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262)

字數:6725   加入書籤

A+A-


    剛將諾晴扶上馬坐好,隻聽“砰”的一聲巨響,後院大門卻在一瞬間被炸開,火光四射,飛沙走石,驚得後院數百人刹那間亂了陣型,夫人更是駭得從馬背上跌落,幸虧被旁邊的護衛一把護住。

    “哈哈哈!韋妝姑娘,又見麵了!”粗獷的大笑聲響起,一條金色人影帶著一群人湧進了後院。原本人滿為患的後院,此時顯得更加擁擠不堪。

    韋妝聞聲望過去,認出了他,正是幾個月前,她頭一次進豐陽城,城門口帶人襲擊她那群人中的其中一個。

    金蠍教主笑眯眯的看著韋妝,道:“今天韋妝姑娘,怕是無人可以相救。”他一揮手,他身後的人群便跳上前來,揮舞著手中各自武器,直奔韋妝,阿原將韋妝拉至身後護好,帶了身邊護衛一同舉劍迎敵,一場撕殺,又在後院展開。

    “有機會,就跑!”阿原對韋妝小聲道,知道韋妝向來膽子很大,一定能夠聽明白他的話,眼前這場撕殺,留在原地必死無疑,唯有逃出去,才能活下去。

    韋妝用力點點頭,卻不語,咬緊著牙齒,看著眼前混亂一幕,耳中聽到夫人流淚的聲音,諾晴和其他丫頭們驚惶的喊叫,隻恨自己沒有能力,否則也可以高舉著刀劍殺敵,一切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金蠍衝進來第一句話就是‘韋妝姑娘又見麵了’,第二句話則是‘今天韋妝姑娘,怕是無人可以相救’。難道是因為自己嗎?顏婉兒喜歡大師兄,所以恨她,想殺她,她都可以理解,但因愛生恨,如今想要血洗大師兄全家,顏婉兒怎麽狠得了這個心?

    “小妝!”忽然,熟悉的大師兄的聲音響起。

    韋妝順聲看過去,果然見晨星提著一把劍,帶著幾個貼身護衛趕了過來。

    “大師兄……”韋妝滿眼驚喜,但很快發現晨星渾身上下都被鮮血染紅,劍上也沾滿著鮮血,兩隻眼睛更是血紅,帶著瘋狂之色。

    “小妝快上馬!立刻離開!”晨星衝韋妝喊道,又一扭頭,衝保護夫人的幾個護衛喊道,“扶夫人上馬!阿原,阿原!不要戀戰,帶上所有人殺出去!”

    阿原見到晨星,自然滿是心喜,精神頓時為之一振,仿佛重拾了希望一般,大聲回道:“是,大公子!所有人準備衝出去,殺出一條血路!”

    “殺出一條血路?哪有那麽容易?”顏婉兒惡狠狠的聲音卻響起。

    晨星回過頭去,果然看到顏婉兒提著劍追趕了過來。

    “婉兒,你當真半分舊情都不念及?”渾身是血的空宇同樣追趕在顏婉兒身後,顯然他已身負重傷,腳下不是很穩,追趕的速度也不夠快,但空宇沒有放棄,一直向前飛奔著。

    “司馬晨星,今日我要當著你的麵,親自砍下韋妝的腦袋!”顏婉兒不理會身後的空宇,見到韋妝之後,眼底狠意更濃,足尖一點,提著劍便衝向韋妝。

    “等我死了再說!”晨星迎上前,揮劍擋下她,兩人彼此看了一眼,全是恨意與怨憤,瞬間又各自揮劍數十下,然而晨星武功不及顏婉兒,在前院時不敵紅遙受了傷,此時應付顏婉兒自然很是吃力。

    “你以為你還能活得了?不讓紅遙殺你,是因為我要親手了結你!”顏婉兒冷笑道。

    聽到紅遙的名字,韋妝詫異的看著顏婉兒,身上更是驚出滿身的冷汗,自己被紅遙擄走之後,直到此時,有些細節,是不是證明著今天的必然?紅遙是南門昊羽的人,紅遙此時人在相府,那麽將軍府同太子其實已經結成黨羽?韋妝渾身顫抖不停,冷汗流了滿身。

    “鐺”的一聲,顏婉兒挑飛晨星手中的劍,她冷笑著,毫不留情,一劍刺進了晨星的左肩,再狠狠撥出,看著血從晨星的左肩飛濺而出,顏婉兒冷笑道:“司馬晨星,也許你此時跪下哀求我,我又能饒你一命呢?何不試試?”

