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熟悉得讓他很安心。小時候沒被送去英國讀書前，父母沒空管他，他就在爺爺奶奶和外婆家輪流轉。那時候，隻要是天氣晴朗的話，外婆都會帶他晚上出來散步。他牽著外婆的手，也像現在這般低著頭看自己和外婆的影子。當影子縮成小小的一團時他會“咯咯”地笑著拍手，指著地上的影子對外婆說道：“外婆您看，地上有兩個有角的小球球！”

    這時，外婆總是會慈愛地摸摸他的頭。

    他拍手笑道：“那是小遠和外婆！”

    外婆的臉笑成了一朵秋菊：“對，那是小遠和外婆。”

    他拽著外婆的已經滿是皺紋手搖了搖：“外婆會永遠陪著小遠嗎？”

    外婆的回答，在那時候的他聽起來完全就是答非所問：“外婆也想陪著小遠一起長大。”

    出神間，他們已經走到了醫科大學的北門了。明晴把牽引繩交給他：“學校不允許寵物入內，我先走了啊。”

    他接過牽引繩：“好，路上小心。”

    周日，周遠又是午覺一醒來就跑去找明晴了，不過這回他沒有帶上團團，因為明天一大早有課，他打算送完明晴回學校後就直接回宿舍了。他照例要了好幾杯焦糖布丁，然後就坐在一個角落假裝看書實則在偷看他。今天的收獲要比昨天多得多，因為今天他直接坐在店裏麵而不用坐在院子裏隔著玻璃牆看她。

    收拾桌子的是一個很熱情的中年阿姨，她在收拾完一張客人剛走的桌子後，無意間瞄到了周遠麵前攤開的那本厚厚的、上麵還滿是筆記的課本，不禁咂舌：“小夥子，你是附近的大學生嗎？這麽勤奮啊？”

    此時周遠正在偷瞄明晴，被阿姨突然響起的洪亮聲音給嚇了一跳，趕緊轉過頭看著阿姨：“噢……噢，我是C大的學生。”

    “C大？好學校啊！”阿姨關切地問道，“大幾了？”

    他剛剛被這麽一嚇，總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大四。”

    阿姨感歎道：“哎，年輕人在學習上用功是好的，學無止境啊。”

    周遠抬起眼，重新看向明晴。也許是因為被阿姨洪亮的聲音吸引了，他發現剛剛還在看書的她也正往他這個方向看。周遠愣了愣，隨即就對著她眨了眨眼，大大方方地露出了個笑容。

    明晴怔了一下，下意識衝他微微點頭後就馬上轉過頭去了。

    他的眼睛，是真的真的很好看啊。

    明晴重新低下頭看課本，卻發現自己的心莫名其妙地在亂跳——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他們才認識多久呢？

    真的，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她咬了咬嘴唇，努力讓自己注意力重新集中起來，認認真真地背書做題而不是胡思亂想。

    而坐在那兒的周遠，看她垂頭咬嘴唇的側臉有一種倔強的別扭感，覺得實在是非常地可愛。那一瞬，他感覺心都被她軟化了一大半，於是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大了。

    那晚因為沒有帶著團團，所以周遠就名正言順地在和她一起吃過晚飯後把明晴送到了她宿舍樓底。本來明晴說不用，但最後實在是拗不過他，隻能隨他了。一路上，她沒有像昨天那樣和他主動說話，隻是他問了她才答，其餘時間都是在沉默。不過周遠的心情是非常地好，也沒注意太多了。

    到了宿舍樓底下，明晴跟他道別後就轉身走了。

    “明晴！”

    他突然在她身後叫住了她。

    她回頭看他，碎發被夜風吹得有些淩亂。

    “也沒什麽……”他靦腆地笑了笑，“就是想，叫叫你。”

    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感到有些局促不安，隻能“噢”了一聲後就匆匆離去，準確點說，應該是逃走。而周遠直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消失，才轉身回學校。

