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繼續發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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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底,寧霏和謝淵渟回到京都。

    九重門的門人們自己回了青陽山,準備開始在淩絕峰周圍布太昊八極大陣,隻有執簫照例跟著謝淵渟回太子府。

    謝淵渟在新婚當天晚上,連洞房之夜都沒過,就離開太子府不見蹤影。寧霏當時被他點了穴道之後,也被靈樞帶離了太子府。

    夫妻兩人在新婚之夜雙雙失蹤,大半個月都不回來,這在大元皇族裏大概也是前所未有的事。

    虧得太子等人對謝淵渟的不告而別已經有了經驗,景雲院的下人們也都證明謝淵渟是自己離開而並非被人劫走或者遇到了什麽危險,太子隻當他是成了親一時太高興,控製不住寄幾,神經病發作,洞房之夜就把新婚妻子帶出去度蜜月了。

    回來之後,謝淵渟自然是挨了太子好一頓數落。寧霏照例是一副無辜的樣子站在旁邊,一臉“都是他硬要把我帶走的我也沒有辦法你們不能怪我”的表情,半點不客氣地把黑鍋全甩給謝淵渟背。

    太子在那邊說得語重心長,謝淵渟左耳朵剛剛進去右耳朵立刻就出來,一秒鍾都不帶停的。他的目光其實都落在站在他旁邊的寧霏身上,還在回味著昨天晚上他們在馬車上醬醬釀釀不可描述的兩個時辰。

    寧霏被他那赤裸裸的目光看得全身發毛,但在太子麵前又不敢做什麽動作,隻能低著頭裝什麽都不知道。

    太子說著說著也停了下來,看著謝淵渟一臉發情一樣蕩漾而又詭異的蜜汁微笑,莫名其妙。

    這孩子出去走了一遭,該不會是受什麽刺激,病又變重了?

    ……

    寧霏和謝淵渟到太子府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寧霏作為新進門的媳婦,本來還要向太子和太子妃敬茶,但太子妃在那天的婚禮過後又回了庵堂,而且敬茶一般是在早上,所以太子讓他們先回去,明天一早再來敬茶。

    回到景雲院,寧霏之前剛嫁過來的時候,蓋著蓋頭什麽也看不見,現在才有機會打量謝淵渟住的這個院子。

    因為夫妻兩人新婚之夜就跑了,喜事還不算是徹底完成,所以景雲院裏婚禮時的喜慶布置還沒有完全撤去。除此之外,這就是一個很正統的皇家貴族府邸裏麵的院子,一派高貴清雅的氣象,假山湖水,花木扶疏,一草一石都安插得十分講究。

    景色優美是優美,就是沒有什麽特色,絕大多數貴族府中的園林都是這個樣子,看多了便覺得有些乏味。

    謝淵渟在旁邊道:“這個院子現在也是你的了,你盡管照著你的心意來布置,想改成什麽樣就改成什麽樣。”

    寧霏大約因為是江湖山野出身,確實不太喜歡這麽規規矩矩的園林。最早她在安國公府雨霏苑的時候,因為之前雨霏苑一直都荒著,裏麵野花野草蔓延叢生。她後來搬進去,特意讓下人們留下了這些野花。

    她就是喜歡它們蓬勃自由地生長的樣子,野趣盎然,比那些在花盆裏被人工強行扭曲成各種形狀的盆景要讓人舒服得多。

    “大興土木地改就不用了吧。”寧霏想了想,“我想開辟出幾塊地,把白府種的一些草藥移栽過來,畢竟以後就要長住在這裏了。還有那邊那棵大槐樹,伸出來的橫枝上麵可以搭兩個座位,正好夠我們坐在上麵……你吃過槐花餅沒有?”

    謝淵渟含笑望著她:“沒有。你會做?”