    “癡人說夢!”晨星冷冷回答,眼中雖然有擔心,不甘與怨憤,卻沒有懼意。

    “好,晨星哥哥不見棺材不落淚,很好。”顏婉兒笑著,又一劍刺出,狠狠刺向晨星的右肩,晨星失去武器,渾身上下都已受傷,抵抗之力微弱,雖然極力想避開,卻還是被一劍刺中。

    顏婉兒,根本隻是想要折磨半淩辱晨星。

    “大哥!”空宇終於趕到,他大喊一聲,飛撲上前,用盡力量朝顏婉兒背後揮出一劍,顏婉兒聽到身後風聲,反手便是一劍,再猛的一個旋身,又補揮一劍,正中空宇的心髒。

    司馬家兄弟,武功都隻是還算不錯,卻不是真正的高手,這一點,顏婉兒從未放在眼裏,劍柄在她手裏,劍尖在空宇的胸膛裏……顏婉兒血紅的雙眼,驀的閃過一絲詫異與後悔,卻很快又消散。

    空宇徒然瞪大雙眼看著顏婉兒,再低頭看向自己的心髒,他感覺自己再無力握緊手中的劍,竟‘鐺’的一聲任由它落下,他又感覺自己雙腿無力再站穩,正身不由己緩緩往地上倒去。

    “空宇!”晨星發出撕心裂肺的一聲悲痛慘叫,奔向空宇,在他徹底倒地之前將他抱住,看著血水如注在他胸口噴湧,晨星知道空宇命在旦夕,從未想過空宇會是這樣的結局,晨星緊緊抱住他,淚水不自覺流了滿臉,“空宇!”他再呐喊一聲,心中充滿了悲慟與仇恨,還有整顆心碎裂的聲音。

    “大……大哥,現在不是流淚的時候,快……快帶著娘,帶著諾晴,帶著小妝……快逃,不要,永遠……不要,不要想著報仇,也不要,不要想著洗清冤屈,活著……活著,逃出去,隱姓埋名的活著,大哥……”空宇看著晨星,眼前的大哥越來越模糊,漸漸漆黑一片,他也感覺到越來越冷,可心中有許多的話還想和晨星說,不希望晨星報仇,不希望晨星妄想洗清相府的冤屈,因為晨星不會有這個能力,卻會為此埋葬自己的一生,最終難免以淒涼結局,顏婉兒心太狠,她背後的黨羽更是心狠手辣且充滿算計,他們誣陷父親之後,又以相府反抗為名血洗相府,從始至終就計劃好了要對相府斬草除根,不留一花一草,這根本就是一場早有預謀的屠殺。伴君如伴虎,儲君權勢之爭,向來就是踩著鮮血與屍體上位,總會有人被犧牲。

    夫人看到空宇倒地,血流了一地,她推開簇擁著她的那群護衛,跌跌撞撞朝空宇的方向跑來,心中疼到幾乎窒息,一邊跑著,一邊淚流滿麵的喚著:“空宇,空宇……婉兒啊,你怎的如此狠毒心腸,他是空宇啊!”

