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李桐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趕緊拿出幹淨的帕子顫顫巍巍地遞上去，染了鮮紅帝皇之血的奏折，在他眼裏刺眼極了，這，這是怎麽回事？

    “太醫，太醫，皇上。來人，來人啊——”

    “李公公——皇上……”守在禦書房的侍衛闖進來，看到他們皇上靠在李公公的身上，明黃龍袍和案桌上沾染了血跡，驚詫地喊了出來，左右戒備著。

    “快去傳太醫。”李桐此刻方寸漸亂，皇上竟然吐血了。那群太醫院的家夥都眼瞎了嗎？風寒侵體？風寒侵體會嚴重到吐血的地步嗎？他侍候帝皇這麽多年，從來沒出現過這種情況，更何況，皇上現在修煉的功法，本應小病小痛都與之無緣才對！

    “咳咳咳咳……李桐，不可把此事告知擎皇弟。”龍昊宇撐起身體，喉中一咳，牽扯到體內胸口隱隱作痛，這段時間修煉不甚順利，可能是自己理解方法不對的緣故，所以才導致如此這般。

    “記得，不許說。”要是讓他那冷冰冰的皇弟知道，指不定怎麽冷嘲熱諷他呢！嗬嗬嗬……一想到對方被安了頭銜會出現的臉色，龍昊宇心裏一陣舒爽，好像胸口的隱痛也不那般難受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誰說不是呢？

    “皇上——”李桐心裏糾結無奈，都已經咳到吐血了，這非同小事，是整個蒼龍國的大事啊！還不讓他告訴攝政王，這可如何是好？左思量右徘徊，也無法認同皇上的旨令。

    “李公公，太醫院諸位到了。”

    “快讓他們進來。”看到外麵走進十來個太醫，還算禦書房守衛得力謹慎，李桐心裏如此做想。

    “皇上……”率先上前的曲太醫看到他們九五至尊身上的血跡，心裏咯噔一聲作響，再抬頭，便見皇上身邊的隨身紅人李公公繃著一張黑臉看著他們。

    “愣著作何？還不快給皇上診斷。”這群幹吃俸祿的家夥，要是不確斷出個什麽所以然來，他就不惜做一次小人，哼！

    “是，是……”一個個耳提麵命的太醫排著隊，輪番上前，細心切脈。

    “皇上，您有什麽不適的地方？煩請告訴老臣。”李太醫躊躇難斷，除了之前確斷的小染風寒，現在脈征爛綿、氣血混亂。皇上的身體怎會孱弱如此？

    “無妨，李太醫有話直說。”

    “是，老臣和曲老需要確核一二。”

    “李桐，你不用愁著臉。再繃著，又老了！”龍昊宇靠坐在禦書房休憩軟塌上，看見他凝重不語的樣子，忍不住調侃兩句。那樣子，好像他得了多嚴重的病似的，龍昊宇知道自己的身體，就是咳了血，無力了些，並沒有病入膏肓啊。

    “皇上，您現在還有心情打趣老身。江山社稷、百姓疾苦、朝堂紛紜，全都壓在您的身上。且不管其他，皇上龍體才是最重要的，老身這般年紀，也沒咳過血，怎不讓人擔憂？”不怪乎李桐大驚小怪，龍體欠安，都是自己侍候不善的過錯，自責憂心一時間全湧上了心頭。

    “唉——你就是太較真。你不信朕說的，總該相信太醫們的說辭吧！”龍昊宇朝著榻外的姿勢，看見跪在榻前後方的人裏，走出兩道鶴發青顏的官服身影。

    “啟稟皇上，老臣兩人有話想問。”見榻上的帝皇朝他們頷了頷首，曲太醫躬身跪下，“皇上，近日修煉可察覺有絲毫阻礙？”

    聽到對方如此一問，龍昊宇挑了挑細長濃眉，問出來了，你還覺得他們是庸醫嗎？

    和身邊的李桐對視了一下，才逸出淺笑低沉的話：“曲李二老察跡分明，不愧是太醫院聖手。確有此事，你們酌情開藥吧，朕有分寸。”

    “皇上，老臣兩人鬥膽，建議修煉滯後，未明緣故之前不可觸碰，還望皇上為蒼龍國上下，保重龍體要緊。”

    “嗬嗬……你們所思，朕自會考量。二位請起來吧！”

