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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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一掌,小艾未必肯為此多喝七八天的湯藥,畢竟,此時我若說放她走,她可是寧願用爬的都會要離開,即便知道無心門其他門徒正等待著機會想要她一千次一萬次的性命,也毫不猶豫,眉頭也不皺一下。”澤月看著艾小巫,語氣緩慢,卻帶著少許的不滿之意。

    韋妝很是詫異,看了澤月一眼,又看向艾小巫,這一次,韋妝覺得應該相信澤月的話:“艾小烏鴉,他們是想替你們師傅報仇吧?”若誰害了月靈隱,靈劍派每個弟子都會揮劍而上,這是肯定的。

    “那倒不是。”回答她的,卻是澤月,“他們隻是對小艾心生畏懼,所以才希冀能夠借著小艾受傷的機會,讓小艾永遠消失在這個世間。”

    一個小蟲罷了,為了嚇唬韋妝,偏偏用了‘他們’。艾小巫心中暗忖,臉上表情卻依舊淡漠,澤月這番話,也隻是說給韋妝聽。

    “若是這樣,澤月公子真心待小烏鴉好的話,就更不應該再傷她,你看她現在躺在床上一動不能動的,要是無心門其他門徒殺進來,她連還手之力都沒有,豈不糟糕透頂?”韋妝憂心地問。

    “我也有一點後悔,但不是特別後悔。”澤月道,“有我在,誰也傷不到她。”

    韋妝哼了一聲,語氣變得不滿:“傷她的,不就是你?”澤月因韋妝這句質疑,又看了她一眼。

    躺在床上的艾小巫微不可聞從喉間發出一聲咕嚕聲,道:“傷我的,可不就是韋妝?”

    “我?!”韋妝瞪圓雙眼看著艾小巫,臉上表情全是不服。

    “叫你不要招惹他。”艾小巫道。韋妝天真無邪,是因為生活的環境令她的性格如此,但艾小巫以殺人為業,敏感度自然高於常人,澤月身上的血腥味有多重,韋妝未必有感知,但艾小巫還是能夠嗅出幾分。

    因艾小巫的話,韋妝瞬間啞口無言,澤月也若有所思的又看了韋妝一眼。

    房間意外的陷入沉默一會兒。片刻後,澤月打破沉默,道:“該喝藥了。”

    小春小秋便端著藥汁站上前來。

    藥汁離得近了,更是難聞,韋妝幾乎想吐,抬起眼皮瞅了兩個托盤中的兩大兩小四個碗,大碗的是藥汁,小碗的分別是清水和蜂蜜。澤月雖然看著冷峻嚴厲,有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息,但有些細節看著,待艾小巫似乎也確實不是那麽惡劣。

    “你來喂她。”澤月忽然對韋妝道。

    “呃?”韋妝詫異的看向澤月,以為自己聽錯,倒不是她不願意喂艾小巫喝藥,隻是奇怪澤月為何會這樣要求,但很快韋妝就明白了。

    因為澤月又對艾小巫開口道:“小艾若敢嘔吐出來,無論吐在哪裏,都由韋妝姑娘舔幹淨。”

    “啊?”韋妝驚訝的發出一聲,看了澤月一眼,他表情認真,絕非戲言,於是趕緊又看向艾小巫,果然艾小巫一向淡漠的表情,如今眼底也微起波瀾,似乎正壓抑著水深火熱的折磨。

    韋妝頭皮發麻,心中雖然各種不滿與氣惱,但知道自己人在屋簷下,沒什麽反抗能力,深吸一口氣,她強忍著不安,問:“我要是拚命拒絕呢?”

    “你可以拚命拒絕,你的舌頭卻不能拒絕。”澤月回答。

    “我的舌頭難道不是我的?”韋妝好奇。

    艾小巫微微閉了一下雙眼,再緩緩睜開,掩盡眼底深處的無奈。

    “你的舌頭一旦被人割下來,自然就不再是你的。”澤月風清雲淡的道。

    韋妝倒吸一口冷氣,小春卻端著托盤上前,她將藥汁遞到韋妝手裏,放下托盤,上前極為小心翼翼的將艾小巫扶起,懷抱住她。

    韋妝看一眼手裏的藥汁,烏黑黑的看著有幾分恐怖,氣味更是難聞,她隻是看一眼都想吐,想想艾小巫要喝兩大碗……真是可憐,不過良藥苦口。

    “那我喂你啦哈!”韋妝道,認真的瞪著艾小巫,用眼神鼓勵她千萬別嘔吐出來害自己。

    艾小巫不語,隻是淡漠的眼神看著韋妝,還有手裏的那碗苦藥。

    韋妝摸著碗身,自言自語一句:“嗯,摸著不燙。”再看著艾小巫,道,“你先試一小口,看燙不燙,要是不燙了,你就一咬牙,眼一閉,一股腦兒的一口氣喝進去。”說著話,果然將碗靠向艾小巫嘴邊。澤月盯著她們倆人,眼睛一眨不眨。

