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王府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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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四十五年初春。

    繁華似錦的京城,四處一片祥和,這都要感謝現在的康熙爺,他精明統治,愛民如子,把清朝帶進了一個從未有過的盛世!

    大街上,一座華貴的馬車緩緩而進,百姓們都見怪不怪,各自忙碌著自己的事情。

    華麗的馬車四角掛著紫色的流蘇,四匹精裝的白馬拉著向前,後麵一個馬車上拉著大大小小幾十個用大紅色的綢緞包住的箱子,隻能見兩位趕馬車的男子,卻並未見他們的主人。

    看這樣子應該是哪位大戶人家送賀禮去了。

    馬車內,一位十七八歲,身穿青綠色繡牡丹長裙的女子靜靜地坐著,她略施粉黛,卻隱隱地從眉目間暈染出一絲濃濃的清純婉約,三千青絲挽成簡約的碧雲髻,插著兩隻白玉簪。眉若柳,眸如星,朱唇微紅。

    旁邊坐著的是一位年過中旬的老婦人,穿著卻比年輕女子華麗許多,在年輕女子耳邊不停說道,“柔兒,雖然這次是去看你的妹妹,但是千萬別忘了最重要的事情。額娘已經在府裏多次叮囑,你一定要牢牢記住。”

    這位年輕女子便是當今皇上四子胤禛側福晉烏拉那拉宜修的姐姐,烏拉那拉柔則,身旁的老婦人是柔則的親額娘,宜修的嫡母陶氏。

    宜修的娘親是側福晉,而柔則的額娘是嫡福晉,身份有異,卻也在姐姐之前嫁給了四阿哥做側福晉。

    如今宜修已經懷孕了,皇上下旨,隻要她生下男孩,就可以晉為福晉。

    也是皇上下旨,允許娘家人家人去雍親王府裏探望有孕的宜修。

    馬車裏的女子沒有多少喜悅,隻是淡淡地回應了一句,“知道了,額娘。”

    馬車在雍親王府門口緩緩停下,王府裏的丫鬟下人就早在門口迎接。

    “恭迎夫人和大小姐!”下人們齊聲說道,掌事丫鬟春蘭上前福身而道,“夫人,小姐,已經準備好房間,請隨我我來。”

    “這間是夫人住的,旁邊那間就是小姐住的。”兩人跟著春蘭走進一間不大不小的房間,“側福晉住在水雲閣,王爺叮囑要給側福晉一個驚喜,你們休息好了明日就能過去看望了。”

    春蘭又分配了幾個得力的丫鬟伺候他們。

    待春蘭走後,陶氏拉住柔則的手,“柔兒,這次看望宜修的時間不長,你可得好好把握住機會,現在宜修有孕,就更能得心應手了。”

    柔則溫和婉靜地道來,“額娘,我本就不想進什麽王府,您就別逼我了,我怎可搶奪妹妹的幸福呢。”

    “不行!”陶氏突然嚴肅起來,“你是嫡出,她是庶出,你絕對不能被她踩在腳下,四阿哥如今是最有希望登基的皇子,烏拉那拉氏的榮耀全在你手裏了,母親絕不允許任何人擋住你的前途。”

    “額娘······”

    “說什麽都沒用!這次是你阿瑪命令的!”陶氏厲聲地道。

    ········

    打點好一切,柔則和陶氏被春蘭帶到了水雲閣去看望宜修。

    還沒進門就聞到一陣清雅悠然的香味,柔則聞出來這是西域的安胎香,她從小飽讀詩書,雖然少出閨閣但接受過良好的文化熏陶,這種名貴的香料應該是皇上賞賜的,可見妹妹在府裏的日子很幸福。

    床榻上半躺著一位年紀與柔則相仿的女子,身穿紫色錦緞繡花長裙,不施粉黛,卻也國色天香,一手撫摸著微微隆起的腹部,另一隻手撐在額頭上,閉目養神。

    旁邊的金鼎焚出一縷縷清幽的細煙,很快就與空氣凝華,然後散發出特有的清香,令人神清氣爽。

    “側福晉,大小姐和夫人來了。”旁邊按摩的丫鬟小聲在她耳邊說道。

    宜修緩緩睜開眼,驟地笑逐顏開,在丫鬟的攙扶下站起來,心情極好,“姐姐怎麽來了不早說一聲,我都不知道!”

    姐姐的到來無疑對宜修來說是一場意外的驚喜,她在府中常日無聊,王爺又要忙公事,甚少陪她,姐姐來了就有人跟她說話了!

    突然瞧見一旁的陶氏,宜修眼裏閃過一絲錯愕,很快消失,恢複到喜悅之色。

    “姐姐,我好想你!”宜修親昵地抱住柔則。

    柔則拍拍她的肩,溫柔地道,“都是快做額娘的人了還這麽小孩子氣,在這裏我可不是你姐姐了,你是雍親王側福晉,我應該向你行禮的。”

    宜修這才放開柔則,她也知道禮數不可廢。

    “妾身烏拉那拉氏攜女柔則,拜見雍親王側福晉。”

    “好了好了,快起來吧!”宜修滿臉笑容地讓丫鬟扶起柔則母女,吩咐丫鬟們準備柔則和陶氏愛吃的糕點和茶水。

    陶氏見狀,笑著開口,“王爺果真待福晉是極好的!”

