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那你還真是好機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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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淵渟看了看周圍:“嶽母呢?”
“在紫菀她們睡的房間。”寧霏說,“你準備把她安置在哪兒?”
“桃花小院。”謝淵渟說,“總不能帶她去太子府。我讓執簫駕一輛馬車過來停在圍牆下,你去找些遮雨的東西來,外麵雨太大了,病人不能淋著雨。”
寧霏去找了幾把大油紙傘和兩件不透水綢布麵料的帶帽鬥篷來,從雨霏苑的圍牆牆頭上,先把李氏送了出去,放進執簫趕過來的馬車裏。
然後她再次進了雨霏苑,和辛夷、豆蔻、紫菀幾個人,一人帶著好幾個大大的包裹褡褳出來。
謝淵渟見她這一大堆的行李,順手幫她接過來,帶出牆頭裝上馬車,問道:“你也要離開安國公府?”
“嗯。”寧霏說,“我要去漠北,光明正大的走安國公府裏的人肯定不讓,還不如現在一起逃出去更方便。”
至於安國公府裏的人會怎麽想,會不會懷疑是她救走了李氏,自己也一並跑了,就隨他們去懷疑吧。
反正李氏已經清醒過來,跟安國公府決裂,她也沒必要跟他們虛與委蛇了。她在寧家承認的家人,就隻有李氏一個而已,大概還可以算上寧雯半個。
其他人對她來說,都是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不對,陌生人還遠沒有他們這麽膈應。
人太多,一輛馬車不夠坐的,執簫又叫了一輛過來。外麵瓢潑般的雨勢有增無減,雖然有帶著遮雨的油紙傘和鬥篷,但根本頂不住這種狂風暴雨。等兩輛馬車到達桃花小院,除了被嚴嚴實實遮著的李氏以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被雨淋到了。
寧霏讓豆蔻去熬點紅糖老薑水,給眾人去去寒氣,免得受了風寒。
李氏還在沉睡著,狀況還算可以,寧霏又給她診了一次脈,開了藥方,讓紫菀豆蔻兩人留下來照顧她。
她再收拾了一下帶來的行李,整理出兩個相對輕便的褡褳。這時候天色已經蒙蒙微亮,外麵的暴雨也漸漸小了下來,雖然還沒有停下,但已經可以出門了。
寧霏換好了一身方便出行的男裝,拿過一頂大大的箬笠戴在頭上,又披好了蓑衣,在桃花小院的院子裏對謝淵渟道:“我走了,等我娘醒過來之後,麻煩告訴她我已經去了漠北,讓她安心留在這裏先養病,暫時別出現在外麵,免得被安國公府的人抓回去。”
寧茂已經原形畢露,連下藥囚禁這種事都做出來了,也不會再顧及什麽麵子工夫,下一步隻怕連李氏的性命都危險。
謝淵渟手裏也拿著箬笠蓑衣:“跟我說幹嘛,我又不留在這裏,交代執簫就可以了。”
寧霏莫名其妙:“你要去哪?”
謝淵渟一臉這還用問的表情:“跟你一起去漠北啊。”
寧霏臉色一僵:“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謝淵渟跟完全沒聽見她的話一樣,充耳不聞地把他自己的一個包裹甩到馬背上去,翻身上了馬:“走了。趁著現在天還沒完全亮,城門人少,出城不容易被人看到。”
寧霏無可奈何。謝淵渟執意要做什麽事情,一般人是很難攔得住的,更何況她也沒有什麽特別充分的理由要攔著他。
隻好自己也上了馬,跟謝淵渟兩騎人馬,一起出了京都。
這裏到漠北赤門關附近有一千多裏,如果騎的是快馬,晝行夜停地趕路的話,大概要三到五天才能到。一路上雖然沒有什麽崎嶇地形,但出了繁榮富庶的中原,進入荒莽無際的北方草原和沙漠之後,風沙就會越來越烈,路也會越來越不好走。
寧霏前世裏行走江湖多年,沒少長途跋涉,這一點長路風沙,對她來說就跟家常便飯一樣。
她也不是真正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在府邸裏有人伺候的時候,可以過得要多精致有多精致,但現在人在路上,什麽都不計較。在野地裏睡覺的時候,隨便找棵大樹,上去往樹枝上一靠;路上帶著兩個冷麥餅,坐在馬上一邊走一邊啃,喝兩口水,就算是一頓午飯。
倒是謝淵渟講究得很。對她這明明長著甜美小蘿莉外表,卻跟糙老爺們兒一樣的趕路方式很看不過眼,從第二天開始就嚴格計算好每天的行程,晚上天黑時一定能到達有地方可以住宿的城鎮或者驛站。路上也不讓她啃冷硬的幹糧,沒有時間打野物,就在鎮上城裏買了帶去,半路上停下來生火一烤,耽擱不了多長時間。
寧霏以前在葉家馬場的時候見識謝淵渟的燒烤手藝,連她這飽覽過眾多美食眼光奇高的人,都沒什麽可挑剔的。
不過看他這副樣子,比她這個在江湖上走了多年的人還要熟絡老練,一看就是經常在外闖蕩的。京都很多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一輩子連城門都沒出去過幾次,她真的很奇怪他一個天潢貴胄皇孫殿下,到底為什麽會像是天天在外浪跡天涯一樣。
兩人一路疾行,幾乎沒有被耽擱過,但到了翻過太屋嶺,離開中原的地界,進入一望無垠的北方大漠時,路就開始不好走了。
