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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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世界上,原本許多人許多事,都不該輕信……晨星看著那四張年輕的麵孔,他們武功比一般侍衛高出許多,當時第一眼,便知道他們筋骨極強,但從來沒有想過居然與顏家有關,更沒有想到會與無心門有關,晨星幾乎站立不穩。

    “司馬晨星,就算到了這一步,你仍然一絲的悔意也沒有麽?”顏婉兒問,慢慢走上前兩步,走到晨星身邊站定,同他一樣看著門口不遠處僵持的那一群人,“依然敢說無怨,無悔,依然敢說自己沒有做錯什麽,不想挽回什麽?”

    “縱然我後悔了,知道做錯了,想挽回了,怕是也沒有機會了吧。”晨星黯然問,語氣絕望灰敗。

    “不試試,又怎麽知道呢?”顏婉兒聽了,得意萬分的一笑,她微仰著臉,轉而看向晨星,“晨星哥哥不妨開口求我一求,也許我還是會心軟呢?”

    晨星嗬嗬笑出幾聲,絕望的開口:“婉兒,我知道我錯了,以前是我不對,傷害過婉兒,隻是發生過的事情,有過的傷害,畢竟都已經發生過,無法再回頭,想要補償,隻怕也是來不及。”

    顏婉兒看著他,有一絲意外,也有一絲動容。

    “婉兒,對不起,我唯一能夠想到對你的贖罪,隻有一死。”晨星慢慢道,死字落音,他忽然以閃電之勢一把抓住顏婉兒的劍,挺身上前,將劍完全刺進了自己的胸膛,毫不猶豫,隻有決絕。

    顏婉兒沒有想到晨星居然會有如此舉動,駭然又震驚,見晨星嘴裏流出鮮血,身體搖搖欲墜,顏婉兒一把抱緊他,隨著他跌落在地:“晨星哥哥!晨星哥哥!”她沒有料到司馬晨星居然會選擇自我了結,他死,是顏婉兒想過無數次的結果,然而當真麵對的這一刻,顏婉兒卻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黑暗起來,仿佛,她失去了全部。

    “晨星哥哥!你為何要這樣做?”顏婉兒大吼一聲,淚水從她美麗的眸子中落下,一顆一顆,滴落在晨星臉上。

    “大師兄?”聞聲,韋妝猛的回頭,看見顏婉兒懷中的晨星,也看見插在晨星胸膛的那把劍,兩眼一黑,韋妝幾乎暈厥。

    “放下抵抗,交出韋妝,留你們全屍!”那四個攔下阿原的四個灰衣人,其中一人冷冷道。

    阿原聽到身後顏婉兒和韋妝的呼喊,大概猜測到晨星已經遭遇不幸,內心深深的痛楚與絕望,阿原麵目猙獰,握緊手中的劍,恨恨地道:“我要將你們剁成了肉沫去喂狗!”他衝上前,以一敵四,像個瘋子,然而畢竟以少對多,不久後他便中了幾劍,受傷的地方流血不止,那四個灰衣人也不著急下殺手,似乎在逗弄阿原一般,總是點到為止,以輕傷他為樂,似乎極為自信韋妝和諾晴已是他們囊中之物。

    晨星看著顏婉兒的眼淚,他知道她恨自己,此時自己心中也恨著她,但他無能為力,恨也枉然,晨星苦澀的一笑,不明白顏婉兒為何會流淚,分明帶著官兵,圖謀好一切,氣勢洶洶殺進了相府,不早已知道最終的的結局嗎?他氣息微弱,聽到韋妝悲傷的那句大師兄,想最後看韋妝和諾晴一眼,都已經做不到,看著顏婉兒,晨星聲音已經無力:“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我把命給你,我以往若是傷過你的心,對你做錯了事,一切也就能夠煙消雲散了,隻……隻,隻是請你,求你,放過小妝和諾晴,你同諾晴畢竟自小長大,情同手中不是嗎?小妝是我最重要的小師妹,你,你……你讓她們離開,可以嗎?”

    “不可以!”顏婉兒心如刀割,痛與恨齊發,恨直到此刻,將死之人牽掛的依然隻有韋妝,痛直到此時,晨星為了韋妝寧願以死相換,但她做不到如他們的心願,因為她恨!顏婉兒咬牙切齒,眼中充斥著血紅的恨意,瞪著晨星,淚水也不曾停留的繼續落下,“司馬晨星,你隻管死,你死給我看看!我不會放過韋妝和諾晴的,我一定活剝韋妝的皮,活抽韋妝的筋!我若做不到,我誓不為人!司馬晨星!”

