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李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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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李健
三姐跟著長輩們搬來江河鎮時,已經是五歲年紀了,且她原就早慧,所以把鎮上眾人那欺軟怕硬、膽小怕事,隻有仗著人多勢眾時才不可一視的色厲內荏,早看了個一清二楚。她想出來的法子,其實說起來很簡單,簡單到用兩個成語便能概括了。那便是:“妖言惑眾”,和“禍水東引”。
從雷寅雙家裏出來,她和小靜還有板牙,便分頭行動了起來。
這江河鎮上的居民,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街坊。可以說,一年到頭連個小偷小摸的案子都少見,如今竟攤上個抓捕人販子的大事,不管大人們事後回悟過來如何後怕,孩子們都隻覺得這件事刺激、熱鬧、叫人聽著就熱血沸騰。
偏事發時正是午休的時候,孩子們不是在家裏睡著午覺,就是被大人們鎖在家裏不放出去,竟是沒一個人能夠近距離“觀摩”整個事件經過的。因此,看到鴨腳巷的三姐和板牙過來,雖然沒看到昨兒當事人之一的“虎爺”,且三姐的那張利嘴還有些討人嫌,那些孩子還是呼啦一下全都圍了過來……
*·*·*
而三姐和板牙被孩子們圍著詢問昨天的事情時,小靜則一臉乖巧地坐在她奶奶的身邊,聽著板牙奶奶和陳大奶奶,還有鎮上的婆婆媳婦們,坐在街邊陰涼處說著閑話。
婦人們的話題,自然也離不開昨天的那一場熱鬧。便有人說起那些被拐的孩子,說著最小的一個才兩三歲,連話都還沒說周全,這些為人母的不禁又是一陣感慨,紛紛罵著那“萬惡的人販子”。
小靜忽然托著腮幫插嘴道:“不是說逃了一個人販子嗎?還聽說那些人販子跟京城的什麽侯府有關係。萬一那個人販子引著人來報複,那可怎麽辦?”
顯然這個問題昨兒晚上家裏的男人們也曾議論過,婦人略一沉默後,便有個小媳婦把家裏男人說的話給眾人學了一遍,道:“雖然官府說,那個什麽侯府是人販子扯著虎皮嚇唬人的,可誰知道真假呢?前朝的時候,可就沒少出朝廷大官跟那些惡人相互勾結的事。我家那口子說,不定那些人販子背後真有人的,不然哪能那麽囂張,拿刀拿槍不說,還當眾喊出侯府的名字?”
“就是就是!”另一個婦人也道,“都說京裏的達官顯貴比路上的螞蟻還多。你們說,那麽多的侯爺王爺,為什麽那人販子不叫別人的名號,偏叫出那個什麽鎮遠侯府來?!叫我說,其中肯定有貓膩!”
板牙奶奶的眼一閃,跟著道:“是呢,還說雙雙救下來的那個孩子是什麽‘世子’,我看啊……”
“這還用說?”陳大奶奶搶著道,“不過是想把那孩子再騙回去罷了。這不,見騙不了我們,連刀子都動了。”又側過腦袋對眾婦人道:“你們說,自皇上登基以來,天下已經算是太平的了,便是什麽江洋大盜,也都在一些窮鄉僻壤裏,城裏什麽時候見人動過刀槍啊!”
“可見果然是有個後台的!”另一個婦人搶著下著結論。
頓時,眾人一陣附和:“可不,肯定那個什麽侯府就是他們的後台!”“偏官府的人還不信,竟說那些人販子是在嚇唬人!”
“哎呦,這你也信!”一個奶奶揮著手冷笑道:“所謂‘官官相護’,又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那侯爺是個什麽品級?昨兒來的通判老爺又是什麽品級?別說來的是通判了,便是縣太爺親自來,也不過是個七品芝麻官兒。而那位,可是戰功赫赫的侯爺,還是皇上的親妹夫呢……”
說到這裏,老太太才忽然想起來,跟她們坐在一處的板牙奶奶的兒子,那個王朗,可還在衙門裏當差吃糧的。她不禁一縮脖子,帶著幾分小民的忐忑和討好,看向板牙奶奶。
板牙奶奶立時接話道:“可也不能憑著人販子的一句話,就非說那人販子跟人家侯府有關係。”又歎了口氣,道:“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反正人販子抓到了,孩子也給解救出來了。至於後頭的黑手,管他做甚!”
