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憨人憨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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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五章·憨人憨福

    宮裏規矩大,凡事都有個條條框框,覲見的時辰也都是事先訂死了的。當初太監來宣旨時就已經跟雷家人說了,他們需得於辰時三刻進宮,且隻能在宮裏逗留一個時辰,巳時三刻就必須出來。

    可顯然這規矩是約束別人的,對宮中最是尊貴的二位,這規矩自然就不是規矩了。

    到了巳時三刻,太後仍是抓著雷寅雙的手不放,一個勁地問著她江葦青的事。雷寅雙正說著她如何帶著小兔上山抓鳥摸魚打牙祭時,外麵太監宣著皇帝到了……於是,等雷家人終於出宮時,便聽得那城牆上正撞鍾報著午初時刻。

    雷家人告退,小兔江葦青自然也沒理由再在宮裏逗留了,便婉拒了太後留他下來用午膳的打算,緊跟著雷家人的腳後麵出了宮。

    宮門外,雷爹騎在馬上,正等著花姐和雷寅雙上馬車時,忽然就看到江葦青從宮門裏麵追了出來。他一皺眉,才剛想圈馬過去攔下江葦青,江葦青已經直直跑到了馬車車窗前,隔著車窗問著已經上了馬車的雷寅雙:“九表哥和十表哥跟你還說了什麽?”

    “沒有啊,我不喜歡那個九皇子。”雷寅雙直言不諱道。

    剛才雷爹和江葦青跟著天啟帝來到慈寧宮時,一開始大家還在說著江河鎮上的事,可不知怎的,九皇子忽然就提起雷寅雙在慈寧宮門口評說內侍索要賞銀之事來,又極巧妙地把他那番有關官員貪腐的話嫁接到她的那段話後麵,叫天啟帝誤以為所有的話都是雷寅雙說的,把雷寅雙大大地讚揚了一回。

    雖然得了讚揚,可雷寅雙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便當即指出,那最後一句話其實是九皇子說的,她不敢貪功。

    她這句話一出,當時便感覺到場麵有那麽一瞬微妙的凝滯。雖說緊接著天啟帝就把九皇子也大大誇獎了一番,雷寅雙卻總感覺到,她似乎壞了什麽好事一般。

    “怎麽?有什麽問題嗎?”跟過來的雷爹問。

    江葦青點點頭,道:“我們回去細說。”

    於是,原本不想讓江葦青跟著他們一同回府的雷爹也隻得點頭了。

    回到細柳胡同,除了板牙爹爹去了衙門外,鴨腳巷的眾人居然都在。

    見花姐和雷寅雙下了車,板牙娘和板牙奶奶趕緊迎了上去,還沒進得正院,花姐就在板牙娘板牙奶奶一口一聲地追問下,說起皇宮裏的熱鬧來——仿佛那被皇家氣派壓得心底生怵的人不是她一般。

    雷家這一回進宮,是得了許多賞賜的。小靜和三姐圍著那些賞賜之物一陣讚歎時,雷寅雙不無遺憾地道:“也就隻能看著罷了,換不來錢的。這上麵都有皇家的印記。”

    小靜立時扭頭笑著她俗。

    正說著,宮裏內侍來宣旨了,卻是雷爹的任命正式下來了。

    雷爹得的官職,把眾人全都嚇了一大跳。

    “不至於吧!”再次偷懶沒去衙門的姚爺都忍不住驚呼出聲了。

    在宮裏時,雷寅雙就已經聽天啟帝說起過對她爹的任命。隻是,她一個鄉下丫頭,進京才不過五六天而已,對朝中的官職品級幾乎一無所知,如今見姚爺都那麽吃驚,她才覺得不對,便把江葦青拖到一邊,問著他究竟。江葦青便小聲給她解著惑。

    卻原來,金吾衛是負責守衛皇城的,直接管著皇帝的出入安危。那都指揮使則是金吾衛的最高長官,從二品的銜。曆來擔任這一要職的,都是深得天子信賴的重臣近臣,偏雷爹才剛進京,擔不得“近臣”二字,且衝著他那麽一段“黑曆史”,似乎連個“重臣”二字也擔不得……不僅擔不得,嚴格說來,他更應該是天啟帝提防著的人才對……

    姚爺忍不住小聲道:“聽說西南那邊仍是不太平,仍有人打著舊時大龍軍和應天軍的旗號在生事。皇上如此對你,怕不僅僅是因著對你的看重,也有……”