    “會,不過已經很久沒有做過了,現在槐花開得正好,可以做著試試看。”

    寧霏回想了一下,謝淵渟除了那次跟她一起去漠北,在路上吃過她煮的一頓麵條以外,好像就沒有吃過她做的飯。

    “要不我們今天晚上就吃好了,跟廚房那邊說一聲,今晚我來下廚。”

    她其實會做好多菜,雖然不是什麽大廚的頂尖手藝,但還算是過得去的。隻是重生回來之後,根本沒那個心思去做。過了這麽長時間,也不知道生疏了沒有。

    但她現在是前所未有地興致勃勃,而且急著想把她以前沒有給謝淵渟的補償給他。想起去漠北的那時候她煮了一頓沒油沒鹽清湯寡水的麵條,他一頓就吃了平時三頓的量,差點沒被撐死,她就恨不得一口氣把她會做的菜全做出來。

    她終於明白了白書夜所說的對婚後生活有期待是什麽感覺。剛剛嫁過來的時候,她雖然也是抱著要跟謝淵渟好好成為夫妻的念頭,卻總覺得未來一片空白模糊,無法幻想他們要過什麽樣的日子。

    而現在她滿心都是想跟謝淵渟一起做的事情,分分鍾就能冒出成百上千種念頭設想來,迫不及待地想要實現。

    寧霏和謝淵渟去院子裏那棵大槐樹上摘了好多槐花下來。這個季節正是槐花開得最盛的時候,一串串密密麻麻地掛滿枝頭,潔白玲瓏,清香四溢。

    槐花是民間老百姓才會吃的野物,太子府裏的貴人們自然根本不會去吃這種東西,這棵大槐樹開花時就隻純粹作為觀賞作用而已,從來沒人去摘過它的花。

    把槐花摘洗幹淨,入開水鍋燙一下過涼。然後加入麵粉、雞蛋、蔥末、鹽等調合均勻,再加入適量水調成糊狀,入油鍋煎成餅狀。

    寧霏的手果然有點生了,開頭的幾個槐花餅煎得不怎麽好看,但謝淵渟在旁邊煎完一個就吃掉一個,一點都沒給她浪費。後來就慢慢熟練起來,煎出來的一盤槐花餅金黃酥脆,香氣撲鼻,入口全是槐花的甘甜和清香。

    除了槐花餅以外,她還做了一個水晶蝦仁,一個珍珠豆腐湯,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

    菜一上桌,謝淵渟幾筷子下去就沒了一大半,看那個架勢像是連碗筷都要吃掉。寧霏趕緊攔他:“給我留點!我還沒吃呢!以後你想吃天天都有得吃,至於這麽一副沒出息的樣子嗎!”

    謝淵渟笑:“太好吃,忍不住。”

    寧霏瞪他一眼,搶了兩塊槐花餅到自己碗裏,不然就全沒了。

    “是不錯,明天還可以再摘點槐花回來做其他的菜。”她一邊吃一邊說,“還有榆樹上的榆錢也很好吃,可以糖拌,煮粥,蒸菜,包餃子,做成榆錢糕不用放糖就有淡淡的甜味。可惜在京都好像沒見過榆樹。”

    她前世裏在江湖上晃蕩的時候,特別喜歡吃這些野物,槐花、榆錢、香椿、山莓、嫩蕨之類。現在這種興致好像一下子回來了。

    謝淵渟想了想:“淩絕峰半山腰有一棵大榆樹,但現在榆錢應該已經結過了,明年三月我們可以去淩絕峰摘。”

    寧霏想起她上一次在淩絕峰,還是被藍夙關在那上麵,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也的確是上輩子了。

    那時候她一肚子氣,看九重門哪哪都不順眼,恨不得把整座淩絕峰給炸了。但現在她突然很想去淩絕峰住上一住。

    那裏的山巒巍峨奇秀,森林鬱鬱蔥蔥,飛湍瀑流,奇鬆怪石,亭台樓閣和懸索棧道點綴在懸崖絕壁之間,四麵雲霧沉浮繚繞。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風景跟太子府的皇家園林天差地別。

    寧霏一手支著腦袋,用筷子夾起盤子裏最後一朵槐花。槐花雖然已經熟透萎黃,但依然帶著幽遠的清香,讓人想起大串大串的槐花掛在樹梢,在陽光月色細雨微風中盡情盛放的模樣。

    “等太子登上皇位了,我們就離開京都。想行走江湖的時候就行走江湖,東南西北還有好多我想去而沒有去的地方;想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就回淩絕峰,住在九重門。”

    她不喜歡京都,不喜歡朱門繡戶深宅大院,不喜歡朝堂權場爭鬥傾軋。

    以前留在這裏,是為了複仇,現在最後一個仇人都已經被滅了。她留在這裏,是因為有了其他的牽掛。

    奪嫡局勢還未明朗,要是太子失敗了,上位者必然容不下李家和太子府的人。

    她放不下李家,相信謝淵渟現在也已經無法丟下太子府不管。

    謝淵渟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好。”

    他同樣不喜歡京都,但無論她想去哪裏,他永遠陪著她。

    “對了。”寧霏想起來,“你怎麽處理謝逸辰了?”