她不說這話,不定人心裏多少還對這種說法存著疑,她這麽一說,倒不僅沒給侯府洗白,反而更叫眾人覺得那個什麽“鎮遠侯府”有問題了。
小靜又裝著個天真模樣,抬頭跟她奶奶道:“我聽人說,那些人販子可心狠手黑著呢。說是有孩子從人販子手裏逃出來,躲在一戶人家裏。偏那戶人家膽小,把那孩子還給人販子了。結果人販子臨走時,竟反手把那戶人家全給滅了口呢。”
“該!”陳大奶奶說著,回頭嘲著一向跟她不對路的酒坊老板娘道:“昨兒聽你家那位的意思,還想著把那些孩子還給人販子呢。看吧,便是還了,也未必能得好呢!”
酒坊老板娘立時跳著腳地叫道:“我家那口子什麽時候那麽說了!他隻是說,萬一人找上門來報複,我們該咋辦。要知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這倒是……”頓時,婦人們一陣高低起伏的應和。
板牙奶奶歎道:“也沒別的法子,咱們都警醒著些吧,看到鎮上有陌生人出入,都多長幾個心眼兒。跟外人也少說咱鎮子上的事也就罷了。”
眾人紛紛附和道:“是這個理兒。”
小靜忽然又道:“那些被拐來的孩子,萬一人販子找人扮著他們的家長來認這些孩子,那該怎麽辦?”
板牙奶奶不禁一陣驚訝,低頭看向小靜。她可不知道幾個孩子商量的事情,隻驚訝著一向愛在人前裝著文靜的孫女,竟會接二連三地主動向人發問。
陳大奶奶答著小靜道:“瞧你說的,哪有那麽好騙的……”
酒坊老板娘報複著她道:“怎麽就沒那麽好騙了?!我若是人販子,我就先派個人往鎮上打聽那些被拐孩子的情況,比如那些孩子身上有什麽記號,來的時候穿著什麽衣裳等等的,然後再另找一個人,借著打聽來的這些事情,冒充孩子的家長,遇上你這種沒心眼兒偏又大嘴巴的,還不是一騙一個準兒!”
“嗨……”
陳大奶奶瞪起眼,兩個幾十年的老冤家,不禁當街鬥起嘴來。
眾人看著熱鬧時,板牙奶奶則低頭問著小靜,“誰跟你說,人販子滅了一戶人家的?”
小靜原正喜滋滋地想著,大人們的意思應該合了三姐的主意,忽然就聽到她奶奶的問話。她不禁看著她奶奶猛眨了兩下眼,那眼珠一轉,笑道:“還能有誰,雙雙唄。”
——反正虎爺常常“腦洞大開”的(當然,這詞兒肯定又是虎爺的發明)。
*·*·*
小靜這裏借著小老虎說事兒時,她弟弟板牙則在孩子們那邊把這故事略改了改頭麵,直接推到了小兔子身上。
於是,同樣的故事,在孩子們這邊,則成了小兔子跟板牙說的“親身經曆”。
而比起膽氣略缺的大人們,孩子們則熱血多了。聽著這杜撰出來的“滅門慘案”,孩子們一個個不僅沒被嚇著,倒更是義憤填膺起來,一個個直把小胸脯拍得震山響,說著若是人販子再來抓人,他們要如何如何生擒人販子,如何如何保護那些好不容易救出來的“可憐孩子”。
三姐和板牙對了個眼兒,便以她一貫的毒舌冷笑道:“憑你們?!”
