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後宮那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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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烈風,百裏呼號,穿梭灌注,處處冰凍。此時皇宮中鳳儀殿冒著淩寒獨自開放的梅花園,尚有人影在其間徘徊。
“梅落嫣紅,唯有暗香。似雪非霜,疏影戲寒。四月,陪本宮走走。”
“皇後娘娘可是為三皇子之事煩惱?”提著手爐緊步跟上的四月察言悅色,信口一問,清秀美目關切地看著前方拾梅挽香的雍容高貴女子。
“皇兒的事,本宮思慮多日,略有些想法,並不憂心。反倒是年關將近,皇上卻突然閉關,有些蹊蹺。欣兒還沒回來?”穆紫衾好奇的是,昨夜禦書房那邊傳喚了太醫,第二天皇上就閉關了。
“娘娘……欣兒回來了,請了兩位太醫過來。”
“哦?隨本宮過去吧。”莊紅色的鳳袍,在素淡梅影花中逶迤踱步,一青一藍兩婢女隨後,往鳳儀殿正廳而去。
“微臣拜見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殿廳裏二人看見外麵緩緩步入的麵容華貴的人,連忙俯首跪迎,恭候在側。
“起來吧。原來是曲太醫,別來無恙,依舊老當益壯!”看到太醫院的掌院之一,穆紫衾鳳眸微動,腳步掠過兩人,落座在殿廳主位上。
“多謝皇後娘娘關切。久不見老臣是好事,說明皇後娘娘貴體安康。”曲太醫和身邊的徒兒站了起來,含笑地回道。
“嗬嗬嗬……曲太醫這話說得妙哉!米嫵,上茶。兩位寒風中前來,請坐下,嚐下本宮這兒的熱茶。”
“多謝娘娘恩典。”看著主位上輕抿著茶水的後宮之主,曲太醫朝身邊薑意開示意,兩人坐了下來,卻不做其他動作。
“不知皇後娘娘請微臣過來,是要為哪位看診?”心裏知道對方之意不在此,但曲環還是中規中矩地詢問。
“砰——”茶杯輕放在案桌上響起的聲音,主位上的鳳眼正對上曲環看過去的目光,旁邊的薑意開把握不準皇後的意思,保持沉默。
“曲太醫怎會不知本宮請你過來的緣故?”
“還請娘娘明示。”曲環堅定著對方不問,他當做不知的態度。言語鑿鑿有力,不卑不亢,老鬆不老的氣節不屈不折。
“本宮是關心則亂,希望曲太醫不要介懷。今日一早,就聽到皇上閉關一事,昨夜還宣召了太醫,事情發生如此突然,本宮恍如夢中,略為擔心,所以想同曲太醫了解一下皇上的情況罷了。”穆紫衾示意四月端上茶點,微靠在沉檀鏤雕椅上,憂色顯露,哀歎婉轉的聲音徐徐而來。
“近日天寒地凍,皇上外邪侵體、感染風寒未愈,又恰逢修為突破之際,故召喚微臣等人前往問話。”
“皇上龍體欠安,眼下閉關有無大礙?”穆紫衾已經多日不見帝皇身影,年關將近,皇上多半留宿禦書房,後宮眾妃皆不敢擅去打擾。
“皇後娘娘盡管安心無虞,微臣等人的丹丸可助皇上閉關順利。”曲環撫著胡須,平淡不驚地回複。薑意開默默為自己師傅豎起拇指,這樣的大瞎話都能順口溜地說出來,真真假假,量對方也分辨不出來了。
“這樣就好。本宮擔憂皇上心切,能得到曲太醫一句準話,也就放心了。宮中妹妹們問起來,本宮也有言可對,你說對不?”十指金色鏤空指套輕輕滑過繡製繁複的鳳袍,安放在膝頭,眉笑悠然,熏染淡紅的鳳母奪眼生輝,讓人從她疑問的話中,感覺到淺淺的帝後之威。
“皇後娘娘所言極是。皇上此番閉關,出來之日無期。難得娘娘一番伉儷關切之心。”
“這位,是太醫院的……”
“回稟皇後娘娘,微臣薑意開,乃曲太醫的醫徒。”
“曲太醫醫徒桃李天下,這個甚是麵生,是新收的徒弟嗎?”