    謝淵渟還是把謝逸辰帶了回來。寧霏不在乎,但謝淵渟卻沒有輕易放過謝逸辰的意思,而且之前他早就給謝逸辰安排好了地方。

    謝淵渟勾了勾嘴角:“要不要去看看?他現在應該也已經醒過來了。”

    謝淵渟帶著寧霏去了皇宮不遠處的一條小巷子裏,進了一條地道。

    “這是上次挖地道進皇宮救太子和皇帝時,我讓穿山會的人另外挖出來的。”

    那時候玉虛真人和穿山會挖出來的地道,後來都被堵上了,但他多挖的這一條卻沒有被人發現。

    寧霏驚訝道:“謝逸辰在皇宮裏?”

    謝淵渟牽著她往前走:“到了你就知道了。”

    地道在前麵拐了一個彎,寧霏隱約感覺是往皇宮南麵而去,皇宮裏最重要的場所都在那裏,皇帝和百官上朝的乾清宮,祭祀的太明宮等等。

    連過三道門之後,他們到了一個密室前麵。

    寧霏聽見頭頂上傳來巡邏的禦林軍士兵的腳步聲。這裏距離地麵似乎很近,隻有一層石板之隔,而且天花板特地做了傳音處理,以她習武之人的耳力,地麵上傳來的說話聲都能聽到。

    這個密室四壁都是密封的沉重石板,連一條縫隙都沒有,裏麵空空蕩蕩,幾乎什麽家具都沒有,隻有地板正中央鎖著一個人影,正是謝逸辰。

    謝淵渟猜出了寧霏在想什麽,解釋道:“這裏是乾清宮大殿的正下方。”

    寧霏一下子明白了謝淵渟的意思。

    把謝逸辰關在這裏,他每天都能聽到地麵上傳來的早朝的聲音,聽到文武百官三叩九拜高呼萬歲,聽到皇帝高高在上指點江山,但這一切永遠與他無關;象征著天下權力巔峰的那張寶座,就在他的頭頂上方,但他永遠也觸及不到。

    他這大半生當中,不擇手段,不惜代價,付出一切在追逐的皇圖霸業,夢寐以求的九五至尊,都在距離他隻有咫尺之遙的地方。

    但他隻能被關在這間狹窄黑暗的石室裏麵,對著空空蕩蕩的四壁,慢慢地,死寂地,日複一日地咀嚼品嚐著他的失敗和絕望。

    這比任何肉體上的折磨都要來得可怕。

    寧霏和謝淵渟走進密室。謝逸辰果然已經醒來了,聽見兩人的腳步聲,在地上轉過頭來。

    他也就隻能做到轉頭而已。他的全身似乎都已經不能動了。謝淵渟當然不會給他任何得到自由的機會,不管是活著還是死亡。

    “他今天晚上剛剛被送進來的,你現在還可以跟他說話。”謝淵渟對寧霏說,“過了今晚就連話都說不了了。不能讓他發出聲音被地麵上的人發現。”

    寧霏望著地上的謝逸辰。

    她從未見過謝逸辰這般狼狽不堪的樣子。

    他在隱觀會的時候就已經被折騰得不輕,滿身都是傷,頭發蓬亂,衣裳破爛,半邊臉都是腫著的,幾乎認不出原本的麵目來。整個人以一種怪異的姿態癱在地上,猶如一隻喪家之犬,再無昔日裏優雅清貴的氣度。

    寧霏搖了搖頭。

    “我跟他沒什麽話可說。”

    上一次她看見南宮清這般下場的時候,她不覺得有多快意,是因為她在南宮清身上看到了當年自己的影子,隻覺得悲涼。

    而今天她看見謝逸辰淪落至此,同樣沒有什麽感覺,是因為她已經有了更重要的身邊人。謝逸辰已經成為過去,成為一抹在她的感情中無足輕重的痕跡。

    就像是被烈火燒過的山林,已經重新長起鬱鬱蔥蔥的草木,昔日焦黑的餘燼被鮮活的新綠埋在下麵,早已不複當初的慘狀。

    謝逸辰卻在地上先開了口。他的嗓子已經被毀得差不多了,聲音嘶啞而怪異,望著寧霏的目光同時帶著一種急切和恐懼。

    “……你是誰?”

