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師父的爛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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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進入深秋,天氣漸漸轉冷。

    瘟疫平息下來後,在皇陵待了一年多的謝明敏回到京都。

    她守皇陵的時間原本是一年,但六七月時京都瘟疫正是最烈的時候,沒法回來,所以隻好在皇陵多待了幾個月。

    建興帝一年多沒有見到謝明敏,原先對謝明敏那一點因為蔣皇後和謝逸辰連帶的不喜,也隨著謝逸辰的死而早就煙消雲散了。

    謝明敏在皇陵守了一年多,過得清苦無比。她從小金尊玉貴地嬌養著長大,從來沒過過這種苦日子,從皇陵回來,整個人瘦弱得跟紙片一樣,蒼白單薄,臉上帶著憔悴的病容,仿佛風一吹就能被刮跑。

    建興帝見到她這副模樣,十分心疼,特地讓她在宮裏先休養幾天,再回公主府。

    謝明敏見到建興帝的時候,建興帝的臉色也不太好,太醫院的一個太醫正在給他診脈。

    謝明敏連忙問道:“父皇身體也不舒服?”

    建興帝歎道:“大概是最近累了,總覺得精神有些不濟。”

    他前段時間因為瘟疫的事情操心勞力,焦頭爛額,長時間疲勞過度,現在天氣冷了,漸漸就開始覺得身體不爽利起來。

    太醫看了半天,還是隻開出一些尋常的溫補藥材,建興帝掃了一眼,沒什麽好氣地讓太醫下去。

    “太醫院的這群人就知道小心怕事,這都幾天了還不見好,這樣下去朕哪來的精神處理國事?”

    謝明敏勸道:“父皇別著急,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太醫們不敢開猛藥也是為父皇的身體著想,慢慢就會好起來的。”

    建興帝擺擺手,想了一想,吩咐苗公公道:“去請白神醫進宮,就說朕想讓他看看。”

    白書夜前段時間新婚燕爾,跟李長煙出京都度蜜月去了,這兩天正好剛剛回來。

    接到苗公公傳來的口諭,也不好拒絕。他單身的時候可以餘孤雲野鶴何天不可飛,高興給皇帝看病就去看看,不高興就一走了之,反正沒人能拿他怎麽樣。

    但現在拖家帶口的,李家人畢竟屬於朝堂,遠沒有他這麽恣意放縱,他既然娶了李長煙,就不可能像以前一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該應付的還是得應付。

    想著反正等寧霏出嫁後,李長煙就要去漠北,到時候他肯定也會一起去,皇帝老兒想叫他也叫不到,於是暫時忍了這一次,跟苗公公進宮。

    龍泉宮裏,謝明敏仍然跟建興帝坐在一起,見到白書夜進來,睜大了眼睛。

    “這位公子……就是白神醫?”

    白書夜也十分意外:“姑娘原來是皇室中人?”

    建興帝望著兩人:“你們認識?”

    謝明敏低下頭,臉上隱約透出一點紅暈:“兒臣在從皇陵回來的路上,遇到一群劫匪,是白神醫救了兒臣。”

    瘟疫的肆虐盡管已經過去,但很多百姓的生活都因此而陷入困境,所以現在京都和郊外的偷盜搶劫者仍然比比皆是,禦林軍和五城兵馬司管都管不過來,極為猖獗。

    謝明敏去守皇陵,隨行並沒有帶多少護衛,從皇陵回來的時候,半路上被一群劫匪攔下了。

    這時候也是白書夜和李長煙度完蜜月返回京都的時候。當時李長煙正好不在,白書夜不知道謝明敏是誰,見到柔弱女子路遇凶徒,隨手就上去救了她。

    謝明敏本來想要對他表示感謝,但當時白書夜急著去接李長煙,救了人就把人撂在那裏自己走了,謝明敏沒來得及表露自己的身份,連對方是誰都沒來得及問,還覺得十分遺憾。

    現在意外地再一次見到白書夜,讓她又驚又喜。

    “哦?”建興帝倒不知道還有這麽一出,“那你明天可得好好謝謝人家。白神醫就住在京都。”

    謝明敏仍然低著頭,臉上的紅暈更深了:“是,兒臣之後一定上門拜謝。”

    建興帝又對白書夜介紹道:“這是朕的女兒,安貴公主,剛剛去皇陵為亡母守孝了一年回來。沒想到現在京郊的匪徒如此猖狂,幸好有白神醫相救。”

    白書夜一聽安貴公主這四個字,臉色微微一變。

    他之前聽寧霏說過,蔣皇後的女兒,謝逸辰的妹妹,封號就是安貴公主。

    他頓時後悔得腸子都青了。這也是寧霏的仇人之一,居然被他給隨手救了,早知道就該把她廢了再扔給山匪,山匪不要的話他倒貼都行。

    但他這時候什麽都不能表現出來,隻能僵硬地嗬嗬幹笑了一聲:“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公主的謝意草民心領,不敢勞動公主上門拜謝。”

    建興帝揉了揉太陽穴:“朕最近也不知是出了什麽問題,這段日子總覺得身體乏力,精神不佳,處理起政務來也十分吃力。太醫院的太醫們也看過了,好一段時間都沒有什麽起色,所以請白神醫進宮給朕看看。”

    白書夜坐到建興帝對麵:“請皇上伸出手來,給草民診脈。”

