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2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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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看不到艾小巫,但艾小巫可能在任何地方隱身著,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無法防備。

    司馬諾晴不喜歡艾小巫,卻說不上來是討厭多還是畏懼更多。

    一個時辰之後,阿原終於回來,肩膀上扛著一個大包袱,直接送到了諾晴房間。

    “我要的可都買好了?”司馬諾晴問,雙眼緊盯著阿原將大包袱放在桌上後,又退至門口位置,失去全部之後,在諾晴眼裏阿原已經同親人無異,但他依然保持主仆原有的禮節,對她畢恭畢敬,偶爾想想,自己已經落魄至此,阿原卻不離不棄,心中很是感激他對大哥司馬晨星的那份忠誠。

    “是,不過小姐……”阿原回答一聲,他看著司馬諾晴,卻是欲言又止。

    “很好。”司馬諾晴臉上難得有了一絲淺淺笑意,感激的看著阿原,真誠地道,“謝謝你,阿原,幸虧還有你,讓我覺得至少還有一個親人在身旁,願意幫助我,保護我,而且不會離開。”

    阿原道:“小姐,韋小姐對小姐也是如同親人一般對待啊。”

    “我知道,小韋妝待我確實很好,我也感激她。”諾晴低聲道。

    “那……”阿原迷茫的看著諾晴。

    “但我依然會有一無所有的感覺,阿原,雖然還有你,還有小韋妝,但你們無法填補我所失去的那一切。我會傷心,會難過,會惶恐,會不甘心。”諾晴有些傷感地道,“阿原,我失去的再也難以尋回,我已經很努力了,仍然希望一切都會慢慢變好。”

    “是,阿原明白。”阿原略有傷感的道,目光落在包袱上。

    司馬諾晴也看著包袱,久久未語。

    ~

    唯院並不算小,韋妝因為一直想要陪伴在諾晴身旁,倒是沒有像此時這般閑逛過,同南門揚非一起閑逛一路,才發現雖然古樸,但景色其實也不錯,每個院落都有家丁與丫環收拾,院中石頭小徑幹淨,花草樹林修剪齊整,雜草被除盡不見,蛛網更是不見痕跡,已經不似第一眼時的破敗跡象。

    逛累了之後,恰已到了後院不遠,見有一個小亭,兩人便走進去坐在石凳上休息。

    “有人氣就是不同。剛來時,一路到東院,滿眼都是破敗模樣,也隻有東院被收拾得異常幹淨,顯然格叔雖然管著這麽大院子,但實際也隻理會過東院,是因為想著百味居士哪天回來小住吧?”韋妝打量著四周,不忘同南門揚非說著話。

    “勿問願意打理東院如此之久,也是很有心了,笨妝你不知道勿問其實有多懶……除了願意勤奮練武,其他事情真的是能不做就不做。”南門揚非笑道。

    “為什麽格叔又叫勿問,不知為何方才聽你說起格叔的另外一個名字,我忽然想起一句話來,之前倒是沒有那種感覺。”

    “什麽話?什麽感覺?”南門揚非好奇。

    “格殺勿論。”

    南門揚非聽了隻是淡淡一笑,沒有出聲。

    “難纏門,你這笑容有些深意。”韋妝道。

    “也隻有你會聯想到這些,勿問聽了不知會做何感想,不過格叔或者勿問,與‘格殺勿論’真的沒有關係,我這笑容是讚賞之意,可與深意不相關。”南門揚非笑著。

    “韋妝姑娘的聯想倒是有趣得很。”格叔的笑聲驀的響起,不遠處的拱門內,格叔一手半舉著一個托盤緩步而來,“南門公子眼光亦獨特得很,兩位如此不同之人,不妨喝上一壺勿問親自釀造的果酒,再配些涼菜。”

    “難纏門不是說格叔其實很懶?其他事情是能不做就不做,可是他卻親自釀造果酒啊。”韋妝笑道,看著格叔走近,手中的托盤上,一個酒壺,兩個酒杯,一盤涼菜,已經可以聞到濃鬱的香甜味。這讓韋妝想起在迷久街那家酥油煎餅鋪子喝到過的米果酒,“格叔,果酒與米果酒是否一樣呢?”

