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春喝了兩盅酒，再開口時語氣稍微緩和了一點，“孩兒他娘，你找你娘借點錢去，過一陣子我贏了錢就還，連本帶息。小麥那有的是錢，你去拿點過來。”

    “孩子前幾天病了，現在還低燒呢，我沒時間過去，要去你自己去吧。”田娉婷臉皮子再厚也沒厚到見天地回娘家要錢，拿點吃的喝的小東西就行了，不能太過分。

    做人要懂得適可而止，細水長流。

    之前要電視機都沒要過來，說明她妹妹對她已經有所戒備，有所不滿了。

    “別跟老子廢話，你到底去不去？！”李大春雖然渾了一點，但是他以前從來都沒有對自己的女人這麽大聲音地嗬斥過，更沒有動過手。

    然而這幾天輸錢輸得火大，脾氣壓都壓不住，見到婆娘不聽自己的話，忍不住喊了罵了，還動了手。

    他騰的一下站起身，大掌從高處毫不留情地扇到了田娉婷的臉上。

    田娉婷緊咬著唇，沒有討饒，也沒有呼痛，而趴在她懷裏少不更事的小男孩卻嚎啕大哭了起來。

    經不起李大春接連幾天的鬧騰，田娉婷百般無奈之下還是去找娘討辦法去了。

    “娘，我倒沒什麽，可大春天天這樣折騰，我怕孩子受不了，田園這些日子一直咳嗽發燒，吃了藥也不咋見好，應該是因為家裏總不安生，嚇的了……”田娉婷哭紅了眼，這可把當娘的心疼壞了。

    苗翠英自作主張，許諾會讓小麥給他們拿去千八百塊。

    田娉婷愁眉不展地說：“娘，小麥她能願意借這個錢嘛！娘，跟您說實話吧，我不確定什麽時候會還。賭錢不是正道，但是大春不聽，我怕，這家是要毀了。”

    “嫁了一個男人，天啊地啊的就得全為他考慮著，替他為這個家考慮著。閨女，你可不能對他有什麽二心啊，會遭報應的。什麽正道不正道的，男人做的事兒自有他的道理，你就別跟著瞎摻和了，把孩子帶好就行。”苗翠英用自己的人生經驗教導著女兒，殊不知學識局限，眼界局限，她把一個漂亮聰慧的閨女給教壞了。

    “知道了，娘。”田娉婷死盯著懷裏的田園看，似乎要從這張稚嫩的臉龐看出更多的故事出來。

    “得空了多去燒燒香，給家裏轉轉運氣，你看孩子病了，男人賭錢也輸了，你也別總呆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容易倒黴。”苗翠英垂著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說：“你看看我，現在腿腳不好使喚了，哪兒也去不了，被困在這巴掌大的房子裏，能碰著什麽好事兒？你再看看小麥，她現在真是一天都不著家，天天往外頭跑，不過我瞧著以後錢是賺得越來越多了。這一點阿傑可比你強，一早就學了他二姐的那一套，這不也跑出去了嘛。北京，看看，多遠？”

    田娉婷安靜地聽著，也不插話，她未必句句話都認同，但她不會反駁。

    可能是懶得，可能是覺得沒什麽意義，更可能是為了討好賣巧。

    畢竟，她是來伸手要錢的，姿態要擺的低一點，慘樣要擺得真實一點。

    “你呀，也不用跑遠嘍，就在娘跟前好好伺候著，我不圖你什麽，你和我外孫好好地，健健康康的，娘就高興了。”苗翠英原本還想多說幾句，但到這便打住了，考慮到有些話說出來可能過分煽情，沒有必要，所以張張口倒了還是閉了嘴。

    田娉婷帶著娘的兩百元體己錢回了家，她不奢望能拿到更多的錢，小麥已經不是原來那個事事聽話的小妹妹了。現在她這個妹妹變得厲害，變得聰明了，不再敢於被人擺弄，有了自己的思想和考慮，有了自己的打算和憧憬。

    “小麥啊小麥，你現在比我出息得多了啊。”田娉婷陷入到無限感慨之中。

    李大春嫌兩百塊錢少，但他沒顧得上發什麽脾氣，拿上錢就奔鎮子的小賭館去了。

    半路他碰到了何大虎，“大虎老弟，這是打算去哪兒啊？”

    何大虎微微地愣了一下，立馬笑著回道：“去玩兩把唄，手癢得很。”

    李大春哈哈大笑了起來，遇到同道中人，值得高興。他搓搓雙手，吸了吸鼻子說：“我也一樣，你最近手氣咋樣？贏了多少？”

    其實他想問贏了輸了，但“輸了”這個詞兒不大好聽，就換了一種比較討喜的說法。

    何大虎舒展了一下腰背，直了直身板說，“小贏了一些，有六百多吧。”

    “那很不賴呀！”李大春羨慕得緊，“今天帶帶你大哥我吧，咱一塊兒玩。”

    “成啊！”何大虎一口應了下來，“走吧，天兒還早，玩到明兒早上肯定賺得盆滿缽滿，保管你口袋裏都不夠裝的。”

    賭徒最愛聽的話何大虎是轉了圈地說了一遍，說得李大春是眉開眼笑，似乎已經賺成了萬元戶一樣，整顆心都熱乎乎的。

    別說，跟何大虎搭成對子玩，運氣確實好了不少，沒一會兒兩百塊錢就翻到了四百塊。

    “好好好。”李大春緊跟在何大虎的身邊，生怕把財神爺給跟丟了。

    何大虎眯眯眼，手下的小動作沒有人注意到，隻有發牌的小姑娘心領神會地輕眨了一下眼睛。

    接連幾把全都禿嚕了，他壓大開的就是小，他壓小開得就是大。

    “真邪門！太邪門了！我就不信這個邪了！”李大春把手上最後的兩塊錢拍到了“大”上。

    “買定離手。”發牌的小姑娘一番操作，牌一開，結果是小。

    最後的兩塊錢也沒有了，“大虎，你還有錢嗎？借我一點吧，我明天就還你。”

    何大虎一臉為難，“大春哥，我的錢也全都賭輸了，不知道咋回事，今天的手氣特別不好。”

    “真是不好意思啊，可能是我把你給帶衰了。”

    “沒有這回事。”何大虎頓了頓，指著坐在最裏麵那一桌的人提議道：“哥，那邊那個人叫朱泰，是做走私生意的，特別有錢，他給這裏不少人都放了貸，你實在想賭，就跟他借點吧。少借點，贏了當場還掉就行。”

    何大虎看向這個叫朱泰的人，像是看到救星一樣，但轉念一想，多少還是有些顧慮，“萬一還不上怎麽辦？”

    “賭錢賭錢，就是拚狠嘛，怕這怕那兒還賭什麽錢啊！”何大虎對著李大春的耳朵低聲道：“再說了，實在不行，你就讓小麥還唄，她又不缺錢。”

    李大春一想這話對頭啊，“老弟，還是你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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