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望帝春心托杜鵑(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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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二,南國,樂遊苑。

    竹柏影活體實驗成功了,也在這一日,他聽聞了一個喜訊。

    烏羽親自來了建康城,深夜潛入皇宮樂遊苑禁地,笑著對竹柏影說:“南屏懷孕了,你高興嗎?”

    “她能有機會體驗下血脈相連的親情,很難得,我為她高興。”竹柏影低頭擺弄著那些水晶瓶裏的汁液,眸光很平靜,對於蕭南屏有身孕之事,他是真為她高興。

    她生來被父母遺棄,自幼在條件極差的城郊福利院長大,打小就受盡院內孩子的欺淩。

    而他選中了她,帶她離開了那個人間煉獄,卻又把她推下了真正的地獄,折磨她十多年,本以為她會成為一把無情利劍,結果,卻是本心難以消磨,她還是那個幫助雛鳥歸巢,初心本善的小姑娘。

    如今她想體驗下屬於人該有的七情六欲,那就好好體驗吧!

    他已經剝奪了她一世的人性,這一世,他便給她一些自由吧。

    “你到底在想什麽?我怎麽感覺你變了?”烏羽眉頭緊皺,望著此時心平氣和做藥的竹柏影,忽然,他不太確定竹柏影是否真愛過蕭南屏了。

    “對於你這樣閱曆較淺的人,是無法明白,何為頓悟的。”竹柏影回身眸光淡淡的看著烏羽,嘴角噙笑道:“烏羽公子今日來找我,可是為了神王殿子規少主之事?”

    “什麽子規少主,他不過就是一個賤種罷了。”烏羽眸光陰鷙的眯起,眼底滿是殺氣。

    “烏羽公子,你還是回去問問大祭司,你和杜子規,到底是什麽關係吧。”竹柏影淡淡一笑,便端著藥盤出了密室,如閑庭漫步一般,行走在燈火昏黃的地下走廊裏,白衣如雪,淺笑淡然,還真有幾分超凡脫俗,仙風道骨之氣。

    烏羽站在密室門口,望著竹柏影離去的背影,他眉頭緊皺,深思起了竹柏影之前的那句話,杜子規和他的關係嗎?

    或許,他真該回玉屏山,好好問問大祭司,杜子規到底是什麽人了。

    竹柏影帶著藥,來到一個密室前,伸手扭動一下密室門旁的按鈕,打開密室的門,便端著藥走了進去。

    密室裏一片粉色,一看就是女子的閨房。

    在梳妝台前,也的確坐著一個對鏡梳妝的貌美女子。

    她是二十年前,秦淮河畔第一花魁,從十五歲到二十五歲,風光了十年之久。

    她舞姿曼妙,歌喉清亮,又天生一張豔冠群芳的絕麗容貌,舉手投足間風流嫵媚,不知迷了多少王孫公子,捧著千金,隻為成為她的入幕之賓。

    可惜!紅顏終會老,當她不再青春美貌,昔日風光,換來的也不過是被人推入泥汙裏糟踐罷了。

    可如今,她的美貌又回來了。而且,似乎是更勝往昔了呢。

    “湛姝姑娘,該用藥了。”竹柏影走進去,把藥盤放在了床頭茶幾上。

    湛姝從鏡中望著竹柏影忙碌的背影,手中羅帕緊握,臉頰微紅,眸中含情,頓覺渾身燥熱難受,起身離開梳妝台,撲過去自後抱住這個溫柔俊美的男子,閉上眼睛微微喘息道:“影公子,姝兒寂寞,你陪陪姝兒可好?”

    竹柏影沒有猛然揮袖拍開她,而是低著頭,雙手握住緊摟他腰腹的一雙玉手,輕柔的掰開她白皙柔嫩的纖纖玉手,轉身低頭笑望著她,溫聲輕語道:“湛姝姑娘寂寞要在下陪,可在下不喜歡姑娘,該怎麽辦?”