    “也有‘千金買骨’之意。”雷爹接著姚爺的話道。他也早想到了。

    “不過,”姚爺搖著頭又是一陣感慨:“皇上竟敢如此用你,卻是再想不到的是。可見那位果然是個有胸襟的……”

    二人對視一眼,卻是不禁都想起那位真正的雷爹來。比起這一位,那位輸得也不冤枉……

    雷爹一陣沉思,忽然扭頭問著和雷寅雙頭湊頭說著小話的江葦青,“世子剛才在宮門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江葦青隻得住了跟雷寅雙的小聲嘀咕,抬頭答著雷爹道:“宮裏的人消息總是要比外麵靈通一些,我看九皇子那麽做為,怕是已經先一步知道了您的任命,這是想給雙雙賣個好的。偏雙雙沒領他的情。”

    姚爺自是不知道慈寧宮裏的那一段,雷寅雙見江葦青和她爹都不是那種擅長說故事的,便搶著把九皇子如何抬著她說話的事給姚爺學了一遍,又道:“也不知道他那是有意還是無意,把話說得那麽模糊,叫皇上誤以為那句話是我說的了。我想著小兔說過,那宮裏的人個個都生著副玲瓏心肝透明脾胃,看著說好時未必就真是為了你好,而且我也不喜歡白占人便宜,就沒順著他說,而是把實話告訴了皇上。”

    她頓了頓,不解地一偏頭,“不知道為什麽,我那麽說了之後,好像惹到誰不高興了。可我仔細看了看,又沒看出什麽人不高興了。”

    姚爺看看她,忽然抬手一拍她的腦袋,笑道:“你呀,憨人憨福。”

    雷寅雙摸著腦袋一陣不解。

    姚爺則又看著江葦青,道:“你說還是我說?”

    江葦青對姚爺謙遜一笑,道:“您老。”

    姚爺點點頭,對雷爹道:“原當皇上不過給個閑差的,卻再想不到竟是把你安插在如此要緊的位置上。這樣一來,情況就不同了。你可知道,上個月萬壽節時,朝中禦史上奏章請立太子之事?”

    雷爹一陣搖頭。那會兒他們還在江河鎮上呢。

    姚爺歎了口氣,便把事由給雷爹說了一遍。

    雷寅雙對朝政並不感興趣,才剛想站起身走人,江葦青卻按了一下她的肩頭,低聲道:“你也聽著。”

    “我又不上朝聽政,我聽著什麽?”雷寅雙不解道。

    江葦青皺起眉,俯到她耳旁小聲道:“我看九殿下找上你,不僅是因著你爹,許還因著你在宮牆內跟我舅舅相遇時,我舅舅對你的態度。”

    “怎麽了?”雷寅雙也沒覺得這有什麽啊。

    江葦青看看她,隻說了四個字:“投其所好。”

    雷寅雙隻是懶得動腦筋,見小兔不肯明說,她也隻得勉為其難地動了動腦筋,於是立時便明白了,江葦青的意思是說,九皇子看到她在皇帝和太後麵前都挺得巧的,所以才故意給她賣個好。偏她還不領情,倒一下子把九皇子的心思就這麽表露在人前了……

    那邊姚爺已經給雷爹說完朝上的紛爭,道:“雖然皇上覺得自己正千秋鼎盛,可怎麽都是年過半百了,加上皇子們漸漸都大了,難免心思浮動。”

    江葦青道:“以前沒說,是覺得許沒那個必要,如今因著雷爹爹的這個差使,隻怕您一家都會成為他們關注的一個重點。”他看著雷寅雙和花姐重申道:“特別是女眷。如今情況不明,他們自己不能出麵,最常用的手法,便是在內眷中下功夫。”

    話說天啟帝極是能生,膝下光皇子就有十六個之多,公主倒是隻一個,且於戰亂時就已經夭折了。這十六個兒子中,最大的便是前些年早亡的太子;最小的,去年才剛剛出生。大興律規定,皇子滿十四歲後便要封府出宮。封府出宮的皇子才有資格介入政事。因此,不算那夭折和不滿十四歲的小皇子們,如今夠資格爭一爭那太子之位的皇子,就有六位之多。