    司馬晨星絕望的笑了笑,他艱難的想扭過頭去,最後看一眼韋妝和諾晴,他努力了,但他的努力毫無意義與用處,隻期待奇跡可以發生……為什麽南門揚非的人沒有出現,他那麽在乎韋妝,雷遠他們沒有道理袖手旁觀,他正這麽想著,眼角餘光卻驀的瞟到半空中如利箭飛射而下四人,雖然換了普通百性的布衣,又蒙著麵,但身形是司馬晨星熟悉的……雷遠,你們終於還是來了,司馬晨星仿佛在絕望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縷光。

    “不許你看她!”顏婉兒怒道,惡狠狠的伸出一手,將司馬晨星的臉扭回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著我,隻能看著我!”

    晨星看著顏婉兒,略微譏諷的一笑,淡淡又微弱的吐出四個字:“麵,目可……憎。”頭一歪,永遠的閉上了雙眼。

    顏婉兒徹底的愣住,她說不出話來,看著氣息全無的晨星,知道從此以後,無論自己是恨他,愛他,舍不得他,怨他,想要折磨他,他卻是再也感知不到了,淚水無法停止,顏婉兒失了魂魄般,將晨星緊緊抱在自己懷中,她失去他了,雖然以前也不曾得到,但不覺得如此徹底,可此時,她失去他了,徹底又永遠。

    “晨星哥哥,晨星哥哥,原本你我之間,不必走到這一步的啊,晨星哥哥。”顏婉兒喃喃低語,她仿佛聽不到院子內刀劍相撞的拚殺之聲,也看不見院子內的其他人,她就那樣抱著晨星,麻木的流著淚。

    四個身著布衣的蒙麵人從空而降,瞬間改變院內的戰局,他們兩人一組,一前一後,攻打與防護,瞬間殺退不少官兵,護著阿原,帶著韋妝他們衝出了後院大門。

    “韋妝姑娘!”其中一個蒙麵人貼身到韋妝身旁,不放心的喊道。

    是雷遠的聲音,韋妝驀的驚醒過來,她看著雷遠,雖然蒙著麵,但她認得出雷遠的眼神,淚水還在臉上,韋妝失神地道:“你們怎麽才來?”問完,驀的又流出兩行熱淚,“我大師兄他……”

    雷遠微有難過,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相府算是徹底沒有出頭之日了,死傷無數,相府的護衛連逃的機會也沒有,顏婉兒做的極為絕情,不過也正因為此,相府的護衛也隻能拚死一戰,然而仍然沒能保住司馬家兩兄弟,但現在難過也是無用,保護韋妝衝出重圍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事出突然,又關係重大,我們若冒然出手,怕禍及主子,所以去找了套衣服和蒙麵布來偽裝下身份。”雷遠解釋,“韋妝姑娘,逝者已逝,還請節哀,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衝出重圍,絕不能讓您和諾晴小姐落在顏婉兒手裏。”

    韋妝淚眼朦朧的看了看懷中昏迷的諾晴一眼,以後,諾晴就隻有她了,想到這,她眼中淚水又瘋狂湧出。

    “南……”韋妝原本想問南門揚非如今在哪裏呢,但想想雷遠他們故意換了衣服蒙了麵才敢出來救自己,事情自然有她不知道的複雜性,於是改口問,“你們主子呢?他沒事吧?”

    “韋妝姑娘放心,事發之後,屬下們猜測,主子的父親擔心他,所以昨天故意把他喊回家吃飯去了,主子估計還不知情。”雷遠道。

    南門揚非的父親,自然就是皇上了,韋妝暗想,如果真是皇上擔心他,所以故意將南門揚非召回宮去,那麽大師兄一家被血洗,那就不是突發事件了,韋妝心中此時充滿疼痛與怨憤,恨恨道:“人命真的如此不值錢,江湖還講究個正義,除暴安良什麽的,京都……”

    “屬下知道韋妝姑娘傷心,但有些話,不是傷心就可以口無遮掩的,”雷遠輕聲安慰道,護在她身旁,巷子中雖然有不少官兵阻擋,那四個灰衣人武功也不弱,但隻要衝出巷子,四通八達的街道則會更容易躲藏或者逃離,“我們會盡全力將諾晴小姐護送出城,如今之計,最好是盡快離開。”

    韋妝聞言,卻是泣不成聲:“今天,我失去大師兄了,諾晴卻是失去了整個家族,她醒來,我要如何同她說?”

    “她還有韋妝姑娘,韋妝姑娘還有主子和屬下們。”雷遠隻能如此安慰,韋妝雖然是司馬晨星的師妹,但不屬司馬家族之人,左相雖然背負通敵叛國的罪名,但與韋妝無關,隻是以他們了解的韋妝,必然不會願意舍棄司馬諾晴,必受其累,也不知道是小災還是大禍。