“皇後娘娘識人記憶真好!老夫年事已高,日後就是他們走動了。現在帶下年輕小徒認識一二,好博個麵熟。”
盞茶之間,戒備吹捧,曲環活了這麽多年,信口拈來,看得薑意開目瞪口呆。在他眼裏,以嚴謹正直條理不阿的師父,真正將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好本事給他現了一番。
怪不得出門之前,還交待自己少言多看多聽。眼下,他知道自己該看該聽的是什麽了!活脫脫的“神棍醫老”啊……
“娘娘——”看著主位上久坐不言的人,四月小心地問。殿內的其他人早已離去。
“砰哐——”茶杯清脆落地,還想說話的米嫵、四月頓時啞了一般,不敢在這個時候觸碰台風尾。“四月,替本宮去辦一件差事。”主位上的穆紫衾臉色不佳,就如同支離破碎的茶杯,被適才曲環師徒二人攪壞了一早賞梅的好心情。
問一兩句話,都敢給她豎起一堵牆。她是後宮之主,蒼龍國東昊帝的皇後,一國之母!太不識好歹了,老東西!
穆紫衾氣憤不過,招手在貼身婢女四月的耳邊簡語吩咐,最後揮了揮袍袖:“務必要請到。”
“是,娘娘。四月這就出發。”纖纖施禮,雙手貼額一闔,接受任務的四月和米嫵、欣兒示意了下眼神,便踩著疾步快速走出了殿門。
“娘娘小心,地上有碎渣塊兒,欣兒,快點!”米嫵看見主位上起身站起來主子,趕緊招呼欣兒一起收拾地上的茶杯殘骸,以防被踩到劃傷。
“皇後娘娘——”殿門走來鳳儀殿的老嬤嬤,“幾個宮的嬪妃給您請安來了。”
“請安?嗬嗬——”穆紫衾狹長的鳳眸光芒閃爍,下一刻笑了出來。太醫院的人前腳剛走,她們便來了,速度不可謂不快,敢情一大早就緊盯著鳳儀殿的動靜了!還絲毫不遮掩,足夠大膽。
“讓她們去梅園吧。本宮稍後便到。”
“是,謹遵娘娘吩咐。”老嬤嬤得到準話,轉頭就朝殿門口過去,將那些撲粉上妝、打扮隆重的嬪妃們領至鳳儀殿西南角梅花園中庭。
“皇後娘娘駕到!”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娘娘貴體金安——”“皇後娘娘萬福——”中庭內的一幹疊影飄香紛紛起身,恭敬地朝著梅園入口方向行禮問安。
“眾位妹妹平身吧!今日寒氣冰凍,你們怎麽冒寒到本宮這來了,若是受了涼風怎如何是好?”
“讓皇後娘娘擔心了。在自己宮裏呆著也煩悶,見湘妃和惠妃姐姐來看您,我們也想其樂融融,便一同過來了。”穿著淺色貂跑厚襖的柔妃,十指丹蔻,一身絨絨的宮裝襯得嬌小豔麗,嫣紅的嘴裏巧笑嫣然地說著。
“柔妃依舊靈動逼人。”穆紫衾臉上露出清淡笑意,看向中庭站著的每一個人,來得真是齊全。“妹妹們請坐吧。今日梅花開得最好,你們來得恰逢時候,一飽眼福了。這大冬日,也就這花,開得甚合人心。”
“嗬嗬……娘娘這梅園打理得最好,風雅閑怡,古霜獨枝。現下皇宮,也就這裏能感覺到暗香撲鼻了。”
“儀嬪平時喜歡擺弄花樣,今兒就在本宮這兒摘些回去吧。”穆紫衾落座在眾人之首,靠著軟墊,顰笑悠然,對鍾情花木、蕙質蘭心身著粉藍披風女子說道。
“可惜今年這時還不下雪,雪染紅梅的景象,恐更為壯麗。”
“惠妃姐姐不怕淩寒才如此說,我和妹妹們最怕那雪融之時,對下雪,可不希望它腳步到來嗬——”
“惠妃姐姐想看的勝景,是一人獨景呢!”坐在其身側的婉嬪輕掩小嘴,附和著儀嬪的話,語氣誇張地說。
“皇後娘娘,皇上怎麽突然閉關了?”有話說話的儀嬪擺弄著中庭石桌上的梅枝,一邊偏著頭,好奇地問出聲。
庭中的氣氛一下子竄過冷風,複又漸漸和暖起來。“是啊,今晨聽到皇上聖諭,還不敢相信。往年年關之期,皇上都忙於案前,唯獨今年不同。”湘昭儀和其他姐妹鬥弄著別在發上的梅花瓣,大步跨進亭裏,疑惑地問。
“皇上的事,大家不要妄加猜測,憑生波瀾。安分守己,方不會讓皇上煩心,幾位說是不是?”
