦砸下來，她抬手護住臉。曲起腿後退，修身的職業包臀裙下擺嘶啦開了一個口子。

    “對不起，對不起。我走的太匆忙了，沒看到你進來。”帶著黑框眼鏡的斯文男性一邊手忙腳亂地撿文件，一邊慌對沐曉莘道歉。

    “沒關係，是我擋在了門口。”沐曉莘將男子的慌亂不安悉數收入眼底。起身幫忙撿地上文件。

    撿著撿著，她一頓，快速掃了一眼周圍的文件，眸底閃過一抹異色。

    幫眼鏡男撿起文件，沐曉莘起身打量財務部的環境。

    四五百平米的空間裏，分隔成許多區，區內又分出許多小格子間。最裏麵是管理階層的辦公室。

    整個部門看起來十分忙碌，打電話的打電話，敲電腦的敲電腦，還有像眼鏡男一樣抱著文件快步穿梭在過道裏的職員。

    沐曉莘站在門口，仿佛被隔離在這個忙碌的環境之外，沒人注意到她的到來。

    初進門的高昂工作熱情被消弭了大半，著裏仿佛是一個正在運作的大型機器，每個成員就好比機器上的小螺絲釘，她的到來，不過是成為這個機器的一部分。

    雖然之前她有豐富的工作經驗，但是每個案子都是靠一己之力獨立完成的，還沒有跟其他人合作過。

    真正進入職場，和這麽多人打交道，還擔任財務部的最高領導，她有些忐忑。

    沐曉莘在門口發了一會兒愣，低頭理了理自己的職業裝，再次鼓起勇氣抬步走向屬於自己的辦公室。

    剛走轉過牆角又和一個端著咖啡的姑娘迎麵撞上。

    馬克杯裏的黑咖啡悉數潑灑在她胸前，白色的襯衫迅速漫洇開咖啡漬。

    “對不起，我沒看到。”端著咖啡的姑娘連忙道歉，從旁邊辦工作要了紙巾來幫沐曉莘擦拭。

    “沒事，我自己來。”沐曉後退兩步躲開，接過紙巾隨便擦了擦。

    一大杯咖啡，還好是涼的，不然得給她燙脫層皮。

    等等，咖啡為什麽是涼的？

    沐曉莘意識到什麽，再次認真打量了一遍整個部門。

    “你是新來的實習生嗎？”

    耳邊響起一個女音，沐曉莘轉頭，一身幹練職業裝的中年女人上下打量著她，眼裏毫不掩飾地顯露著厭惡。

    “是的，我是新來的……”

    “還杵在這裏幹什麽。站在這裏礙手礙腳的，沒看到大家都這麽忙嗎？”女人厲聲打斷沐曉莘的話，罵罵咧咧地走開。

    “真不知道公司招這些中看不中用的大學生幹什麽，除了添亂什麽忙都幫不上。”

    沐曉莘站在那裏，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忍耐，一定要忍耐。

    一分鍾過後，火氣終究是沒壓住，噴薄而出。

    “都給我停下手裏的工作，看過來！”

    一聲爆吼讓整個部門瞬間安靜下裏，幾十道視線紛紛投向滿身咖啡漬的年輕女孩身上。

    “我是新來的首席財務官沐曉莘，你們部門的最高領導人。現在，從財務部經理開始，輪流到我辦公室給我匯報工作。”

    話落，辦公室裏仍舊一片安靜。

    大家對新來的財務官一臉冷漠，既沒有表示歡迎，也沒有表露友好。都心照不宣地繼續開始自己的工作，忽視了沐曉莘剛才的話。

    “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居然對我們大吼大叫，誰給她的自信和勇氣？”

    站在盆景旁的財務總監鼻子裏哼了一聲，剛準備回自己辦公室，卻被她口中的黃毛丫頭指著點名。

    “你！躲在盆景後麵那個，出來！”

    沐曉莘伸手指著財務總監，臉上怒氣浮動，顯然已被惹惱。

    財務總監左右看了看，哼笑一聲，問：“你在跟我說話？”

    好大的口氣！她明明是光明正大地站在盆栽旁邊，哪裏躲了。

    “你叫什麽名字，擔任什麽職位，為什麽要安排兩個實習生故意撞我？”

    沐曉莘如珠簾炮般的發問，讓淡定自得的財務總監失了方寸。

    她怎麽知道剛才兩個人是故意撞她的，又是怎麽知道那兩個職員是實習生，最重要的是，整個部門這麽多人，她居然能認定安排這一切的是她。

    慌亂了一瞬，財務總監挺直脊梁，輕飄飄開口：“這位小妹妹，你說你是首席財務官，工作證呢？人事部經理為什麽不親自帶你來？”

    沐曉莘剛要解釋，盆景旁邊的女人哼笑一聲繼續道：“你說是我安排別人撞你，理由呢？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為什麽要撞你？”

    “你要理由是不是？”

    沐曉莘雙目直視著盆景旁邊的女人，一步步走向她，字句清楚道：“第一個撞我的男性，他抱的文件都是打了作廢標記的資料，內部文件不能直接丟入垃圾桶，要粉碎處理，而碎紙機在你身後，他為什麽要抱出去？”

    財務總監臉上出現一瞬慌亂，解釋：“那是因為樓下有台更大的碎紙機，文件太多，用那個處理比較快。”