    格叔微微一笑,道:“那肯定有不一樣的地方。”他說著話,已經步入小亭中,將手中托盤擱置到石桌之上,涼菜份量看著很足,整整一大碗,裏麵的東西卻有菜根,地瓜,粉條約七八種類,與濃鬱的紅油相攪拌,鋪蓋著一層不知名的粉沫,格叔拿起酒壺,倒滿在兩個白瓷酒杯中,笑道,“韋妝姑娘嚐一嚐,便知道有什麽不一樣。”

    瓷杯中,液體透明,卻繞出一圈圈的淺紅色波紋,再細看時,又似乎變成淺藍,折射出波光粼粼,與在迷久街所見過的米果酒相比,這個果酒似乎更多濃鬱,無論是香味或者色澤。

    雖然早餐過去隻有個把時辰,但格叔倒出的果酒實在香甜,而涼菜也讓人看著滿是食欲,韋妝端起酒杯小小的喝了一口,眼睛瞬間炯亮,讚道:“很好喝!確實與米果酒有不同之處,除了色澤與香味更好,入口更加清涼偏又有醇厚之感,分明有酸有甜,可感覺無論是酸或是甜都很純粹。”她拿起筷子又吃一口涼菜,嘿嘿笑出聲來,“說出來你們可能不會信,此時讓我配著這涼菜再吃兩碗刀削麵,我也不會覺得有多難。”留有餘香,卻不是留在唇齒,而是留在咽喉處。

    格叔於是一臉得意,朝著拱門外得瑟地道:“我就說麽,我若親自動手弄美食,還有林飛雲什麽事?他除了會上山捉幾隻山雞下河摸幾尾小魚,在弄吃食方麵可不見其他特長。”

    怎麽扯到林飛雲身上了?各有所長罷了,韋妝好笑的想著。

    格叔話音落下,拱門處又閃出兩條身影,林飛雲和伊常同時出現,他們衝著亭子內的南門揚非和韋妝抱拳行禮道:“主子好,韋妝姑娘好。”

    “格叔,你隻是聽到韋妝姑娘誇讚了你幾句,你可沒聽到她是如何誇讚我的。”林飛雲哈哈笑著出聲,倒不在意格叔的話。

    “怎麽不見雷遠大俠?”韋妝問。

    “回韋妝姑娘,雷遠有些閑事需要處理。”伊常回答,說完後,不由瞟一眼南門揚非。

    “雷遠大俠不在啊?可惜,格叔親自釀造的果酒很好喝,林飛雲少俠和伊常少俠也過來嚐一嚐啊!”韋妝開心的邀請,美食需要共享,那才更加美味。

    兩個酒杯,兩雙筷子,打死他們倆人也是不敢的,林飛雲和伊常笑著同時抱拳,而林飛雲則出聲道:“不敢,格叔若是生氣,我們怕是要被他打罵一頓的。他釀造的果酒雖然好喝,可惜不多,這一小壺怕已經是他半個家底。”

    格叔斜著眼橫瞪著拱門外的林飛雲和伊常,似乎證明他們倆人的擔心不假。

    “我敢。我能喝麽?”艾小巫的聲音忽然響起,聲音傳來之處卻就在亭子上方。

    “呃?艾小烏鴉!”韋妝很是開心,順著聲音抬頭找了一圈之後,什麽也沒看到,卻在即將失望時,終於看到亭子一角探出了艾小巫的腦袋,然後,像是一道輕煙,艾小巫以煙霧般柔順的嫋嫋之態慢慢落了下來。

    艾小巫從來不是看人臉色行事的人,她瞟一眼韋妝,便挨著她坐下,目光鎖在酒壺,不似以往的空洞:“聞著與茶的香味倒是別有洞天之感。”

    南門揚非主動將自己麵前的酒杯輕輕推至艾小巫麵前,淺笑道:“我還不曾動過,艾小巫姑娘可以放心喝。”

    林飛雲和伊常便看向格叔,知道格叔性情與常人還是有所不同,不太好捉摸,果然,格叔表示出不滿,雖然不滿,可似乎又不敢過於放肆,語氣中帶著似乎委屈又似乎懊惱的嘀咕著:“南門公子這是待客之道,給予某些人稍許顏麵,就不知道某些人是否有自知之明,有些事情需要適可而止。”

    南門揚非冷著眼看向格叔,有所不滿,剛要出言說他幾句,卻聽到艾小巫問:“這一小壺果然是他半個家底?”