    當他走到宿舍樓下時，校園廣播正在放歌。他聽了聽，是周傑倫的《簡單愛》。

    “說不上為什麽我變得很主動

    若愛上一個人什麽都會值得去做

    我想大聲宣布對你依依不舍

    連隔壁鄰居都猜到我現在的感受

    河邊的風在吹著頭發飄動”

    節奏輕鬆愉快，周遠聽著聽著忍不住嘴角上揚。他以前也很喜歡聽這首歌，可從未像現在這樣光是聽著就覺得如此甜蜜，於是忍不住跟著輕聲哼唱副歌部分。

    “我想就這樣牽著你的手不放開

    愛能不能夠永遠單純沒有悲哀

    我想帶你騎單車

    我想和你看棒球

    想這樣沒擔憂唱著歌一直走”

    他回想著今天下午和她的對視與剛剛第一次把她送回宿舍的畫麵，感覺自己剩下的最後一小半心就要在這首歌中被徹底軟化了。他又想起剛剛她回頭看他時飄在風中的碎發，在路燈的照耀下顯得十分柔軟。

    如果不是她走得那麽快，他一定會忍不住伸手去觸碰那些碎發，然後輕輕給別在她的耳後。她剛剛走得那麽急是因為自己那句莫名其妙的話害羞嗎？這麽想著，他自己也忍不住臉紅。他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臉，感覺有些滾燙——怎麽會突然說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是喜歡嗎？對一個人心動就是這樣一種感覺嗎？

    不管怎麽樣，這種感覺真好啊……

    明晴回到宿舍的時候，發現三個舍友都不在，大概都去自習室了吧。她打開燈，把包放在桌上後就從櫃子裏找了衣服進衛生間洗澡。她放上熱水卡，打開花灑，溫熱的水打在她的身上。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看著慢慢騰起來的水霧發怔。

    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在她心裏湧起，總讓她覺得飄渺虛無得無法握緊。腦子有一瞬是空白的，而後，又詭異地出現了他的笑容，和他亮如星辰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水霧熏的，她的臉開始泛紅發燙，而他的那雙眼睛卻在腦海中愈發清晰……

    他笑得靦腆：“就是想，叫叫你。”

    怎麽會說出這樣莫名其妙的傻話呢？

    她搖搖頭，不敢再多想，趕緊洗完了就出去了。衛生間位於宿舍的陽台上，她出去的時候身上的水還沒幹，宿舍樓高所以風很大，她又隻穿了薄薄的單衣，不禁狠狠地打了個寒顫。

    其實今天已經立冬了，可是對於地處亞熱帶的C市來說，並沒有四季可分，隻有夏天、冬天和回南天三個概念，而且還經常入冬失敗。所以現在就算入冬了白天的溫度依然可以輕鬆突破二十度。然而到了晚上，她才感覺到天是真的開始冷了。明晴把毛巾晾好把髒衣服泡好後，就回房間打算找件外套披好再出來洗衣服。她披上外套，順手拿起桌麵上的手機看了看，發現有兩個未接電話和一條未讀信息。她解鎖一看，這些都是來自明朗的。

    “姐，你去哪兒了？怎麽不接我的電話呢？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們院籃球隊打進決賽了！決賽時間是下周日晚上七點，地點在逸夫體育館，你從我們學校東門直走不遠就到啦。有空的話就來為弟弟加油助威吧！”

    這條信息後還跟著一個很可愛的顏文字。明晴看完後，回複道：“剛剛我在洗澡，沒聽到手機響了，抱歉哈。小朗真棒！等姐姐下班了，馬上就去看你比賽。”

    很快，他就回信息了：“耶！有姐姐在旁邊給我加油我一定會超常發揮的！”

    明晴接著回複道：“那加油噢！好好訓練！”

    剛放下手機，門口就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原來是徐馨逸回來了。她提著一大包東西，臉上還掛著一個大大的笑容，看起來心情十分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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