    “影公子,姝兒不夠美嗎?”湛姝解開身上寬大的袍子,露出她玲瓏有致的曼妙身姿,眸光柔情似水的望著這個……從第一眼見到,她便喜歡上了的這個男人。

    初見,她隻覺得這人溫柔的好似春日湖水,被河岸楊柳春風一吹,蕩漾起一抹漣漪淺笑,清波流轉。

    另閱人無數,最是多情亦無情的她,第一次對一個男人動心了。

    可這個男人,卻太讓人可望而不可及了。

    他對誰都耐心溫柔,她好怕他會被人搶走,也好想完完全全的擁有他溫柔的愛,一夜也好的。

    “湛姝姑娘,還是先用藥吧。”竹柏影對於眼前春色無邊的美景,沒有絲毫興趣,隻是轉身認真的調配好那些藥汁,拿著一個巴掌大的水晶蓋碗,走到一旁去開啟機關,又步向密室中央出現的白色浴池,將手裏水晶碗中的玫紅藥汁,倒入了水池之中。

    水池的水變成了紅色,咕嘟咕嘟冒著泡,片刻之後,便安靜下來了。

    池水變得清澈見底,平靜的宛若鏡麵。

    湛姝望著清澈的池水,她舉步走了過去,踩著水池一邊的階梯,下了沒過她膝蓋的水中,緩緩坐下來,回頭看向身後這個冷靜自若的男人,心中有幾分不悅。想她曾也是秦淮河第一花魁娘子,魅惑人的手段何其高明?可如今,她在這個男人身上用了多少手段,卻都無法另他對她生起一絲欲念。

    比如,這慣例檢查身體,明明他們都有無數次的肌膚之親了,可他卻好似個沒根兒的太監一樣,觸碰她身子的時候,也不會生起一絲欲|望。

    竹柏影拿湛姝做實驗很成功,沒有不良反應,人也年輕的很正常,從外貌和身體上,完全看不出一絲實際年齡的痕跡。也從頭到腳,皆如十八歲的少女一樣青春活力。

    可她的身體內結構卻沒有變年輕,他不止一次為她檢查身體,定時把脈,可她……唉!想要讓人長生不老藥,真是太難了。

    湛姝本想借此勾引竹柏影的,可是這個男人……難道他是冰做的嗎?

    竹柏影大失所望的帶著藥盤離開了,如果湛姝的身體再不能從內到外恢複青春活力,他也隻能換別的人再實驗一次了。

    不過,還可以再試試看,至少要再觀察一個月時間,才能決定要不要放棄湛姝。

    ……

    九月十一,玉屏山。

    烏羽回到神王殿,便去找了大祭司,張口便問:“杜子規到底是誰?”

    “自然是公子你的弟弟。”大祭司站在院中曬藥草的架子前,翻動著那些經過處理,快曬幹的草藥,淡然雲水,風骨如仙。

    烏羽走過去,按住大祭司撥弄藥草的手,望著他咬牙逼問道:“告訴我,杜子規到底是誰?他真是我的親弟弟嗎?”

    大祭司扭頭看向他,眸光冰冷道:“公子若想知道少主到底是誰,何不親自去問神王?”

    話音落,手抽回,轉身離去。

    烏羽憤恨的怒瞪著大祭司的背影,這個人,到底是得母親多信任,竟連這種事他都知曉?

    心中怒氣難消,烏羽氣衝衝的去了神王殿找他母親,他今日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杜子規到底是什麽人。

    神王殿裏,杜子規正在向神王稟報長生不老藥之事。

    神王聽著,倒是越發後悔,因為月月香一個賤人,放走了竹柏影這樣的天才了。

    如今,蕭衍手裏有了竹柏影,對長生不老藥的研究,可是比他們神王殿強出太多了。

    為了能夠早日得到長生不老藥,她如今可是很受製於蕭衍呢。

    “滾開!”烏羽暴躁的推開要攔他的了守門侍女,抬腳走進去,周身殺氣騰騰,揮袖便是一掌拍向了回頭看向他的杜子規!

