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麥輕歎了一口氣，她聽說姐夫跟朱泰借了高利貸，心裏正擔心呢，沒想到回到家，卻看到了這一番喜氣洋洋的場麵。

    “娘，姐。”田小麥站在房門口招呼了一聲。

    “小麥妹子回來啦。”田娉婷的眼角向上彎著，隱約現出幾道皺紋。

    “過來坐著歇會，咱娘幾個聊聊天。”苗翠英想跟小麥分享一下家裏的喜事。

    可田小麥心裏清楚現在這是個什麽情況，娘和姐姐盲目的喜悅，讓她不禁皺了皺眉頭，可她不敢表現的太明顯，因為一旦她做出什麽不符合此時這個歡樂氣氛的事情，或者說了什麽破壞氣氛的話，娘和姐姐一定會覺得她是看不得她們好，是小肚雞腸，是小心眼。

    田小麥的屁股剛落到炕沿，苗翠英就急不可耐地抓著田小麥的手說：“你大春姐夫賺了大錢了，一個晚上就一千多呢，說是明天就去買電視機去，瞧瞧，瞧瞧，多給咱們田家長臉。”

    田小麥尷尬地笑了笑，張張口，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就隻幹巴巴地咧咧嘴：“挺好的。”

    “過兩天我去鎮上扯點花布回來，就買那種最貴的好料子，咱姐倆一人做一套漂亮的花衣裳。以前都靠你和娘照顧著，往後啊，姐也能想著你們啦。”田娉婷動情地說著，沒錢的時候讓人挺不直腰杆，現在就不一樣了，有大把的票子可以買以前不敢想的東西了。

    巴望著妹妹買的電視機，也可以自己掏錢買了，這心裏頭別提有多爽快了。

    “大姐，那我呢？小菲菲也要漂亮的衣裳……”一直睡在苗翠英身邊的田菲菲這時候醒了過來，聽到姐姐們的話，忍不住插嘴問道。

    田娉婷抓著田菲菲的小腳丫，柔聲細語地說：“姐姐怎麽會忘了菲菲呢，改天去縣城的大商店，給菲菲買一套洋氣的小洋裝，帶禮帽的那種。”

    田菲菲揉揉眼睛，把雙眼皮揉得格外的大，眸光一閃一閃的，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她糯糯地說了句“謝謝大姐”。

    太陽轉眼就落了山，李大春悠悠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暗了。

    肚子咕咕地叫著，屋子裏漆黑一片。

    “這娘們兒又跑哪兒去了。”李大春罵罵咧咧了幾句，趿拉著鞋子，往廚房走去。

    飯菜做好了，就是全都涼得透透的了。

    李大春懶得燒火熱飯菜，就站在灶台邊，胡亂地扒拉了兩口，填飽了肚子了事。

    隨後拿上錢，馬不停蹄地朝鎮上去了。

    小賭館裏已經來了不少人，不過還沒開桌。

    李大春看到朱泰還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喝著茶，抽著煙袋。

    兩人的視線碰撞了一下，李大春彎腰躬身遠遠地打了個招呼。

    朱泰扯扯唇，輕蔑地笑了一下。

    李大春離得遠，沒看出這笑裏邊有什麽含義，更沒看到坐在朱泰身邊的夏鵬。

    “我就說他不會過來還錢吧，嚐到了甜頭怎麽會輕易收手呢。”夏鵬帶著鴨舌帽，大半的臉隱沒在黑暗裏。

    朱泰吸了兩口煙，緩緩吐出煙霧，“都說我賺的是眛良心的錢，其實真不是這麽回事。救急的人是我，給活路的人也是我，隻不過一個個都太貪心了，自己坑了自己，最後非要怪到我的頭上，嗬……這人啊，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夏鵬呷了一口茶，指尖捏著一顆飽滿的瓜子，來來回回地摩挲著，他等著看後麵的好戲。

    李大春連贏了三把，心裏高興的跟炸開了禮花一樣。

    手氣好擋也擋不住，照這樣的趨勢賭下去，這一晚上就能賭到兩千，還掉一千還有一千。

    拿著一千塊錢幹點什麽好呢？做點小買賣？太累人了，也沒什麽賺頭。

    給小麥入個股賺點分成？不行，這不就相當於低頭了嘛！太掉價了，他不幹！

    還是繼續來賭吧，沒準今年就能成萬元戶了呢。

    人家小麥一年之內都當上萬元戶了，他怎麽就當不了呢！他難道還不如一個小姑娘？切！萬元戶有什麽了不起的。

    李大春把五十元壓在了“大”上，轉眼卻開出了“小”。

    沒關係，沉住氣，有贏就有輸，輸錢沒什麽大不了的。

    李大春穩穩神，又抽出五十元壓到“大”上，結果又開出了一個“小”。

    接連幾把，他壓“大”就開“小”，他壓“小”就開“大”。

    這牌就像是在跟他作對一樣，怎麽猜怎麽不中。

    兜子裏的錢越來越少，李大春把手伸進褲兜裏捏了捏，厚厚的一大遝票子，現在隻剩下幾張了。

    李大春的後背、額頭上、手心裏，全是豆大的汗珠子。

    他握著最後一張十元錢，手抖得跟篩糠一樣，夏鵬遠遠地盯著這隻手，嘴角揚起一抹得逞的笑。

    朱泰搖搖頭，“這小子不成氣候。”

    “我說，鵬老弟，你至於在這種小角色身上費這麽大的勁兒嘛！不值當啊！”朱泰之前走私一批煙草的時候，惹了點麻煩，是夏鵬冒著風險周旋，救了他一命的。之後兩人就建立了深厚的兄弟情，事實上，情歸情，最重要的還是因為能夠互利互惠，相互扶持。

    在朱泰眼中，夏鵬雖然人品一般，但是識時務，足夠有野心，手段也多，有些伎倆看上去不上台麵，但就是管用。

    俗話說，黑貓白貓，逮到耗子的就是好貓。

    道理就是這個道理，簡單得很，但做起來其實並不那麽容易。

    夏鵬找到他，說要整整這個叫李大春的人時，還以為這個人有什麽能耐呢，結果現在一看，什麽嘛，就是個二流子。

    夏鵬笑道：“他隻是前菜，我要看的是後麵的熱鬧。”

    “什麽樣的熱鬧？”朱泰好奇地問。

    “看他們怎麽窮折騰。”夏鵬說完，補充了一句解釋，“李大春是田小麥的姐夫，田小麥是夏明蘇的心上人，何翠翠喜歡夏明蘇。”

    “哦……”聰明的朱泰一下子就搞明白了這裏頭的關係。

    “鵬老弟，你呀，就是個女人的奴隸，小心以後栽在女人身上。”朱泰好心提醒道。

    夏鵬聽了毫不介意，甚至點頭承認了朱泰的說法，他的確是女人奴，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而他願意為女人去死。

    夏鵬的座右銘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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