僅這三個字,就跟油鍋裏扔了個火把似的,立時燒得群情激憤起來,有人嘲著三姐道:“你怕了就回家躲進被子裏好了!連韃子都叫我們趕跑了,還怕什麽人販子不成!”
三姐原是要引著那些孩子把話題往她想要的方向走的,卻意外地勾出了“韃子”二字。她不由冷笑一聲,嘲著那幾個孩子道:“說得好像你們見過韃子的軍隊一樣!”——當年韃子的軍隊可從來沒來過江河鎮的。
便又有人嘲著三姐道:“說得你好像見過一樣!”
三姐的臉色一冷,淡淡道:“我確實見過。我爹娘就死在韃子軍的刀下。就在我眼前。”
頓時,眾人都不吱聲兒了。
板牙看看三姐,抬手頗有些老氣橫秋地拍拍她的背,抬頭對眾人道:“我三姐雖然說話不好聽,可仔細想想,其實也在理的。怎麽說我們都還隻是些孩子,打不過那些大人再正常不過了。而且,聽說昨天都動刀子了。依我的意思,咱們硬跟那些人碰,肯定不得好的,倒不如智取。”
便有孩子好奇問道:“怎麽智取?”
板牙道:“咱們鎮子上那麽多人,便是那些人販子想來報複,也不敢明著來,肯定會喬裝打扮成不相幹的人,來問昨天的事。咱們對付他們最好的法子,就是不管誰來問昨兒的事,咱們都給他們來個一問三不知。若有人問起那些被拐來的孩子,咱們就直接把人往縣衙引,就說人全被帶到縣衙去了。那些人販子若有本事,叫他們去攻縣衙好了!咱引著他們上當,可不比直接跟他們打在一處好?”
“好主意,好主意!”
一些跟板牙交好的孩子們紛紛附和著,而那往常就跟三姐不對眼的,便挑著刺道:“什麽滅門慘案!若真有這樣的事兒,我們早該聽說了,可誰又聽說過?”
另一個孩子也道:“就是!不是說虎爺救下的那孩子連自己叫什麽都不記得了嗎?怎麽還記得這事兒?這別是你倆故意編著來嚇唬人的吧!”
三姐早料到會有孩子來挑刺了,抬頭正想說,不記得自己名字,不代表不記得經過的事,卻忽然聽到人群後麵一個聲音道:“確有其事的。”
這突兀的聲音,倒把圍成一圈,正全神貫注聽著三姐跟人吵架的孩子們全都嚇了一跳。
眾人順著聲音回頭看去,這才發現,他們的後方不知何時竟多出一個少年人來。
少年約十二三歲年紀,生得像個竹竿般又高又瘦。
高瘦少年跟認人一樣,先是往人群中間坐著的板牙身上掃了一圈,然後看向三姐,卻是意味不明地抿著唇微笑了一下,這才扭頭對瞪著眼看著他的那些孩子們說道:“我們路過清水縣碼頭的時候,正遇上官府盤查,說是附近的一戶人家才剛被滅了門。不定就是那孩子說的那戶人家了。”
雖然這少年是在替自己圓著謊,三姐仍忍不住問著他,“你怎麽知道?”
少年看著她又是溫和一笑,道:“我猜的。”又道,“昨兒被救下來的那幾個孩子裏,有兩個還記得自己家鄉的,不是說家就在清水縣附近嗎?再算著他們被拐的日子,倒正好是滅門案發生的那段時間。也就是說,滅門案發生的時候,那夥人販子就在附近。這麽看來,他們犯下這案子的可能倒是極大。”
少年人說得頭頭是道,不禁叫鎮上的孩子們全都信服地看著他。便有個孩子問道:“你是誰啊?怎麽從來沒見過你?”
三姐的眼一閃,道:“若是我沒猜錯,這應該是我們巷口那家還沒開張的客棧的少東家。”
“你叫什麽名兒?”她抬著下巴,看著眼前那高瘦少年。
少年微微一笑,道:“我叫李健。你應該就是三姐了。早晨時,聽姚爺爺提到過你。”又道,“你跟姚爺爺長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