    “好。”沐曉莘點點頭，又問：“第二個撞我的女性，她手裏端的是加了奶精的花式咖啡，要熱飲，但潑到我身上感覺是涼的，明顯已經衝泡了很久，是早就泡好在等我的出現嗎？”

    “那是因為……”財務總監語窒。

    “因為什麽？”沐曉莘冷冷哼笑：“還有，辦公室裏這些專心致誌工作的員工為什麽總是下意識往你這邊看？抱著文件走在過道裏的員工為什麽目光在到處遊移，他們是忘了要把手裏的東西送給誰嗎？還是說有人讓他們臨場發揮，他們也不知道該把手裏的文件送給誰？”

    這時沐曉莘已經走到了她跟前，那清明銳利的視線直盯著她，再加上那逼人的氣場，讓她慌亂到失語。

    “你……我……”財務總監臉色迅速脹紅，結結巴巴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沒想到這個小丫頭會這麽難對付，觀察力居然如此細致，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識破了她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

    “好了，惡作劇到此為止。”

    沐曉莘收起咄咄逼人的架勢，轉身掃了一眼辦公室的所有人，沉聲開口：“剛才的一切，我就當是你們為我準備的別出心裁的歡迎儀式。接下來，請大家認真投入自己的工作。如果再出現這種幼稚的行為，你們可以試試我這個首席財務官有沒有能力做出一道炒魷魚。”

    話落，辦公室再次靜默下來。隻是與上次不同，這回所有人都收起了臉上的冷漠，神色訕訕地投入自己的工作。

    被一個年輕女孩說幼稚，他們竟無言以對。一辦公室的人為了捉弄一個新上任的財務官演了一場戲，還被當場戳穿，真是……職業是生涯中的一大笑話。

    沐曉莘看大家都恢複正常，徑自走向掛著首席財務官的辦公室，走到門口頓住，轉身對臉上燒紅未退的女人說：“從你開始，進來給我匯報工作。”

    女人愣了愣，轉頭看向自己的同事，在收到大家自求多福的鼓勵後，跺了跺腳，拿起早就準備好的匯報資料進入首席財務官的辦公室。

    沒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就算她自詡財務部的元老級人物，還是得聽從這個黃毛丫頭的話。

    當然，她還沒有意識到，在經曆了剛才的事後，她對這個黃毛丫頭已經生出一種敬畏感。

    “財務總監……”沐曉莘纖指劃過人事資料表，停留在財務總監那一欄，抬頭：“你就是財務總監揚開越？”

    “是。”女人點點頭，垂著眼睫，一副劉胡蘭式的無所畏懼的樣子。

    隨著她點頭的動作，一縷栗色的劉海垂下來遮住了眼睛，她兩腮一鼓，一口氣吹回原位。

    性格爽朗、家境優渥，備受丈夫寵愛的中年女性，做事一般般，喜歡湊熱鬧、打聽八卦。

    沐曉莘觀察著眼前女人的神情舉動，快速對她的性格進行了推測，這種識人本領還是拜肖瑾辰所賜。他總是能一眼看穿她的想法，耳濡目染，她也學會了一點。

    “好了，我了解了，你可以走了。”

    揚開越一臉詫異，這就讓她走了？她還等著她的下馬威呢。

    “幫忙把剛才訓我的那個女人叫進來。”沐曉莘低頭繼續查看資料，猜測即將進來的人是什麽職位。

    看那說話的氣勢和熟練的訓人姿態，應該是財務部經理關姍。

    揚開越辦公桌前的人低著頭，狠狠地翻了她一眼。故意踩著重重的高跟鞋聲離開辦公室。

    看來這黃毛丫頭是想秋後算賬，她覺得自己個關姍以後一定會被這丫頭穿小鞋。

    辦公室裏，人剛出去，沐曉莘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是肖瑾辰的電話，他來給她送身份證和工作證，應該已經到了樓下。

    工作證已經重新辦了，她忘了打電話告訴他。

    沐曉莘十分歉疚地接通電話，電話那頭聲音低沉，聽起來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你到了嗎？”沐曉莘小心翼翼地問。

    電話那頭，肖瑾辰聽到沐曉莘的聲音，滿腔怒氣才稍稍消了一點。

    顯然，他還在為學校的那件事生氣，那幾個學生，一定要開除。

    “到了，在你們公司門口。”

    “那你走到牆邊上，扶牆站好。”

    “闖什麽禍了，直接說，我受的住。”肖瑾辰緊皺的眉宇漸漸鬆開。他十分了解沐曉莘的尿性。

    “沒闖禍！”沐曉莘吼了一聲，又心虛地壓低聲音說：“我重新辦了工作證，忘了告訴你，所以讓你白跑了一趟。”

    “下來！”肖瑾辰隻說了兩個字就掛了電話。

    即使她不需要工作證，他也要見她一麵再離開。他心裏的火氣隻有她能消除。

    白跑一趟，不可能，必須要討要一些路費，怎麽討要他在來的路上就計劃好了。

    電話這頭，沐曉莘聽著掛斷的忙音，縮著脖子顫抖了一下，好似一縷冷風吹過脖頸。

    她是不是又惹肖瑾辰生氣了，不對，聽電話裏的語氣，他好像本來就在生氣。

    是誰惹了他生氣，害她撞在槍口上。

    推門而入的關姍看到沐曉莘一臉空白的神情，心裏不由生起戒備心。

    好深的城府，年紀輕輕就能將喜怒隱藏於無形，之前是她小看這個首席財務官了。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