    杜子規沒料到烏羽會忽然向他出手,急閃之下,頗有些狼狽的差點撞到柱子上去。

    “羽兒,你做什麽?”神王揮袖彈出一指氣流,阻止了烏羽持刀要傷杜子規的舉動。

    烏羽手腕吃痛,鬆開了手裏的匕首,他旋身轉了一圈,穩住腳下,扭頭怒瞪向杜子規,雙目赤紅,咬牙切齒道:“杜子規,你到底是誰?”

    杜子規一臉不解的看了烏羽一眼,便轉身看向神王,冰冷的眼神裏多了一絲情緒,啟唇淡淡的問了句:“母親,兄長這話是何意?”

    神王眉心緊皺,看向他歎口氣道:“子規,你先回去,母親和你哥說幾句話,回頭再給你個交代。”

    杜子規的眼神裏透露出太多的疑惑不解,可他還是規矩的作揖一禮道:“孩兒告退。”

    烏羽怒瞪著從他身邊從容淡定走過的杜子規,他暗咬咬牙,越發懷疑杜子規……

    “羽兒,隨母親來吧!”神王下了王座,紫袍曳地,向後殿走去。

    烏羽暗握緊拳頭,猶豫片刻,便跟去了後殿。

    神王進了後殿寢室,落座後,見兒子也跟進來了,她便揮袖關上了房門,示意兒子坐下。

    烏羽在他母親對麵落座,臉色依舊很難看,盯著他對麵的母親,咬牙問道:“杜子規,到底是誰?”

    神王望著對麵長得越發像那個人的兒子,她垂眸輕歎聲道:“子規是你父親……與別的女子所生,並非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

    “哈哈哈……他不是你親兒子?那你為何廢了我這個少主,卻讓他一個野種來當神王殿的少主,你是瘋了嗎?”烏羽笑出了眼淚,覺得他母親真是瘋了。

    神王望著這個根本不理解她一片苦心的兒子,她非常的失望,有些事,也不想再告訴他了。

    烏羽笑夠了,冷靜下來,低垂著頭,又問了句:“這件事,杜子規還不知道,對嗎?”

    “自然是不能讓他知道,否則,他還如何會為我一心辦事。”神王對於這個兒子,是真的心疼。甚至她在想,如果月月香生下的是一個男嬰,她便殺母留子,好好養大這個孫子,不會再拿他當藥了。

    可若是月月香生下了女嬰……哼!可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烏羽有些垂頭喪氣的離開了神王殿,因為他母親告訴他,杜子規還很有用,暫時不能廢杜子規少主之位,他還要忍氣吞聲許多日子。

    月月香又鬧了,自打有了身孕後,這個女人越發的有恃無恐,囂張跋扈,無事生非了。

    比如今日,她又說菜品不好,讓人來回換了三桌,砸了屋子裏所有的珍玩擺件。

    烏羽被人請來看看月月香時,便差點被一個鬆鶴玉擺件給砸破了腦袋。他揮袖拂開那件翡翠擺件,看也沒看那落地碎掉的翡翠擺件一眼,而是怒氣衝衝闊步進了房間,一把抓住了月月香,回頭怒吼一聲:“都滾出去!”

    “是。”伺候的侍女可皆是嚇得不輕,低頭躬身退了出去。

    烏羽揮袖關閉上了房門,拽著月月香走到床邊,伸手點了月月香的穴道,低頭看著月月香這張妖媚的容顏,勾唇輕笑道:“嗬嗬!聖女?你有點聖女的樣子嗎?哈哈哈……我倒是覺得,竹柏影那人可比你出塵脫俗多了。”

    月月香怒瞪著眼前另她惡心的男人,一句話也不屑與對方說。這個玷汙了她的清白,毀她一生的男人,她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可是……為了活著,她隻能懷著這個孽種,暫保自身平安。

    至於以後?她在等,等著那個人來帶她走。

    畢竟,她始終是那個家族裏的人,他們是不會看著她被人當玩物糟蹋的……

    烏羽見月月香不吭聲,他伸手捏住月月香的下巴,低頭吻咬上她唇瓣,蹂躪出血,才放過她,又哈哈大笑道:“月月香,你以為你挺個大肚子,本少主就不敢碰你了嗎?”