    寧霏頗有點意外。謝逸辰這是意識到她的身份了?

    謝淵渟替她做了回答,回答得平靜而簡潔。

    “她是素問。”

    謝逸辰睜大了眼睛。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素問……素問已經……”

    “已經死了。”寧霏淡淡地說,“但我從幽冥地獄裏回來了。”

    謝逸辰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望著她的瞳孔在劇烈地顫抖。

    他從很早以前就懷疑到了這一點。盡管寧霏和素問無論在外貌、年齡和性格上都天差地別,寧霏也一直表現得毫無破綻,但有一種刻在骨子裏根深蒂固的感覺,無論怎麽變化都不會消失。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隨著他跟寧霏的接觸越來越多,也隨之而變得越來越明顯。隻是他怎麽也沒有想過世上竟然會有死而複生的事情。

    “你……是回來找我報仇的?”

    寧霏的語氣更加平靜淡然。

    “本來是,可現在不是了。你對我來說不重要。”

    她重活這一世,已經不是為了仇人,而是為了愛人。

    謝逸辰呆呆地望了她很長時間,終於苦澀地笑了起來,比剛才更加充滿絕望和頹然的氣息。

    他現在已經一敗塗地,但他寧願看見寧霏在他麵前暢快淋漓地大笑,盡情地發泄對他的仇恨,諷刺他,踐踏他,用最狠毒最殘酷的手段報複他,也比她現在這般淡漠無波地望著他,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像是對著地上一隻微不足道無關緊要的小蟲子一樣來得好。

    比仇恨更能傷害一個人的,是漠視。

    還有比漠視更狠一個級別的,則是在漠視曾經的仇人的時候,牽著心上人的手並肩而立。她把仇人輕飄飄地推進了地獄,自己卻沒有因為仇恨而同樣墜入黑暗和深淵,沒有可怕的扭曲,沒有醜陋的變形,她仍然活在這世上最明亮的陽光下。

    謝逸辰看著她,就像是看見了十年前的素問。那時她也是這般盈盈十五歲的少女年紀,美麗純真,活潑可愛,猶如初三月裏枝頭初綻的桃李杏花。剛剛和他相遇,一見傾心,眼裏全是對他滿滿的戀慕,連瞳色仿佛都是夢幻的色彩。

    可他親手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現在站在她身邊和她執手而立的人,已經不是他。

    謝逸辰目光黯然,低低地開口。

    “無論你信不信……那個時候,我對你是真心的……”

    他沒有說謊,他是真的對她動了心。所以在第一次見到寧霏的時候,盡管並不認識她,但對還是她有那麽特殊和異樣的感覺。

    隻是……

    隻是什麽,他說不出。

    寧霏淡淡地俯視著他,隻回了一個字。

    “哦。”

    然後就跟謝淵渟一起,轉身走了。

    ……

    兩人回到太子府,時辰已經過了亥時。寧霏第二天要給太子和太子妃敬茶,謝淵渟在這之後還要帶她進宮拜見建興帝和太後,早上得起個大早才行。

    “今晚一定要早點睡。”寧霏一邊鋪開被子一邊勒令謝淵渟。

    從南方回來這一路上,謝淵渟沒一天晚上不折騰她,而且一折騰就是半夜半夜,搞得他們後來都隻能坐馬車,白天她可以在馬車上補覺——或者在馬車上提前開始晚上的作業。

    一句話說完,後麵沒有反應,寧霏一回頭,謝淵渟竟然已經無聲無息地倒在了地上。

    “淵渟!”

    寧霏大驚,衝過去扶起謝淵渟,一手搭上他的腕脈,一手去掐他的人中。

    隻捏一下,謝淵渟就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地半睜開眼睛。

    “霏兒……”

    寧霏伸手摸他的前額:“哪裏感覺不舒服?有沒有頭暈?或者耳鳴?”