    他搭上建興帝的脈搏,仔細診了半天後,在看不見的地方抽了抽嘴角。

    建興帝這並不是身體有什麽毛病,完全就是因為年紀大了,受不了長時間的勞累和壓力,所以現在精神不振,又不像年輕人那麽活力旺盛,不可能一下子恢複過來。

    一句話,老了,不中用了。

    但他當然不可能把這句話說出來。隻道:“皇上的身體沒有大礙,隻是過度勞累所致,平時注意休息,盡量放鬆精神,忌飲酒、辛辣、熬夜、動氣等等,調養一段時間隻會恢複。皇上若是覺得著急的話,可以開一些溫補提神的藥材,不過要適度,畢竟是藥三分毒,能靠調養的就盡量不要吃藥。”

    太醫院的太醫們開的大概也是這類藥,效果肯定不能立竿見影,但這麽開藥其實是對的。要想讓建興帝一下子就恢複生龍活虎的狀態,要麽是返老還童的仙藥,要麽就隻能是興奮劑了。

    建興帝聽白書夜也是一樣的說法,歎了口氣。連白書夜都這麽說,看來是沒有辦法,隻能慢慢養著。

    這時,謝明敏在旁邊捂著嘴咳嗽了兩聲。

    建興帝看向她:“敏兒身體也不舒服?”

    謝明敏眉頭輕蹙,虛弱地低聲道:“兒臣在皇陵的時候落下的一點小毛病,不礙事的。”

    建興帝看她那樣子,哪裏真的相信沒事,對白書夜道:“白神醫既然在這裏,也順便幫安貴看一看吧。”

    白書夜沒法推辭,極其敷衍地給謝明敏搭了一下脈,碰沒碰到她的手腕都感覺不出來,然後道:“公主也不是什麽大病,應該是長期營養不良,加上受寒導致的體虛。在膳食上多加補充,並且注意保暖就可以了。”

    他真想說公主您得的是天下絕無僅有的珍稀絕症,想要保住性命,除非每天吃一噸屎下去。

    但現在不是他能整謝明敏的時候。太醫院還有那麽多太醫,總不會全是傻子,謝明敏其實屁事沒有,就是身體虛了點,回來好好吃幾頓就行了,哪來的什麽怪病。

    給兩人都看完了病,白書夜就想走人,但謝明敏還纏著他說這個問那個,一點沒有要放他離開的意思。

    白書夜現在是連看都不想看見謝明敏,不管她問什麽,一概“哦”或者“嗯”或者“是嗎”,一句話把天聊死。

    但謝明敏極其頑強,天聊死了無數次,她都能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挑起話頭來,然後再次一句話被聊死,然後前赴後繼地再接上下一個話頭,不管這對話聽上去有多麽尷尬。

    最後還是建興帝先聽不下去這種強行尬聊。他記得十幾年前見到白書夜的時候,對方還是個瀟然灑脫風采飛揚的翩翩少年郎,跟人侃起來能夠幾個時辰都不帶停的,不至於人到三十了就一下子變成話題終結者。估計是自己有什麽急事,所以沒那個心思跟謝明敏在那裏閑聊。

    他自己也有點累了,便道:“好了,朕想休息了,沒有其他事情,安貴你也回去早點歇著吧。苗順,送白神醫出宮。”

    謝明敏一副戀戀不舍的樣子,但建興帝已經發了話,她不可能強留白書夜下來。

    白書夜如遇大赦,立刻逃也似地跟著苗公公出了龍泉宮。

    回到白府之後,他把這事告訴寧霏,寧霏嘖了一聲:“師父,你這才剛成親多長時間,桃花不來則已,一來就紮著堆來。謝明敏明擺著是看上你了。”

    按理來說她現在本來應該管白書夜叫爹。白書夜盡管以前對她這個從師父變成爹的稱呼心心念念得很,但那也是因為李長煙的緣故,等寧霏真的開始叫他爹,還沒叫幾聲他就受不了了:“停停停,叫爹太特麽顯老了,我還是一風華正茂正當盛年的大好青年,什麽時候冒出你這麽大的女兒了?在別人麵前叫爹,私底下繼續叫師父!”

    要知道這家夥以前在收她和靈樞為弟子的時候,連叫師父都不大樂意,非逼著兩人叫他哥。

    他既然都這麽說了,李長煙不在意,寧霏也不在意。反正對她來說叫什麽都一樣,她和白書夜之間血濃於水的關係,不會因為一個稱呼而改變。

    謝明敏居然看上了白書夜,這讓她頗有點意外,不過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白書夜實際年齡不小,但看過去最多隻有三十來歲,容貌妖孽,武功高強,還有神醫之名,對於女人來說,英雄救美是永遠不會過時的套路。

    謝明敏的駙馬楊昕變成那個樣子,從謝明敏對他的厭惡程度來看,她肯定已經很長時間連碰都沒碰過楊昕了。

    她身為公主,顧忌身份,又不可能去找其他男人。二十好幾的女人,空虛寂寞冷了好幾年,看到一個合眼緣的,第二春的春心很容易就萌動了。

    白書夜頭疼:“這算什麽爛桃花……這古代連個照片都沒有,我要是認得她的話,當時也不會上去救她。現在怎麽辦?”

    以前他在江湖上行走的時候,不知有多少大姑娘小美人心折於他的風采——不說話時候的風采,主動來投懷送抱。

    但這些大部分都是普通江湖女子,他那時候無事一身輕,又沒有老婆,自然能輕輕鬆鬆地做到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但現在他已經是有家室的人,而且謝明敏身份特殊,是受建興帝寵愛的公主,還是寧霏的仇人,他還真沒碰到過這種爛桃花。

    寧霏聳聳肩:“這有啥怎麽辦的,你在皇宮裏就不該故意跟她尬聊,平時跟娘說話的時候都是怎麽說的,照樣一頓懟懟回去,保證她對你的所有念想從此幻滅。我相信你單身三十幾年的實力。”

    白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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