    “烏羽,你滾蛋!”月月香怒紅臉惡狠狠的瞪著烏羽,就算她也隻經曆過一回男女之事,可她之前可沒少接受訓練,她看過的畫本,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本,怎麽可能會不明白烏羽這個畜生會對她做什麽事?

    “明白最好,那就好好伺候爺,伺候舒服爺了,爺或許會向母親求情,等你生下孩子後,不將你丟給那群老不死的享用。”烏羽解開了腰帶,放下了隔斷處的簾子,邪惡的笑著,捏住了月月香的下巴,眼底盛滿了欲望之火。

    月月香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大聲喊道:“來人啊!救命……啊!畜生!放開我……滾開!”

    外頭的侍女聽到月月香的呼救聲,一個個的皆裝作恍若未聞。

    反正月月香也不是聖潔的聖女了,而月月香的男人也是烏羽公子,他想怎麽對月月香,都沒人管得了。

    而另一邊,杜子規則在神王安排的人的監視下,去找了大祭司。

    因為之前他刻意打聽了一下,烏羽一回來就去找了大祭司,之後,便氣衝衝的去了神王殿,鬧出了這件事。

    大祭司一見杜子規到來,並沒有多少驚訝,而是神色平靜的迎上去,淡淡行禮道:“不知少主駕臨,有失遠迎。”

    “大祭司請免禮。”杜子規眼神冰冷,語氣淡淡道:“今日來找大祭司,是為了本少主的身世之事。大哥今日去神王殿大鬧,說本少主非是他親兄弟。而大哥回到神王殿,第一個來找的人,便是大祭司你,所以……還請大祭司給本少主個合理的解釋。”

    “少主想知道什麽,還是去問神王吧。”大祭司冷冰冰的轉身向室內丹爐走去,將手裏的藥草投入了丹爐裏,轉回身看向杜子規,又說了句:“或許,你可以去後山草廬,問問那位盲長老。”

    杜子規也是點到即止,拱手致謝道:“多謝大祭司指點,告辭。”

    “少主慢走。”大祭司輕頷首,垂眸送走了杜子規。之後,便又狀似十分認真的煉丹,實則卻是心亂如麻。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或許,有朝一日,杜子規在知道真相後,真的可以把她救出來吧。

    杜子規離開了香藥殿,轉身又去了後山草廬。

    後山這座草廬,居住著一名瞎眼老者,他骨瘦如柴,頭發亂如枯草,披頭散發,手握盲杖,每日都會坐在屋簷下,望向一座雲霧高山。那怕他什麽都看不到,他也一直一直,望著那座隱藏在雲霧繚繞中若隱若現的高山。

    杜子規到來,站在院中黃土地上,望著老者冷冰冰道:“我叫子規,大祭司說你知道我的身世。”

    “望帝嗎?是認識。”老者依然是麵朝那麵雲霧山,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也不曾動過。

    杜子規是知道他父親給他取此名的含義,子規即是杜鵑鳥,而他親生母親,便是名杜鵑。而他父親有個綽號,便是望帝。

    看來,在神王殿知曉當年之事的人,可是不在少數的。

    可他們為何要沉默?為何不扶持北冥氏族正統子嗣執掌神王殿,而是要屈服在一個妖婦的腳下?

    這也是,他為何會借著烏羽大鬧神王殿之事,故意來找大祭司與盲長老,逼問他身世之謎的原因之一。

    “你如果能上到那座半山腰上,你會看到一個女子,她與你的身世,息息相關。”盲長老言盡於此,扶杖起身回了屋子。

    外頭監視的人太多了,他也隻能對少主說這麽多了。

    杜子規轉身離開了草廬,向那座雲霧山走去。

    後頭跟著的人,一批繼續跟蹤杜子規,一批則是回去稟報神王,杜子規往思過崖方向去了。

    杜子規走的很慢,他沒有用輕功,而是一步一步行走在山林間,紫袍寬大,兜帽低垂,金麵具的一雙眼睛,冰冷的好似寒九天的雪山,清透且冰寒刺骨。

    神王接到消息後,便立即趕了來,上了那座山的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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