    “韋妝!”驀的,身後傳來顏婉兒撕心裂肺一聲呐喊。

    韋妝回頭,看到顏婉兒提了劍追來,兩眼血紅,曾經嬌柔美麗的容顏如今帶著扭曲,她一路狂飛,惡狠狠的盯緊了韋妝,狠狠的喊話道:“誰捉拿住韋妝,官升三品,賞黃金萬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顏婉兒從來都不懷疑,果然她話音一落,那些被雷遠他們擊得潰不成軍的士兵們,又瘋了一樣,後麵的重新追趕,前方的重新圍堵,顯然官位與黃金,要比他們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四個灰衣人也是竭盡全力,武功雖然不及雷遠他們幾人,但仗著身前身後人多勢重,糾纏得極緊。不算太長的巷子,韋妝騎在馬上,一手緊握韁繩,一手緊護諾晴,雷遠他們護在她周圍,步履卻是又一次變得艱難,巷子口雖然近在眼前,但一步更比一步不易。

    心懷著無比痛恨與憤怒的顏婉兒片刻就追上,她失了心,紅了眼,看著無數士兵在兩個蒙麵人的劍下化作亡魂,但她不甘心,明知自己不是蒙麵人的對手,但想千刀萬剮韋妝的心過於強烈,揮動著劍,顏婉兒眼看要衝上前來。

    “唰”的一聲,又“砰”的一聲,一條豔紅的長綾飛來,將顏婉兒擊落在地。

    顏婉兒趴在地上,恨恨抬起頭,卻訝然發現:居然是紅遙!

    紅遙落下地來,笑眯眯的看著她。

    “紅遙,你敢……你反了不成?”顏婉兒怒道,無法理解紅遙的行為,“為何要阻止我?”

    “你接不過蒙麵人五十招的。”紅遙嫵媚一笑,她慢悠悠的轉過身,豔紅長綾飛起,卻隻是在半空畫出個弧形,就被她收回袖中。

    那四個原本阻擋在最前麵的灰衣人,忽然就飛身而起,掠過阿原他們,直接掠到後麵,與斷後的兩個蒙麵人交起手來,形勢瞬間又變。

    前麵少了四個灰衣人的阻擋,阿原在前,伊常在側,雷遠跟在韋妝的坐騎旁,三人瞬間衝出巷子口,然而斷後的阿薑和林飛雲,卻立刻被牽製住。

    “你們先走!”阿薑不得不衝雷遠喊出一聲,“我們會跟過來的!”

    阿薑開口,韋妝不由擔心的朝後看去,嚷道:“阿……”驀的想到不能暴露他們的身份,趕緊又閉嘴。

    “好!”雷遠知道阿薑和林飛雲若隻是想脫身比較容易,當下也沒有想更多,往馬屁股上狠拍一掌,驚得馬揚起蹄子狂奔得更快。

    見韋妝和諾晴,在阿原和兩個蒙麵人的保護下遠去,顏婉兒怒火攻心,恨恨的一躍而起,怒視著紅遙的後腦勺:“你還真的敢反了?活膩了?!”南門昊羽可否知道?關鍵時候,紅遙居然反水!她要不要一劍刺過去,直接取了她的性命?反正看紅遙,她也是百般討厭!

    紅遙妖嬈一笑,看著小巷中依舊混戰的一群人,知道阿薑和林飛雲為了拖住他們這群追兵,不會立刻脫身而去,紅遙慢慢轉過身,看著一臉憤慨之色的顏婉兒,笑道:“紅遙自然不會是活膩了,不過今日,韋妝姑娘必然順利逃脫。”

    “你什麽意思?”顏婉兒握緊著劍,隻等紅遙說出理由,她便一劍刺過去,她也許武功不如紅遙,但這裏的士兵卻是全聽她的命令。

    “斬草要除根啊,顏小姐莫非還巴望著以後有人來替她報仇?”紅遙笑問。

    顏婉兒愣住,握緊在手的劍便沒能刺出,怔忡一會兒後,她問:“我好像明白了些,又好像還是不夠明白。”

    紅遙媚笑一聲,瞟著顏婉兒,很快回答了:“窩藏罪臣賊子,應該很忙吧。”

    顏婉兒又一愣,但很快便陰冷冷的笑出兩聲,南門昊羽,這是想利用韋妝給南門揚非扣上洗不脫的罪名麽?

    “但殿……你與你家公子都說過,會讓我親手要了韋妝那個賤人的小命!”顏婉兒不甘心,雖然知道南門昊羽的計劃,但今日讓韋妝逃走,以後的事情,誰又知道會發生什麽變數?

    “但也沒說是今日吧。”紅遙道,“再說,顏小姐當真想給她一個痛快?留下來慢慢折磨她一番,不比給她一個痛快更加有趣?”

    顏婉兒不語,眼中的狠意又加重一分,對著巷子中仍然混戰的士兵和護衛們恨恨道:“殺,司馬家的護衛膽敢抵抗,寧願一死也俯首認罪,全部給我就地陣法,格殺勿論!”說完後,她轉身朝後門走去。

    紅遙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驚她的殘暴與狠戾。江湖中傳說中的艾小巫毒蠍心腸,與顏婉兒相比,艾小巫怕是世上最善良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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