    “我要沒忍住,你也別怪我。”艾小巫似乎略有無奈。澤月很是詫異的看著艾小巫,驚異韋妝到底有什麽不一樣,能讓艾小巫變得不同,真的隻是因為‘鮮豔,明媚,有光澤,有意思。’的緣故嗎?艾小巫並非一般人,所經曆之事,認識之人,也就都非同一般,在澤月看來,韋妝實在普通之至,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卻讓司馬晨星與南門揚非如此上心,卻讓艾小巫如此不同對待。

    “你要沒忍住,我覺得我肯定是會要怪你的。”韋妝聽了,立刻哭喪起臉。

    艾小巫不語,瞟一眼擱在自己嘴邊近在眼皮子底下的那碗黑漆漆的藥汁,似乎不忍韋妝繼續擔驚受怕,她配合的大口喝下。

    韋妝看著她喝,眉頭皺成了山,反倒是艾小巫麵不改色,雖然不是一咬牙,眼一閉,但確實是一股腦兒的一口氣喝光,連渣都沒剩。

    小秋立刻將小碗中的清水遞向韋妝,道:“給小艾姑娘漱漱口。”

    韋妝還沒來得及伸手接過,就聽艾小巫道:“不必了。直接第二碗藥吧。”

    韋妝聽了,自然就沒接那碗清水,而是伸手把小秋托盤上的藥汁給端到手裏,以手試了試碗身的溫度,感覺不燙,這才喂向艾小巫。

    澤月冷眼看著這一切,艾小巫臉上神情始終沒有變化,可見她隱忍的程度,在於她內心的意願強烈度,對於韋妝,她倒是真心實意想要保護好,是他以往錯看了艾小巫,他一直以為,艾小巫就是個隻會殺人的工具,無情無義,無心無肺,眼裏隻有要殺的人,再無世上其他任何,在知道顏婉兒帶著重金去到無心山時,澤月心中非常篤定韋妝的凶多吉少,隻是世事確實難料。

    喂艾小巫喝完藥,韋妝又去拿蜂蜜水。

    “不必……了。”艾小巫又道。

    “呃,喝點蜂蜜水會舒服些吧。”韋妝道。

    喉嚨裏仿佛被荊棘反複拉拽,胃裏已經翻江倒海,如果不壓抑住,她能吐得個天翻地覆,艾小巫卻依然麵不改色強忍住,淡漠的看著韋妝,緊閉著嘴。

    韋妝打量著艾小巫,發現她的眼神看似淡漠,深處卻顯堅毅,必然是在壓抑不適感,既然這樣不適,為何不喝幾口甜甜的蜂蜜水緩解呢?韋妝不明白。

    澤月看著這一幕,出聲道:“今天小艾喝的湯藥裏,有幾味藥是不適合同飲蜂蜜水的,雖然無害,但會壓抑藥性發揮到極致,小艾對藥理顯然也算熟絡。”不是也算熟絡,而是應該非常了解才對,畢竟隻是憑借入口便能感知。

    “啊?這樣?”韋妝詫異的看著艾小巫,愣了片刻後,趕緊將蜂蜜水放回托盤,又扭頭不滿的看向澤月,道,“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準備蜂蜜水?”

    澤月聽了,冰冷的眼神便落在韋妝眼底,雖然一聲不吭,但眼神分明有著微弱殺意和嘲弄之意,又仿佛在提醒和警告她:你這就好了傷疤忘了疼麽?居然又敢以質疑的口吻。

    韋妝微驚,不由自主瑟縮一下脖子,不敢再看澤月,她迅速扭過頭再次看向艾小巫。

    艾小巫完全壓抑下不適感,淡淡開口:“蜂蜜水可以很快緩解我的不適,但今天我受澤月公子賜的那一掌並不輕,不適隻是一陣,很快可以過去,內傷的調理卻要漫長許多,並且麻煩。”

    艾小巫這番話算不算有著抱怨或責怪之意?韋妝暗忖,悄悄又看了看澤月,倒不見澤月臉上有什麽不悅。韋妝忽然就意識到:澤月也許絕情冷漠凶殘,不是她能招惹,但艾小巫卻是不會畏懼他的,這一發現,莫名讓韋妝安心幾許。

    澤月凝視著艾小巫片刻,問:“我很好奇,小艾為了韋妝姑娘,究竟可以做到哪種地步。”

    艾小巫一眼淡漠的回視著澤月,語氣平靜如常:“自然是澤月公子可以想象到的那一步,譬如你此時讓我滾下床學狗爬學貓叫,艾小巫也一定全部做到。”

    澤月微有詫異,還沒來得及回應,耳中便聽到韋妝嚷嚷了起來:“太誇張了吧!艾小烏鴉,我相信你願意替我再去抵擋任何人哪怕一萬掌,但學狗爬學貓叫?你是絕對做不來的!”韋妝莫名就是堅信自己對艾小巫的了解不會錯太多。

    “她是做不來。她也知道我不會讓她這麽做。”澤月冷聲道,韋妝嚷出那句‘我相信你願意替我再去抵擋任何人哪怕一萬掌’,讓澤月心中生厭,韋妝做過什麽,讓一個原本冷漠無情的殺手願意為她付出如此之多,他也算付諸全部努力了,想要她的投誠卻是如此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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