“娘娘難道就不關心?可得好些日子見不著皇上了。梅盛初紅,隻道不見君。過年佳節,皇宮恐怕冷冷清清了。”
儀嬪端詳著石桌上的紅梅冉韻,抬手撥弄兩分,輕描淡寫之筆,卻讓整個花束繁美似錦,多了巧妙心思在裏頭。
“嗬嗬,儀妹妹這手,勝似能工巧匠!”顧美人淡妝濃抹輕順著白袍衣襟,一臉讚歎地說,柔弱似水的姿態,微倚在亭柱上,一顰一笑綻放著美豔無雙的嫵媚之色。
“顧美人商人之家,也識得雅致之美、閑情之趣?”一身子的狐騷味、銅臭氣,什麽皇商巨擘之家,出來如此妖魅之人?
傅月儀性子平順,但不代表可以任人欺淩。在皇宮多年,多少也學了點護住自己的本事!
“附庸高雅!”顧落如臉上閃過嗤笑,側臉視之,帶著淺淺的不屑之意。天天折騰點花花草草,隨意撫弄,也擺出氣質風雅之態,真是落俗,俗不可耐。
“顧美人在金銀中長大,一口銅唇鐵舌,擅長和對手爭分多利,自然不懂這些平心修身的道理。高雅這回事,若能巧善而來、充實本心,又有什麽不好?”
坐在穆紫衾身邊的傅月儀坐直身子,冷眼看著那邊無事挑事的妖魅子,心裏生起了惱意,臉上不讚同地說。
“好了。你們到本宮這兒,難道是來翹舌爭辯的?隨意挑事生非,是不是想趁皇上閉關期間,把後宮搞得烏煙瘴氣才算罷?這裏是皇宮,不是街邊小巷,吵吵嚷嚷,有失身份!”一聲喝令,亭中眾人鴉雀無聲,看著主位上掌管後宮的人,心思各異。
安靜的梅園,獨自逍遙的寒風,從每人的耳邊吹呼而過,各宮隨身婢女也站定不敢亂動。“皇後娘娘教訓得是。皇上平日,最是不喜聒噪。幾位妹妹,可不能犯老毛病啊。”
“正是。有這心思說事,還不如多花時間為蒼龍國祈福,替皇上禱祝上願。再不濟,抄抄字經,怡養修身也行。亂發牢騷,那是怨婦的專長。”端著熱氣嫋嫋升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的柔妃,巧笑生姿,不緊不慢地說。
儀嬪耳裏聽到對方所言,心裏沉沉浮浮,看向顧落如的眼神,蒙上了一層白霧,說不出的嫌惡和避忌。要不是因為她,自己何嚐會受此牽連和折辱?
“本宮有言在先,皇上閉關這些日子,如果哪位無事折騰、做事出了格,就不要怪本宮杖下無情了。幾位齊約而來,本宮哪會不知大家的心意?今晨勞請曲太醫過來一趟,詢問了些皇上細微情況。有太醫院藥師輔助修煉的丹丸,大家都不必掛懷,耐心等皇上閉關出來便可。”
穆紫衾言簡意賅,直切這群來勢洶洶之人關心的問題,三言兩語意圖打發她們。爭鋒相鬥,暗裏綿針,誰附和誰嗆聲,都不過逢場作戲,有幾分真心相護呢?
……
“宣哥哥……”駱詠禾半撐起身子,看著床邊著裝整飭自己的龍靖宣,縈繞著紫黑霧氣的雙瞳妖異奪魂,散發著無盡旖旎風情。身上的被褥半掩,低聲柔弱地呼喚著對方的稱呼。
“禾兒怎麽醒了?”將案桌上的玉佩熟練地別在腰際上,回頭看見眸裏含情藏媚的可人兒,俊朗桀驁的臉上露出邪氣的笑意,攥了攥手裏的虛無,雙瞳無比驚亮,黑得讓人墜入那凝粘的暗夜裏。
“宣哥哥都不陪人家,怎還睡得著?”駱詠禾一手撐在床上,托著頭抱怨地看著整裝完好的男人。
“唰唰唰——”衣服摩挲的聲音,龍靖宣跨步坐到床榻邊上,骨骼分明的手指捏起她的下頜,微微撫著,語氣輕緩:“好生歇著,稍後吩咐藍秀給你把補品端上來。這些日,累壞了?”
