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看到程遇走近，心裏微微歎息一聲，韓冽依舊緊緊站在她身邊沒有任何要避諱的樣子。

    程遇走近，看都沒看韓冽，定定盯著蘇暖。

    “我們走吧。”程遇拽著她就要走。

    他什麽都沒有問，或者說，不敢問……他心裏有些害怕，卻又安慰著自己，就好像不問的話就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蘇暖心裏歎息，卻依舊緩緩開口：“程遇。”

    “不是說考完試一起去與遊樂場嗎，你說你喜歡那一家的冰淇淋。”程遇微笑著：“我們現在去吃，好不好？”

    “程遇，我們分手吧。”蘇暖低聲開口。

    “我攢了很多錢了，也攢夠你大學一學期的生活費了，等上大學後我們還在一個城市，我會經常去看你的。”程遇麵上的笑容很認真。

    蘇暖覺得心口有些悶悶的，但是依舊堅持著：“抱歉，程遇，我想了很久，我們可能不太合適……”

    程遇看著她，再度開口：“你想學什麽專業，選個你喜歡的輕鬆的就好，以後有我在，你什麽都不用考慮，隻要喜歡就行！”

    蘇暖終於忍不住了，撥開少年骨節發白的手：“程遇，你夠了，聽不懂我說的話嗎，我說分手，聽清楚沒？”

    少年瞬間安靜下來，神情沒有任何變化，要不是麵色一瞬變白，幾乎要讓人以為他沒有任何感覺。

    緩緩抬頭看著蘇暖，程遇抿唇，認真開口：“我知道我很糟糕，我知道的，我保證，我會變好的，真的。”

    “你夠了。”韓冽上前將蘇暖拉回自己懷裏冷冷看著程遇：“難不成你賴上她了還，甩都甩不掉了？”

    韓冽眼中滿是鄙夷，程遇卻是沒看到一般，隻是看著蘇暖，半晌，終於鼓起勇氣問出來：“為什麽？”

    為什麽前一天還好好的，忽然就……變了呢！

    明明他們已經計劃好了以後的一切，明明，他們已經渡過了所有的苦難，以後就可以離開，過上幸福的生活了，為什麽……

    “你答應過我，你說，你不會放棄我的，你說過！”仿佛終於找到了支撐的東西，少年死死看著眼前的少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你不能說話不算數！”

    蘇暖嘴唇動了動，還沒開口，就聽到韓冽冷笑一聲。

    “暖暖她隻是同情你，不想看著你被毀了，現在你已經高考完了，難不成還想賴著她？”韓冽緩緩道：“人，要有自知之明，你除了讓她一次次為你出頭，一次次為你受傷，你還能帶給她什麽？”

    程遇身體驀然一僵，他感覺自己好像有些站不穩了。

    是啊，她一次次幫他，一次次為保護他受傷，一次次安慰鼓勵他，帶他走出絕望的深淵，而自始至終……他又為她做過什麽呢。

    所以，她嫌棄他了嗎？

    他忽然有些心慌，他上前一步，低頭看著因為他躥高而比他矮了一頭的少女，一字一句認真保證。

    “以後不會了，我保證，我以後再不會讓你替我擔心，替我受苦，我會照顧好你，我發誓我會的，我會加倍的加倍的對你好，我發誓，你信我好不好，你信我！”

    他情急去拉少女的手，似乎隻要將她拉在手中，就能阻止她離開。

    蘇暖沒有掙脫，隻是緩緩抬頭：“程遇，一直以來，我……都隻當你是好朋友，我對你，和對韓冽，是不一樣的。”

    她明顯的看到少年麵上血色褪盡，有些慌亂搖頭：“別說了，我們今天先不說了好不好，別……”

    蘇暖卻依舊堅持說道：“我和韓冽從小就認識了，以前隻是有些誤會，現在誤會解開了，暑期過後，我們會一起去留學，程遇，從今往後，你也可以開始自己的新生活了，你一個人也是可以的，不是麽！”

    在少年緩緩恢複冰冷沉默的視線中，蘇暖低低出聲：“所以……我們分手吧。”

    她看到少年靜靜垂首站在那裏，恍惚間，她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最初，剛認識他的時候。

    他就是這樣，安靜且沉默，將所有的一切排除在外。

    程遇抬頭看著她，聲音很平靜：“你決定了？”

    蘇暖點頭。

    看到她毫不猶豫的點頭，程遇呼吸一滯，麵上卻是倏地笑開：“好啊，那，再見。”

