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臻情緒崩潰，大哭不止，和尚分心去照顧她，魔鳥趁機攻破結界，數萬妖火從不同的方向襲來，和尚慌亂中支起法盾抵擋，卻勉強隻夠保護自己，一旁的宋明臻被妖火穿心而過，直直地向後倒去。

    “臻兒，今日陰涼多雲，娘帶你出去放風箏可好？”耳邊仿佛又聽到王妃柔聲關懷，一隻大燕子在高空中歪歪斜斜地飄著，越飛越高……

    雲層黑壓壓的覆滿整個天空，狂風呼嘯，強大的風力卷起風箏，惡狠狠將線刮斷，風箏孤零零地越飄越遠，最後隻留下一個渺小的黑點，消失在天際。

    宋明臻伸手去抓風箏，卻隻夠到虛無的空氣，那年的風箏，那些疼愛，都隨著王府起火那天灰飛煙滅了。

    “娘，我想你。”宋明臻蠕動嘴角，一滴淚從眼眶流出，劃出一道長長的淚痕，直至鬢發裏，再也不見了。

    結界破，魔鳥群起而攻之，和尚招架不住，一下子就被翅膀扇飛老遠，數百隻鳥喙往身上啄去，和尚被啄得遍體鱗傷，衣服破破爛爛的，鮮血從破洞中不停往外冒，汩汩不止。

    和尚心想此番怕是要命喪魔界了，就要放棄掙紮，忽地一陣青煙濃鬱地漫開，和尚和躺在地上的宋明臻一眨眼就不見了，長均追了出來，除了嚎叫的魔鳥，哪還有半個人影？

    蕭清然禦風而行，懷裏躺著奄奄一息的宋明臻，後麵跟著夢魔及和尚二人。

    “清然姐姐。”宋明臻努力地抓住蕭清然的手，“我怎麽會那麽壞，是我殺了他們，那個骷髏鬼是枉死的人來找我尋仇的，我以為它是惡人，沒想到十惡不赦的人是我。”

    “對不起。”夢魔在一旁道歉，“我施法讓你見不得陽光，是不希望你露麵太多，暴露少主的行蹤，沒想到害了你，還釀成無法挽回的悲劇，都怪我。”

    蕭清然強忍著淚直搖頭，“你不是壞人，誰說你是壞人，他們欺負你，你還手是對的。你知道嗎，那晚是你觸動封印，才讓我第一次有現身於世的機會，而今我的一切都是因為有你。”

    蕭清然握著宋明臻的手，感覺到她的脈搏一點一點地變得微弱，手漸漸冰涼，“明臻，你要撐住……”

    “清然姐姐，我娘來了，我看見她了……”宋明臻眼神變得迷離渙散，王妃一襲白衣，笑容和煦地衝她招手，張開了懷抱。

    “明臻？”

    懷裏的人兒徹底斷了生息，蕭清然抱著她小小的身體泣不成聲。

    遠處魔鳥的叫囂漸漸逼近，一道淩厲的紫光將風雲劈成兩半，四人齊齊往下掉。

    四人滾落在地，夢魔探了探和尚的鼻息，鬆了口氣，還好，還活著。

    另一邊，長均死死地纏住蕭清然，而宋明臻卻不知道落到哪裏去了。

    長劍一出，九虹貫日，蕭清然盡出殺招。長均費力地一一躲過，雙目充血，“不過是個卑賤的凡人而已，你何必拚命！”

    蕭清然不依不饒，“我拚的便是今日殺了你。你奪我父位，設計取我性命，今日又殺我恩人，此仇不報，絕不姑息。”

    手一揚，方圓十裏的花兒全數凋落，花瓣匯聚在一起，片片鋒利如刃，形成一股巨大的漩渦，以長均為中心，層層圍繞，旋轉不息，數十萬花瓣利刃劃破肌膚，穿身而過，長均拚命掙紮，卻被蕭清然施法裹住手腳，動彈不得。

    漩渦的範圍漸漸縮緊，長均覺得再這樣下去，全身的經脈就要被割斷了，索性一狠心，起了大不了同歸於盡的念頭，吐出元丹，元丹化作一隻碩大的猛虎，直撲向蕭清然。

    夢魔身形一閃，擋在蕭清然麵前，大喊：“少主快跑！”

    蕭清然不為所動，反而喚出長劍，做好再戰的準備。

    “少主，如今魔君還囚在黃泉，你要想辦法救他脫困，你的另一個恩人性命緊急，你不能逞一時之勇啊！”夢魔急勸，蕭清然是個執念很深的人，一旦下定決心了，不管做什麽事情，付出多少代價，都一定要得償所願，如今回到魔界，更是一心報仇，不死不休，若不拿她在乎之人的命相勸，她怕是真的要走極端，命喪於此。

    “你一定要平安脫身。”蕭清然跪倒在地，衝夢魔重重磕了個頭，孤軍奮戰，九死一生，如今夢魔的自我犧牲又在蕭清然心裏添一筆血仇，她狠狠剜了長均一眼，攙著半死不活的和尚離開了。