“宣哥哥,是要過去那邊吧?也是,儷妹妹現在月份大了,肚子大得有些驚人,是得好好嗬護著。”駱詠禾將他捏著下頜的手一揮,反過身麵向床帳裏側,肩膀一顫一顫的,慢慢傳來了低嗚啜泣的聲音。
“禾兒,你又想到哪裏去了?這裏填滿的,無一不是禾兒的身影。難道這些日來,還沒感覺到嗎?”龍靖宣覺得自己對她是著了迷的深愛,每晚都要回到這裏,心裏才不會感到躁煩意亂、螞蟻蝕心般難受。
“我這是要去母後那兒。難道禾兒連母後的醋都吃?”看著背著她的身子,龍靖宣眉毛喂挑,聲線戲謔變高,疑惑的語氣帶著不確定的故意。
“母後?”是去皇後娘娘那兒?駱詠禾瞅見他漆黑深邃的眼裏滿含逗笑,瞬間破涕為笑,軟若無骨的身軀緩緩靠近,輕吐微蘭:“宣哥哥是要去問上次的事嗎?禾兒太沒用了,不能替宣哥哥做什麽。”駱氏家族,除了駱裴,再無其他在宮中任職之人,朝中之事想要幫襯,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禾兒何須歎氣?你是蒼龍國武修天縱才女,這聲望可不是人人有之。我要的東西,總會有辦法得到,禾兒隻要站在身邊好好看著便是。”一揮衣袍,高傲站起,臉上的神色不羈張狂,摸著腰上的玉佩恣意而言。
宣哥哥……這樣的氣魄和自信,讓駱詠禾眼裏漲滿了濃濃的暈輝,忽明忽滅,直至變回正常的瞳色。
“禾兒且歇著吧,去完母後那兒回頭再來看你。”龍靖宣說完,腳步便朝著房門殿外走去了。
“好好看著?”駱詠禾嘴裏呢喃重複著他所說的話,“咯吱——”一聲房門再次被推開,外麵走進來柔黃色的身影。
“小姐,該喝藥了。”藍秀精致托盤上端來一碗漆黑濃稠的湯汁,床上的人好像被觸動了什麽,幹愣愣地坐了起來,身上的被褥隨之滑下也無動於衷,聞到熟悉的氣味兒,機械般地抬起手,捧住冒著滾滾熱氣的小碗,不怕燙地直接往嘴裏灌下。
“真聽話,好好睡吧!嗬嗬嗬……”淺淺起伏的聲音,藏著興奮和得意,見人乖乖把湯汁喝下,藍秀嫵媚的雙眸如同陰險的蛇蠍般,淬了毒,毫不避忌地露出心思。再快點,再快點!她將要立下千秋之功了!
此時皇宮鳳儀殿內,氣氛如沒有硝煙的戰爭。
“皇後娘娘請微臣來,就是為了這事?”穆曜齊繃著臉,還沒用膳,端著茶杯的手就頓在了空中,如虎般犀利的目光看著膳席主位上的人。
“依穆將軍之見,這事可否幫言幾句?”穆紫衾對眼前穆府的武將奇才還是有些發毛,且不說對方的性情說一不二,這還是個鐵血剛正的人,就連當年太後都甚少和他說娘家話。此番穆紫衾是硬著頭皮想請他幫忙的。
“三皇子對儲君之位有想法?”穆曜齊風平浪靜的眼神直視對方,說出的話卻能掀起萬丈波瀾,突如其來的問話讓穆紫衾愣神了片刻。
“穆將軍這是何意?”穆紫衾臉色沉醞,不明白對方問出此話意在何為?“三皇兒是本宮的孩兒,穆府也是他的外家。難得他在古武修煉一途有些長進,本宮想讓他在軍中磨練幾年,殺殺年輕傲性,將來或許能替他父皇分點小憂。這也是本宮這做母後的一點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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