太屋嶺是中原與漠北的分水嶺。太屋以南,氣候溫暖宜人,土地肥沃富庶,地形起伏變化多;太屋以北,氣候幹燥少雨,晝夜溫差大,地勢平坦開闊,有時候走上幾天幾夜都難得看到一座像樣的山。
越是往北,這些地理特征越顯著。大元國境內還好些,尤其是過了大晉邊界之後,放眼望去全是一平千裏看不到盡頭的草原、沙漠和戈壁。
但漠北雖然不如中原繁華,也有悠久的曆史和文明。草原上有很多聚落,水草豐美,百姓以半耕半牧為生;荒漠裏也有星羅棋布的綠洲,有些處在交通要道上的,商貿往來發達,已經發展成了不遜色於中原的城池。
前世裏,寧霏的師父白書夜帶她和靈樞來過漠北,隻是走的不是這條路。當年白書夜就是在這兒碰上他的意中人,一見女神誤終生,讓她和靈樞出師,自個兒追女神去了。然而不幸沒有追到,他失戀之下一騎遠走天涯,說是要去治療情傷,現在也不知道浪到了什麽地方。
寧霏兩人越過太屋嶺的第二天,就起了風沙。
大漠裏什麽都缺,最不缺的就是大風和沙塵。春天,來自中原的暖流吹上來,風大;冬天,來自極北的寒流往下侵襲,風大;夏天,高溫加上高溫差,容易引起氣旋,風大;秋天,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反正就是不講理,風大;一年裏頭總有那麽十三四個月在刮風。
這裏還隻是半草原半荒漠的地帶,風沙不算太大,但一刮起來,也十分夠嗆。
四麵八方看過去都是一片茫茫的灰黃色,一丈開外就什麽也看不見,耳朵裏隻剩下淒厲呼嘯的風聲。猶如刀子一般的狂風裹挾著黃沙,哪怕是最小的沙礫,撲在人的臉上身上,都像是鋼針生生鑽入皮膚一樣疼。
大中午的,天色就已經暗沉沉的像是傍晚一般,完全辨別不清方向。幸好腳下的官道修建得很特殊,兩邊都有標記,再大的風沙也很難把它徹底埋掉,還能勉強認出路來。
漠北的行路人最怕的就是遇上風沙,一旦遇上,最好的辦法就隻有找個安全的地方窩著,等風沙過去了再走。
但在這沒有任何遮蔽物的地方,寧霏兩人也不可能就在官道上停下來,否則非得給沙子埋了不可。
馬是不可能騎了,隻能下來拉著馬,頂著風沙繼續往前走。
兩人的臉上都帶著在進入漠北時買的防沙麵罩,用粗硬的網紗製成,不擋視線,但是可以防止沙子吹進眼睛和口鼻。不然在這樣的風沙裏走上一天,七竅都得被沙子堵死。
即便如此,走起來還是很吃力。謝淵渟抖開了一件又大又厚的鬥篷,把寧霏兜頭罩在裏麵,整個人護得嚴嚴實實,讓她不用看路,跟著他走就行了。
寧霏本來覺得這樣不妥,但不知為何,又莫名地沒有拒絕。被鬥篷罩著,風沙刮不到她的身上,她眼前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見,隻是人窩在謝淵渟的懷裏,在他的帶領下,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走去。
她突然想起她小時候白書夜帶她玩的遊戲,讓她把眼睛閉上不看路,由他來牽著她走。隻有她對身邊的這個人有絕對的信任,能夠放心地依賴於他,才能走得毫無猶疑。
她對白書夜本來也是有著絕對信任的,然而那次的結果是,白書夜見到路邊一個胸大腰細妖嬈火辣的美女,眼珠子就不帶轉兒了,自己也不看路,兩個人一起撞到了路邊的大槐樹上。
走了也不知道多久之後,寧霏感覺謝淵渟拐了一個彎,離開了官道。
她被鬥篷罩著腦袋,在裏麵本來也憋得夠嗆,這時終於忍不住把腦袋鑽了出來,看見前方還是黃撲撲灰蒙蒙的一片風沙。
風聲太大,寧霏隻能在風裏扯著嗓子對謝淵渟喊:“為什麽走到這邊來?”
謝淵渟就比她從容得多,靠到她的耳邊,嘴唇曖昧地直接貼上她的耳朵,用的是跟平時一樣的正常音量:“這邊有個地方可以避風。”
唇齒間呼吸出的熱氣,比外麵的狂風還要刺激地撩撥著敏感的耳洞內壁,嘴唇貼在上麵,隨著說話一開一合,有意無意地觸碰著柔嫩的耳廓。
然後還不忘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補上一句:“你也可以這麽跟我說話,就不用扯著嗓子喊了。”
寧霏:“……”
那你還真是好機智哦。
再往前走了一段,漫天風沙裏,果然出現了一個模模糊糊的隆起的影子。走近了看,才看清那是一片四五丈高的土坡,一麵背著風,風沙吹不到這裏來,就形成了一個凹陷進去的沙窩子。
兩人躲到沙窩子裏麵,這裏凹陷進去的空間還挺大,終於吹不到狂風也刮不到沙子了。
這個沙窩子似乎是來往行人經常借以躲避風沙的地方,地上有好幾處篝火的痕跡,角落裏還有一大堆沒燒完的幹柴。
謝淵渟也用那些幹柴點了一堆篝火起來,對寧霏道:“這風沙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下來,反正天色快黑了,我們今晚就在這裏過夜好了。”
寧霏卻沒有回答他。
她站在那裏,愣愣地看著沙窩子外麵的漫天風沙出神。
這個地方……她明明從來沒有來過,為什麽會有這麽熟悉的感覺?
就好像,她曾經和謝淵渟一起來過這裏,也遇上了風沙,來到這個沙窩子裏麵避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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