    林飛雲知道艾小巫是問自己,趕緊拱手畢恭畢敬的回答:“是。”

    艾小巫喉間發出咕嚕一聲,目光緩緩落向格叔,淡淡道:“艾小巫從不妄自菲薄,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從不適可而止。”話音落下,她瘦弱的身形已經飄至亭外,微作停留,回頭衝亭內的韋妝道,“等我回來再一起痛飲。”

    “好……”韋妝剛點一下頭,才眨一下眼,卻已經不見艾小巫。

    格叔滿臉奇怪之色,前後左右看了幾眼,不解的問林飛雲:“這個艾小巫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林飛雲笑著搖了搖頭。

    南門揚非看一眼桌上的酒壺,再將目光落向格叔,慢騰騰地開口:“她或者是去拿勿問另外半個家底了。”

    “啊呀!”格叔後知後覺,卻也有著不能相信,“但我收得可嚴實了,她肯定是找不著的。”

    “她可是艾小巫。”南門揚非提醒道。

    “正因為她是艾小巫啊……”格叔還是無法相信,江湖傳言的艾小巫可不是這副模樣,但不管江湖傳言艾小巫是什麽樣子,他收藏起的果酒要緊,格叔淩空一躍,瞬間消失在眾人眼裏。

    韋妝站起身來,嚷道:“慘了,他們會不會打起來?艾小烏鴉身上可還有傷未愈!”

    見她一臉焦急很是擔心艾小巫,南門揚非也站起身來,安慰道:“有我在,他們自然不會打起來,笨妝不必著急,你在這兒等著,我去看看就回。”說完,也是淩空一躍,迅速朝格叔消失的方向追出。

    南門揚非追至前院的偏廳,屋外台階不遠處,格叔站在一口水井前,瞪著院牆邊斜靠著的一根帶著鐵勾的長竹杆,神情複雜。

    “勿問。”南門揚非喚道。

    格叔聞聲看了一眼南門揚非,歎道:“我猜她果然知道我藏果酒之地。”但懷著僥幸之心,格叔依然上前將長竹杆拿來,有鐵勾一端朝下,探入水井勾了一陣,不久便勾上一張網,網內一個開口的陶罐,然而陶罐之內卻是空空如也。

    格叔滿臉絕望之色,將陶罐與竹杆丟棄到一邊,憤憤道:“這個艾小巫,如此行徑與卑劣小賊有何不同?”

    南門揚非卻道:“是你先惹怒她的。也是有趣,原來她這樣的人居然也會生氣,”微頓一下,不禁失笑,“或許,她隻是嚐試著去學會喜怒哀樂吧。”

    格叔困惑的看向南門揚非。

    “今日不同往昔,她身手恢複得似乎不錯,你贏她的機率怕是已經沒有。”南門揚非道。艾小巫剛離開,勿問便追來,可艾小巫拿了果酒離開前還能將陶罐送回水井,而勿問才追至水井的位置,兩人的差距昭然若揭。

    格叔訕訕道:“雖然勿問是有些惱火,就算艾小巫還沒有恢複完全,但這種關鍵時候也不可能同她動手,更何況她對韋妝姑娘是有恩的。”南門揚非對艾小巫的態度來看,她對韋妝的恩惠必然非一般的大。

    兩人說著話,又準備原路返回,走到長廊拐角位置時,卻遇上雷遠。

    對著南門揚非抱拳拱手道:“主子。”又轉向格叔,道:“格叔。”

    “如何?”南門揚非問。

    雷遠又上前兩步,極近的靠著南門揚非和格叔,壓低聲音道:“阿原侍衛外出與回來,屬下一直暗中有保護,倒是不見有被什麽人盯上,隻是……”

    “隻是什麽?”見雷遠欲言又止,南門揚非眼神更是冷清起來。

    “隻是奇怪的是:阿原侍衛除了去購買刺繡所需的物品,中途還去了一趟紅香院。”

    “紅香院?”南門揚非皺眉。

    “去了妓院?”格叔雙眉一挑,臉上似笑非笑,他看著雷遠,“你有跟進去看看麽?”

    “呃……沒有。”雷遠搖了搖頭,“主子,阿原侍衛極為忠誠,為人也較嚴謹正派,相府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一直侍奉的大公子也遭遇不幸,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會在這種時候……嗯,有尋花問柳的心情,況且又還是上午,進去也隻有幾盞茶的時間……屬下思來想去,隻怕有其他的原因,或者我去一趟紅香院打探一番?”

    南門揚非猜測來去,卻是猜測不到阿原會是什麽‘其他原因’要去紅香院,暫時也不作更多他想,隻是淡淡吩咐道:“那倒是不必,隻需多關注即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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