    顏婉兒站在原地,正看著晨星與空宇,神情麻木,忽然聽到夫人的聲音就在身後,她驀的冷冷一笑,瘋了一般怒吼一聲,道:“我就是如此心狠!但這都是你們逼我的!”咻的轉身,毫不心軟,一劍刺進了夫人的胸膛。她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想起紅遙說過的:你想要什麽,隻有自己去爭取。

    “砰”的一聲,夫人一字未吭,當即倒地身亡。

    “娘!”諾晴見此情景,驚得從馬上摔下,她想要站起,卻渾身發軟,不知道是悲痛還是恐懼,諾晴哭喊著朝夫人方向爬去,卻被護衛們強行攔下,想要再次將她扶上馬坐好。

    “娘,娘啊!”諾晴隻能發出痛苦的悲呼。

    韋妝想要衝向夫人,卻被阿原一把拉緊。

    晨星震驚萬分的回過頭,看到顏婉兒那把滴血不止的劍,再順著滴落到地的血,看到倒在血泊中無聲無息的母親,空宇已經死了,連母親都保不住,是他太無能了!巨大的痛苦與恨意吞噬著晨星。

    “顏婉兒,我要將你碎屍萬段!”晨星怒吼一聲,猛的撲向顏婉兒。

    “晨星哥哥,你尚且是相府大公子時,也沒能力將我碎屍萬段,更何況如今沒落為罪臣。”顏婉兒身形一閃,避開,她冷笑著說完,手起劍落,又在司馬晨星小腿上刺了一劍,“你看,能夠將別人碎屍萬段的,一直都是我顏婉兒,晨星哥哥,你此時可曾有了一絲的悔意,對你曾經錯誤的選擇,嗯?”

    “永遠不會!我此時更加慶幸,對你顏婉兒從來都隻是討厭,沒有過一絲一毫的喜歡!你這種心腸歹毒的女人,必然不得好死!”四肢皆有受傷的晨星已經行動艱難,半躺在地,他唯有痛罵。

    顏婉兒卻發出哈哈一陣大笑,冷眼看著晨星,再微微扭頭,看向被阿原和其他護衛護著想要逃離的韋妝和諾晴,金蠍帶著官兵將他們圍困得極好,正在慢慢蠶食,包圍圈愈來愈小,一如她有過的交待,她就喜歡這樣慢慢的,讓他們徹底的絕望,唯有慢慢的,他們才有足夠的時間去悔恨,去懊悔當初他們對自己的輕視,對她有過的傷害。

    “活捉韋妝與諾晴者,重重有賞!”顏婉兒喊道,喊完,她又看向晨星,笑眯眯地道,“捉住她們之後,看在以往情份,我自然會給諾晴一個痛快,或者,晨星哥哥心中不忍,此時苦苦哀求於我,我也是有可能留下她一命,送去邊疆軍營充當軍妓,司馬家,也就還能留下一人。至於晨星哥哥最最舍不得的小賤人韋妝,我當然也不會虧待,一天割她一塊肉,再替她抹上鹽止血,她活得不如軍妓久,但一定比晨星哥哥活得久。”

    晨星渾身顫抖著,知道顏婉兒心狠手辣,如果韋妝和諾晴落在她的手裏,必然逃脫不掉悲慘的命運,思及此,他惶恐又絕望,心中充滿著了仇與怨,以及無能為力的悲憤。

    “阿原,帶小妝和諾晴快走!”晨星衝阿原怒吼道。

    “大公子放心!阿原一定會將她們安全送出!”阿原大聲回道,他也想帶韋妝和諾晴能立刻殺出重圍,但談何容易?阿原一手護住韋妝,單手劍起劍落,殺得雙眼一片血紅,隻是金蠍為首,帶著幾十人將他堵截住,金蠍身後的人雖然身著士兵衣服,出手招式卻江湖氣息濃鬱,不像普通士兵的上陣刺殺,相府的護衛眼見一個又一個的倒下,越來越少,他拚盡全力,與十幾個護衛帶著韋妝同諾晴匯合。

    諾晴痛哭不止,伸著手,隔著遠遠的距離似乎想要抓住晨星:“大哥,大哥!”娘已經死了,二哥也已經死了,如今隻剩下大哥了,她不想晨星也出事,誰能來救救他們?諾晴不明白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昨天還來找過自己研究如何繡花的顏婉兒,從小一塊兒長大,且一直被她視為大嫂的顏婉兒,為何忽然就拿著劍,帶著人殺進相府,做著無情之事,臉上還能笑靨如花。