    他轉身離開，每一步都很平穩，走出幾步，他忽然回頭，依舊是笑著，隻是，那笑容極為冰冷，甚至帶著絲絲流動著的惡毒。

    “我們從未在一起過，也談不上分手，你家裏的東西，麻煩你都處理了吧，我不需要了！”

    說罷，不給蘇暖開口的機會，他轉身離開……脊背挺得筆直，走過陪考的人群，蒼白的麵上帶著一抹笑容。

    早就知道了不是嗎，早就知道了的，哪裏有什麽老天恩賜的幸福，命運對他從未眷顧過，哪怕隻是一時的寬容，那都不過是因為別人的同情。

    無論如何掙紮，他都還是那個深陷在泥淖中的可憐蟲，永遠走不出那個陰暗的囚籠。

    他早已經習慣了的，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要讓他生出希望來，為什麽要讓他看到那深淵之外的光明，讓他對不屬於自己的光明產生奢望，卻又……這麽殘忍的將他推回去。

    他告訴過她了，他告訴過她的，他隻有自己，他把自己交給她了，如果有一天她不要了，那也就沒有程遇了。

    她知道的，她也保證過的，她保證過的，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就那麽輕而易舉的，用幾句話，打發病毒細菌一樣的將他打發。

    為什麽！

    她其實還是嫌棄他，無法接受他的過去的，一定是的……

    可為甚麽要騙他，為什麽要讓他看到光明後再度一把將他推回去……為什麽她可以對他，這麽的……隨意！

    少年越走越快，麵上的笑意仿佛凝固了一半，不達眼底。

    有學生家長看到，和身邊的人笑道，這男生真俊，可憐考試考得小臉蒼白，不過看他那樣子應該還考的不錯，笑的挺平靜的。

    暑假很快就過去了，程遇如願收到了首都大學的通知書，以及全額獎學金。

    進入大學沒多久，他驚人的天賦就展現出來了，而且是各方麵的天賦。

    他沒有再變得沉默陰鬱，反而像是變得更陽光了，和身邊的同學朋友都相處的很和諧……隻是有相熟的人能感覺到，他那份友好，是樹在一層堅不可摧的保護殼之外的。

    但是那又如何，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他人涉足的地方。

    大一下學期，程遇就成了學校的風雲人物，全優的成績，豐富的社團活動，以及極為出色的外表……他很快就成為一眾校園女生的夢中情人。

    可是他並沒有像別的人一樣繼續左右逢源八麵玲瓏，而是在大二的時候，就夥同幾個誌趣相投的同學，籌資辦了一家小公司。

    學校的成績沒有落下，而他們的小公司也經營的風生水起，到了大三下學期，公司就已經頗具規模了。

    因為卓越的能力和眼光，他成了公司的負責人，到了大四畢業的時候，其餘幾個人因為都是家裏有家族企業，將公司份額售賣，程遇用所有身家收購，一躍讓公司成為他一個人的所有物……而在大四下學期，因為對政策改變和經濟形勢的精準把握，那原本不大的公司，在程遇的操作下，一躍而起，成為一匹黑馬，生生擠進所有人的視線。

    就在當初的同學們還在為了一份符合心意的工作而四處奔波的時候，他已經在首都最繁華的地方有了自己寬敞的寫字樓和巨大的辦公室。

    連助理都是當初學校的學妹。

    美貌優秀的姑娘對自己的頂頭上司不是沒有異樣的情愫，可她知道，這麽多年以來，他從未和任何異性有過花邊新聞，而且，他雖然看起來溫和，實則骨子裏卻是極為冷漠的。

    所以，即便是再喜歡，姑娘也不敢輕易邁出那一步，隻是盡力想在工作上給予他更多的幫助，讓他能看到自己的好。

    她有時候會看到自家總裁坐在辦公室盯著電腦屏幕一坐就是一下午……一次偶然間，她無意窺到了屏幕上的照片。

    穿著校服的少男少女，少女長得很好看，笑的明媚，惡趣味的拽著少年的臉頰……少年有些無奈，眼底的柔和寵溺卻是隔著屏幕都能溢出來。

    隻是一眼她就不敢看了，胸口亂跳著走出去，很久才回過神來，然後又是有些失落。

    原來，誰都不行，是因為，都不是他心中那個人……

    她甚至無法想象，什麽樣的女孩子，能讓他露出那樣溫柔到骨子裏的眼神。

    這麽喜歡，為什麽不去找她呢，難道……人死了？是再也沒辦法靠近的距離？

    已經不再是少年的程遇坐在辦公桌前看著屏幕上的照片，麵上沒有半分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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