    “皇上——此事不可輕率忽視，請皇上明示。”曲太醫見榻上的帝皇不給予一句準話，俯身磕頭了，勢有不答應不起身之狀。侍候著的李桐刷拉一聲，一並跪在榻前，眼神堅定地看著麵露淡色淺笑的龍昊宇，語重心長地說：“皇上，您就答應老身和兩位老太醫們吧！”

    龍昊宇搭在被褥上的手頓住，威嚴的雙眸一一掃過幾人的臉龐，還有若幹候在後方跪著不起的太醫院臣子，良久才喟歎出聲：“你們都起來吧！還要朕三恭四請不成？”

    “那皇上——”

    “朕答應了。你們就不怕朕要了你們的腦袋？”龍昊宇看著他們一聽到準話，就紛紛站起露出寬心笑意的樣子，龍顏一怒，滿身熊熊的氣焰直麵撲去，但誰想他們毫無所動。

    “皇上，別的事我們不敢說，但此事您絕對不對遷怒我們，您又不是昏君。”李桐淡定自信地說，拿著太醫奉上的丹丸和熱水，遞上龍顏略顯蒼白的帝皇。

    “昏君？哈哈哈……咳咳咳，朕是想當來著。但不想暴屍朝野，遭某人唾棄。”每次擎皇弟不字字提命，讓他坐好屁股下的龍椅，如果這差事辦不好，父皇那裏也無法交代啊！

    “攝政王殿下讓皇上感到有危機了？”

    喝——他們聽到了什麽？站在不遠的眾太醫麵麵相覷，低垂著腦袋，不敢吱聲，更不敢隨意動作。

    “今日之事，你們應當如何，可是知曉？”李桐自然察覺到他們一下子小心翼翼的呼吸，繃著老臉，成年累月侍奉帝皇的氣勢也不容小覷，自帶不容置喙的暗沉和血殺。

    “李公公放心，我等知道茲事體大，必然三緘其口。”

    “必三緘其口！”

    眾前來診查的太醫一一屈身齊跪，今晚發生的事，誰敢說出去，又不是腦子欠抽了！皇，皇上對攝政王提防著？人人心裏嘀咕著，暗自揣摩，忐忑不安。

    “兩位太醫是否還有其他事？”侍候皇上寢下，李桐親自送各位出去，卻見兩老落於眾人後方，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疑惑地問。

    “額……”

    “曲老，說吧。有什麽事我們擔著。”李太醫堅信地支持，複又搖頭晃了一下。

    “李公公，借一步說話。”李桐見兩人憂心忡忡、不假辭色的樣子，心裏剛落下的大石，再次被人高高地拽了起來，緊忙將二人帶至偏殿。

    “李公公，皇上的病情有些奇怪。我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什麽意思？不是因為皇上修煉出了岔子的緣故嗎？”李桐緊揪著曲老太醫的衣襟，渾身戰栗，不敢相信他們的說辭。

    “脈象確實淤澀勾回，皇上外邪侵體大半月之久，也不見半分好轉，反而有加重的趨勢。老臣想問李公公，皇上可有按時用藥？”

    “自然，老身是親自侍候皇上服用羹湯的。”

    “如果按時服用，卻不見好轉，還愈加內虛，李老，你如何看？”曲太醫頓覺焦頭爛耳，懸在腦袋上方的利劍隨時砸下，難道他們全部診錯了不成？

    “皇上龍體略顯孱弱，重病已久之狀，單純的感染外邪，不至於如此。我擔心的是，有什麽是我等診不出來的病症。”

    “李太醫……你說的是——”曲太醫驚訝地張大了嘴，隨後低下頭，不再作聲，心裏卻湧起了驚濤駭浪。這般猜測假設，會引起朝堂動蕩的！

    “連二位都診不出所以然！”李桐語氣微怒，但更加惱怒的是自己。“此事不可聲張，若是走露半點風聲……”

    “李公公放心，我倆不是閑言碎語之人，主要是擔心皇上，才特向你表明一二。”如果他們蒼龍國帝皇出了什麽差池，他們能有什麽好果子吃？眼下，搞清楚皇上病情最重要。

    “我倆隻希望此番用藥，皇上能夠有所起色。”

    “老身明白了，我會細心關注皇上的，多謝兩位太醫據實以報，慢走……”步履緩緩兩人踏出偏殿，身影漸漸融入黑暗的夜色中，獨留宮燈黃影，在呼嘯的寒風裏忽明忽滅。

    “皇上——”回到禦書房內殿的李桐，看著睡下依舊輕咳的帝皇，一時之間老淚縱橫，想起了先皇的身故，泛著淚花的雙眼閃過堅定之色。

    咳咳咳……

    夜宮寒重輾轉眠，數聲低喃道君心。一夜淺酣，幾回心疼？

    “李桐……”翌日一早，天未亮，龍昊宇已然清醒，看到側邊靠坐著的宮中老人，龍顏蘊上怒意。

    “皇上，您醒了！”