    自來立嗣,或論嫡庶,或論長幼。偏偏那已故的元後隻生了先太子一個,太子亡故後,便再無嫡出一說。而若說要立長,先太子之後是二皇子年歲最長。隻是,二皇子自生下來就先天不足,如今一年裏倒有大半年是在病床上度過的。剩下的幾個皇子中,年紀次長的四皇子生母卻隻是個才人,且為人庸碌。再往下便是六皇子了。六皇子生母是如今執掌六宮的徐貴妃,不管論年紀還是出身,似乎都是他最為合適,偏他性情桀驁,不得天啟帝的喜歡。再往下,是今年剛二十歲的七皇子。七皇子的生母是德妃娘娘,其性情豪爽,行事幹練,曾被天啟帝誇稱“性情最像自己”,可謂是如今立嗣的最熱門人選。剩下的兩位皇子都是今年才剛滿十六歲的小皇子。一位是和六皇子一母同胞的九皇子了——便是今兒招惹雷寅雙的那一位——雖然天啟帝不喜歡其親兄長,卻對這個長得酷似自己的兒子頗為喜愛。最後一位是十皇子,其生母淑妃早亡,是德妃娘娘將他一手帶大的,所以一般都將他視作是七皇子的附庸……

    “就是說,”差點被眾皇子們給弄暈了頭的雷寅雙一陣翻眼,最後對江葦青總結道:“歸根到底,就是貴妃娘娘跟德妃娘娘,在爭未來的太後之位嘛……”

    此時姚爺已經拉著雷爹去外書房繼續給他講解朝政去了,花姐也和板牙奶奶板牙娘敘話去了,隻雷寅雙等小輩們還坐在花廳裏。

    她這麽一說,小靜立時皺眉喝了她一句:“瞎說什麽呢!”

    江葦青則一臉寵溺地看著雷寅雙,笑道:“這話就在家裏說說吧,出去說,會惹麻煩的。”

    雷寅雙白他一眼:“當我白癡啊!不是因為你們,我才說得這麽直白的嘛!”

    李健和三姐對視一眼,卻都是一陣無語。

    對於江葦青的告誡,雷寅雙其實頗有些不以為然的,隻道:“便是這些人有意跟內眷交好又能如何?什麽時候朝廷許女人當官了,隻怕巴結我們還有些用處,不然都是白搭。”

    江葦青道:“別人看的可不是你能不能在朝堂上幫著他說話,他們看到的是你家裏和他那一派係親近……”

    他話還沒說完,就叫雷寅雙不感興趣地揮著手打斷了。她翻著眼道:“真是麻煩,哪有你說的那般厲害!我與人相交,隻看那人值不值得相交,至於他是什麽身份,什麽地位,與我何幹?難道說,我跟某個皇子成了朋友,便表示我爹就是他那一派係的了?若朝裏的大人們看問題都如此膚淺,那我得替皇上一掬同情之淚了。這皇帝當得,也忒累了!”

    江葦青哪裏不知道,她的性情直接,原就不愛這些彎彎繞,所以才如此抗拒。“我是怕你吃虧。”他柔聲道。

    “我娘說過,不貪便宜不吃虧。”雷寅雙立時一豎她那白生生的小拳頭,看著他盈盈笑道:“就像今兒的事,九皇子那裏再如何,我隻守著我該守的本分,多一分我也不要。當然,少一分也不行。該如何我就如何,我行得正坐得正,還怕了誰不成?!便是誰給我下套,真叫我吃了什麽虧,大不了我揍回來就是!”

    江葦青看看她,默默歎了口氣,趁著小靜扭頭吩咐茶水,李健又和三姐在低聲說著什麽,沒人注意他倆的當兒,飛快地伸手一撥她額頭的劉海,道:“算了,你隨意吧,大不了我替你看著些。”

    這話雷寅雙愛聽,抓下他的手笑道:“看,萬一我有什麽差遲,不是還有你嘛。”她不想再跟人討論這些讓人心煩的事了,便扯開話題道:“如今覲見也覲見過了,家裏也收拾妥了,我想明兒去街上看看,你可有空?”

    “有。”江葦青一口答應著。

    李健回過頭來,正好聽到,立時在一旁提醒著他道:“不是說明兒你父親要過來拜訪的嗎?”

    江葦青一怔。因著雷家忙著宮裏的覲見,所以鎮遠侯過來拜訪答謝之事便拖了下來。雷寅雙是個女孩兒家,自然不用出去應酬鎮遠侯,可作為被搭救一方的江葦青,卻是不得不到場的。

    於是第二天,鎮遠侯帶著兩位公子和一大車禮物來雷府答謝雷家搭救之恩時,小兔的救命恩人早坐著馬車,跟閨蜜們上街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