    韋妝咽喉像是被人狠狠掐緊著,無法呼吸,她看著晨星,不由自主又朝他邁出一步,奈何被阿原緊緊拽著。

    晨星也回頭看著韋妝,她失魂落魄又灰敗的氣息令他心碎,想要保護好她,這麽簡單的願望,原來卻那麽的難,如今相府,家破人亡,再回不去從前,他不怕死,卻害怕韋妝和諾晴會被欺辱,受到此生最大的傷害,不知覺晨星已落下眼淚,看著同在後院卻仿佛咫尺天涯,越來越模糊的韋妝的身影,晨星衝她喊道:“小妝,走啊!帶著諾晴走!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大師兄把諾晴交給小妝照顧了!讓她活著,小妝和諾晴都要活著,小妝,快走啊!”

    “大師兄……”韋妝艱難的喊出一聲,三個字,幹澀又苦楚,再看一眼混亂的後院,倒在血泊中的大多為身著司馬家服飾的護衛,韋妝終於徹底驚醒過來,對阿原道:“讓我和諾晴上馬,打是打不贏了,我們得跑!”

    “是!”阿原單手將韋妝拋上馬背,再將諾晴送上馬,讓她們倆人共乘一騎。

    “不,我不走!”諾晴卻痛哭著要下馬,“大哥還在這裏,要麽一起走,要麽一起死……”

    諾晴雖然嬌弱,但掙紮不休起來,韋妝坐在馬上想控製她也頗為吃力,無奈之下,韋妝隻好問阿原:“能不能先打暈她?”

    “好。”阿原絲毫沒有遲疑,飛身上前,找準機會化掌為刀,一掌劈在諾晴的後頸,力道掌握極好,諾晴兩眼一翻,便暈倒在韋妝懷中。

    拉緊韁繩,韋妝回頭又看一眼晨星,心中淒涼,現實如此,也許這是自己同大師兄最後一眼相望,無論如何,她也不能負了大師兄的委托,一定要帶諾晴離開,讓諾晴好好的活下去,思及此,淚水終於無法抑製從韋妝眼中滾落,她咬著牙,盡量不讓聲音顫抖:“阿原,前麵要有人開路後麵要有人斷路,我會帶著諾晴緊緊跟上的!”

    “是!”阿原回答,招呼就近的幾個武功稍微好一點的護衛斷後,又讓其他人想辦法纏住金蠍,安排好這些,他也回頭看了一眼晨星和顏婉兒,雖然不太懂晨星明明傷得及重,顏婉兒為何隻是站在一旁冷笑,明明看見韋妝和諾晴已經上馬,顏婉兒卻隻是冷眼瞟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但不容阿原細想更多,他舉劍衝到最前方,一路撕殺,帶著韋妝往大門處奔去。

    “居然以為逃得掉麽?”顏婉兒冷笑,不屑的看了馬背上的韋妝一眼,目光又落回到晨星側臉上,“紅顏果然禍水,晨星哥哥當初若不是為了她而有負於我,司馬家也不至於落得如此淒涼慘景。”

    晨星不語,隻是滿懷期望的看著馬背上的兩人離後門位置越來越近,眼看著她們就要穿梭而過被炸爛的後門,驀的,四條灰色人影忽然不知由何處飛身而出,硬生生的阻擋住阿原,迫使他們再次停下。

    晨星焦慮萬分,不由強行單腿站起身來,那四個人,似曾相識……晨星又看了一眼,才驀然驚覺:那一天韋妝被人從相府擄走,父親身邊出現的四個陌生年輕侍衛,就是他們,此時攔截下韋妝他們的去路。

    仿佛知道晨星的詫異與不能相信,顏婉兒冷笑道:“他們四人,其實是我父親的人。曾經,也是無心門的門徒之一。”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