    “你這是作何？還說朕不保重龍體，現在此等天氣，你倒想病上一遭？”

    “皇上息怒，老身實屬擔心。皇上現在感覺如何？”李桐根本沒想自己這回事，昨夜聽到兩位老太醫所言，擔心惶恐，不近身侍候著，也著實睡不安分。

    “好了些許，你退下安歇去吧！”龍昊宇作勢要起來，卻被李桐攔下了。

    “皇上，請治李桐假傳聖諭之罪。”

    “假傳聖諭？”龍昊宇見畢生在帝皇身邊鞍前馬後的老人一馬重重跪在地上，臉上疲憊之色明顯，莫不是昨夜做了什麽？“起來吧。朕想聽聽，你擅自傳了什麽聖諭？”

    “李桐罪該萬死。說皇上您將閉關數日，讓兩位丞相大人暫理國事。皇上，老身希望皇上年前去一趟穹龍殿。”

    “穹龍殿？昨夜太醫的話你還質疑？你還做了什麽？”龍昊宇看著一直跪著不敢起身的人，若有所思地問。

    “皇上明察秋毫，老身給國師大人傳了密信。”還有，給攝政王妃也傳了一道，您說可以告訴攝政王殿下而已，可沒說攝政王妃。李桐第一次鬥膽包天地鑽帝皇金口之言的漏洞。

    “你給國師傳了信？”龍昊宇頭疼欲裂，好你個李桐！不過芝麻蒜皮之事，小病小痛，竟然搞得那邊的人都知道了。自己這個皇上當得太弱不禁風了吧？

    “是的，請皇上降罪。”李桐絲毫不覺得自己小題大做，兩位老太醫的話讓他如芒在背，不得不謹小慎微。

    “你還知道降罪。真是好大的膽！”龍昊宇正坐起身，穿著龍紋寢衣酣然蘇醒之態也不減半分帝皇之威，微沉的聲線縈繞著濃濃的怒氣，跪在跟前的李桐低伏著頭，隻等上方帝皇降罪發落。

    “皇，皇上？”眼角看到熟悉的鞋履從身邊走過，卻沒有聽到對他發落的話語，李桐慢慢抬起了頭，看向衣角消失的方向，唉——重重歎了一口氣，皇上是怒了，但沒有拿他開罪。要是時間再回到昨夜，他依舊會如此做，不悔。

    窸窸窣窣起身，踱步出去，緊隨著蒼龍國尊貴的帝皇，小心侍候。“皇上，咱們什麽時候啟程？”

    “李桐，你還真不怕死。若是常人，此刻早就避之不及了。你倒好，知道朕怒上心頭，還敢火上加油。”龍昊宇落座於禦書房主位上，李桐眼色明厲，上前為之張紙磨墨。

    “皇上想要李桐的命，隨時都可以。但奪命之前，一定要讓李桐看到皇上龍體安康。”諄諄之言，虔誠哀求的語氣，讓龍昊宇聽了龍顏大笑。

    “老奸巨猾！我們在這裏等著就行，不用專程跑一趟。竟然擅自傳信給國師，讓他老人家笑話啊！”

    “不用跑一趟？”

    “傳司馬雍和唐左謙入宮吧！這下可好，朕隻能偷偷躲在這裏了。”龍昊宇哭笑不得，堂堂蒼龍國的帝皇，也有一朝見不得人的時候。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啊？

    “皇上，老身一片初心，卻辦了壞事。請皇上降罪。”李桐本以為年關之際去穹龍殿，請國師大人替皇上看看，哪會知道根本不用出門。

    “朕是昏君嗎？”禦座上的龍昊宇微微抬頭，側臉看身邊頂著熊貓眼的人，真不知該如何說他是好。連父皇都重用有加的人，他哪忍心對他施加罪行。

    “嗬嗬嗬……當然不是。謝皇上開恩。”希望某天知道他偷偷報信給那邊，也不會降罪才好！

    “去吧。朕就當休息幾天了。此番機會難得，也許能看出某些人的馬腳。”龍昊宇心裏暗自醞釀計劃，李桐微微欠身，小心出了禦書房，傳聖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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