    “沒有……”謝淵渟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我隻是不小心睡著了……”

    寧霏一搭他的腕脈,頓時就黑了臉。

    “你怎麽回事?幾天沒睡覺了?”

    他的身體確實是沒什麽問題,隻是已經處於極度缺乏睡眠的狀態,哪怕是站在那裏,一個不留神就會毫無知覺地往下倒。

    謝淵渟很誠實地:“從蒼何嶺回來的那天起……”

    中間大概也有不知不覺地睡過去的時候,但隻要他有意識,他都會一直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寧霏擰起眉。那幾天她每天晚上都是被折騰得精疲力竭,倒頭就能睡得天昏地暗,還真的不知道謝淵渟竟然一直沒有睡覺。

    他這幾天因為心情跟要上天似的,精神氣色看過去也特別好,根本看不出缺乏睡眠的樣子。

    “為什麽不睡?”

    謝淵渟苦笑:“不敢睡,怕我一睡著之後再醒來,發現一切其實都沒有發生過……”

    寧霏心頭一震。

    “你以為這一切隻是在做夢?”

    謝淵渟沒有回答,但顯然是默認。

    他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做過這樣的夢。寧霏跟他成親,成為他的妻子,主動向他投懷送抱,窩在他的懷裏睡覺,跟他住在一起,親自下廚給他做飯,牽著他的手,對他展露笑顏,全心全意地愛著他……

    但夢境越是美好,他醒過來之後,那份直麵現實的疼痛就越發清晰和劇烈。

    所以他不敢睡。哪怕是個夢境,他也希望能持續得越長越好,最好永遠都不要醒過來。

    寧霏心裏一陣酸楚,抱著謝淵渟,在他的嘴唇上狠狠地用力咬了一口。

    這麽多天過去了,他還是沒有安全感,以前那份求而不得的痛苦,該有多麽深入骨髓?

    “你看,你被咬得這麽重了也沒醒過來,這不是做夢,都是真的。”

    寧霏扒了謝淵渟的衣服,把他拉上床鋪,鑽進他的懷裏,緊緊抱著他。

    “今晚必須睡覺。我就在這裏,明天一早醒來,我還是在你身邊,不會消失或者離開的。”

    謝淵渟閉著眼睛,嘴唇貼著她的嘴唇。她身上還是帶著那種甜點裏麵桂花、蜂蜜和牛乳混在一起的甜香,現在又加入了槐花的淡淡清香,還有一種以前從未有過的氣息。

    那是他自己的氣息。她已經被深深地打上了他的印記。

    被他緊緊抱著的少女軀體溫暖而柔軟,軟玉溫香盈滿懷中,那般真實的觸感,在他的任何一場夢境裏都不曾出現過。

    寧霏本來是想看著謝淵渟睡著,結果等了半天之後,謝淵渟睜開眼睛,一副很可憐很無辜的表情:“我還是睡不著。”

    寧霏無奈地:“那我給你開點安眠的藥,或者直接點你的睡穴?”

    謝淵渟一翻身把她壓在下麵:“不用,來一場睡前運動對睡眠就挺有幫助……”

    寧霏:“……”

    ……

    第二天早上,寧霏還是跟以前一樣,腰酸腿軟兩腳打顫,像是拖著一個大口袋一樣硬生生地把自己從床上拖下來。

    充分的睡前運動對謝淵渟果然有效果,完了之後他總算是好好睡了一個晚上,現在看起來比前幾天更加神清氣爽精神飽滿。

    但落在寧霏的眼裏,就是格外讓她眼疼。

    “給父王母妃敬茶的時辰都要晚了。”她哼哼唧唧地起床穿衣服,“要是來不及的話,你繼續背全部的鍋。”

    謝淵渟幫她披外裳係腰帶:“我抱著你過去,他們就能明白我們遲到是因為什麽事情了,不會怪罪我們的。”

    寧霏腦海中一下子冒出前年傳聞裏固康公主公主抱著謝逸辰進宮麵見建興帝,後來名留青史經久不衰的畫麵……

    算了,她還是選擇遲到。

    兩人到太子起居的慎明院的時候,勉強趕上時辰,太子和太子妃已經到那裏了。

    太子妃為了接新媳婦敬的茶,再次從庵堂裏也不知是被請了出來還是被放了出來,上次拜堂時蒙著蓋頭的那次不算,這是寧霏第一次正式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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