    “啊――”

    二人禦風行至一裏，身後響起夢魔淒厲慘絕的叫聲，蕭清然暗暗握緊拳頭，青筋突出，一顆名叫仇恨的種子在心裏迅速發芽，破土而出，在一瞬間生得枝繁葉茂，屹立不倒。

    蕭清然一路逆風而行，來到鬼爪森林。

    鬼爪森林是魔界的防護林，兩百年前，蕭莫還是魔君的時候，在此地布下多處法陣，用來保護魔界領域，長均再怎麽斬草除根心切，也不會貿然攻破魔界防禦，再加上蕭清然熟悉林內每一寸土地，每一個陣法，所以躲起來非常容易。

    對和尚來說，此地的壞處就是沒有陽光，濃重的瘴氣包裹著整座森林，逼得他沒辦法呼吸，瘴氣入體，再加上身上的傷口惡化，感染了妖毒，和尚終於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和尚，和尚。”

    蕭清然扶起他，把他的臉轉過來。和尚雙目緊閉，嘴唇發黑，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又青又紫，一團黑霧在皮膚裏鑽來鑽去，蕭清然大驚，不好，妖毒發作了！

    如今隻有把瘴氣驅出，才能遏止傷口感染，蕭清然看著眼前這張一本正經的臉，無奈地歎了口氣，“哎，傻和尚，我又要非禮你了。”

    蕭清然扶著和尚坐好，他身上很多傷口都開始化膿，流出黑色的膿血，皮肉與衣服緊緊貼在一起，分都分不開。蕭清然深吸一口氣，抬手捏了個決，和尚身上的衣服便自動一件件脫落，落在旁邊的地上。

    衣服的脫落撕扯著傷口，和尚疼得五官緊緊擰著，忍不住啊地輕呼出聲。

    黑霧在和尚臉上繞來繞去，漸漸擴散，蕭清然再顧不得其他，俯身吻住和尚的雙唇。兩唇相接，黑霧漸漸過渡到蕭清然身上，一道強烈的紅光從蕭清然身上發出，元丹的力量逐漸將瘴氣消解幹淨。

    和尚在紅光的映照之下，身上的傷口也漸漸愈合，痛苦得到解除，他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隨即慢慢睜開雙眼，蕭清然近在咫尺的臉一下子映入眼簾，她的呼吸撲到臉上，滾燙而熾熱，和尚大驚，慌忙把她推開。

    和尚大呼：“你……你幹什麽！”

    蕭清然被推倒在地，委屈地嘟起小嘴，拍拍身上的塵土，站了起來，“喂，臭和尚，你要搞清楚，我在救你，我看你瘴氣入體，又感染了妖毒，我怕你死了才救你的！”

    和尚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語不成句：“你……你……你剛剛……”

    “非禮你是嗎？你這和尚，怎麽跟榆木疙瘩一樣，你是肉體凡胎，扛不住這林中瘴氣，若我不用元丹助你化去瘴氣，你就死了。”蕭清然瞪他一眼，他立刻捂著嘴唇，一臉我是良家婦女，我被調戲的表情，蕭清然被他逗笑了，原本沉重的心情緩解了大半。

    和尚護著自己的胸，用眼神瞥了瞥蕭清然身後的那堆衣服，憋了半天，硬是講不出一個字。蕭清然扭過頭，故意不理他，和尚心裏愈發著急，“這這這……蕭施主，貧僧的衣服……”

    蕭清然憋住笑，一把抓起地上的衣服往和尚身上蓋去，意念一轉，那件衣服上破破爛爛的洞口都不見了，整件煥然如新。

    和尚手忙腳亂地套上衣服，衣帶隨便抓起來一綁，轉過身去，拚命逼自己閉眼入定，不去想剛剛那一吻。

    周圍漆黑寂靜，和尚一身白衣在黑夜中格外惹眼，就像無窮無盡的混沌中出現了一抹光亮，那種感覺就像一抹希望進駐心底，誘使人追逐著，向往著……

    蕭清然定定地望著他，舍不得移開目光。

    良久之後，和尚終於按耐不住，睜開一隻眼睛偷看蕭清然，一睜眼正對上她的凝視，和尚趕緊閉上眼睛，心裏默念：心如止水，心如止水……

    越是逃避，越是不願去想，那雙眼睛越是在心裏揮之不去。那雙眼睛裏包含太多的複雜情緒，帶著不甘帶著倔強，又滿含著無助，一副楚楚可憐惹人心疼的模樣。

    心疼？誰在心疼？是他嗎？

    和尚被自己這一瞬間的念頭震撼到了，出家之人專注佛法，摒除雜念，怎麽可能有這種情緒？一定是這幾天與她相處，了解了她的困境和無助，起了惻隱之心，出家人慈悲為懷，見困苦者相助，見可憐者生憐，沒錯，僅可憐而已，和尚在心裏如此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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