    她自然知道王爺對她好,府裏如今除了她還有一位齊月賓,是虎賁將軍齊敷之女,和她一起嫁入王府,但也不如她得王爺喜愛。

    而現在,隻要她生下的是男孩,皇上就下旨晉為福晉,是雍親王的嫡福晉,從此以後,她就徹底擺脫掉庶出的身份,而她的兒子,也是四阿哥唯一一個嫡出的兒子!

    “額娘說笑了,我能有今日全靠額娘的栽培,怎麽樣都不會忘記額娘和阿瑪的教育之恩的。”宜修淡淡地笑道。

    “嗬嗬嗬~”陶氏也笑著說道,“難得福晉有如此寬宏大量之胸懷,想必日後誕下的世子肯定也是人中龍鳳。”

    “借額娘吉言。”宜修不卑不亢地回應。

    “時候不早了,府裏還有事等著我回去料理,皇上下旨讓柔則陪你幾日,希望不會打擾到福晉才好。”陶氏見風使舵地準備離開。

    宜修是真心希望柔則陪她的,眼見陶氏要走了,她自然喜不勝收,也沒有留她,“額娘慢走,代我向阿瑪問安。”宜修輕言而笑。

    柔則慈愛地看著自己即為人母的妹妹,少了平日在府裏的囂焰之氣,多了成熟穩重,身上籠罩著慈母的光芒,她突然覺得妹妹高出自己好大一截。

    明明她才是嫡出,明明她才是受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大小姐······

    在府中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可當她踏進雍親王府之後,她深刻地感覺到自己如此渺小,母親說四阿哥當皇帝的可能最大,如果妹妹成了福晉,那她以後就是皇後,是這個世界上最尊貴的女人,妹妹是庶出,她怎麽能成為最尊貴的女人呢?這不是很諷刺麽?再怎麽輪,也輪不到一個庶出的女子做國母。

    “姐姐?姐姐?”

    柔則在宜修的叫聲中緩過神來,看著她,“怎麽了?”

    “姐姐你在想什麽啊!”宜修看著她不知所措的樣子笑了笑。

    “沒什麽。”柔則看著自己天真可愛的妹妹,心裏燃起一絲愧疚,她怎麽能有這樣的想法呢?她怎麽能有有嫉妒妹妹的幸福呢?

    “姐姐,你為我高興嗎?”宜修看著她,真切美好地說道,“我終於擺脫了在府裏受人排擠的日子。”

    高興······

    她並不是很高興。

    卻又立馬露出滿麵笑容,寵溺慈愛地笑道,“姐姐很替你高興,希望你一直都這麽幸福下去。”

    宜修開心地拉住柔則的手,開心地笑了起來。

    那一年,柔則十八歲,宜修十七歲。

    宜修未出嫁的時候,應該是兩人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因為她們不知道,從這一天開始發生的事情令她們追悔一生······

    宜修有孕後很是貪睡,兩姐妹聊天不過一個時辰宜修就有了困意,丫鬟伺候宜修入寢後,柔則無事,就攜了蕭去花園走走。

    初春時期總是朦朦朧朧的天氣,杏花開得極好,伴落微風吹下,漫天的杏花雨,柔則身穿淡綠色衣服,與杏花雨相得益彰,淡淡憂愁之下,纖指握蕭,拂起一首心中的悲涼。

    小院閑窗春己深,重簾未卷影沉沉,倚樓無語理瑤琴。

    遠岫出山催薄暮,細風吹雨弄輕陰,梨花欲謝恐難禁。

    淡蕩春光寒食天,玉爐沈水嫋殘煙,夢回山枕隱花鈿。

    海燕未來人鬥草,江梅已過柳生綿,黃昏疏雨濕秋千。

    這是她閑來無事,用李清照的浣溪沙改變的曲子,音符如同一個個清澈靈動的精靈跳動在蕭上,伴隨著漫天飛舞杏花,微風吹拂著衣裙,如同夢中須臾飄渺的場景,若隱若現,卻讓人難以動彈停駐的腳步······

    胤禛站在離她不遠處,靜靜地聽著這首從沒聽過的曲子。

    仿佛她的簫聲有一股強烈的吸引力,吸引著他從踏入王府就跟隨著簫聲的腳步,走到這裏他卻不敢前進了,生怕隻是曇花一現,海市蜃樓罷了,他更怕自己上前會驚擾了這一場如夢如詩的畫卷。

    她孤身站在那裏吹簫,仿佛世間一切都與她無關,仿佛,世間所有的一切跟她比起來都微不足道。

    一曲完畢,胤禛毫不吝嗇地拍了拍手掌,讚美脫口而出,“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幹。”

    不知身後有人,柔則轉身,見一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看著自己,渾身散發著一股王者氣息,有些嬌羞地對他頷首行禮,“大人過獎了。”

    柔則不認識胤禛,不管他是不是胤禛,光看他這一身富貴打扮就不是一般人,叫大人準沒錯。

    胤禛也不認識柔則,便問道,“姑娘是何人?為何在此獨自吹簫?”

    柔則再次福身行禮,“我是烏拉那拉氏側福晉的姐姐柔則,奉旨入府陪伴妹妹。妹妹剛剛有些疲憊正在休息,我閑來無事出來走走。”

    胤禛知道這兩日宜修的姐姐要入府,沒想到就是此人。

    沒想到能吹這麽好聽的曲子。

    “這首曲子······”

    “這首曲子是小女子胡亂編寫的,讓大人見笑了。”

    “哈哈哈!”突然胤禛發出爽朗的笑聲,緊接著說道,“府裏的樂師都是一個風格,真是許久沒聽過這樣好聽的簫聲了。”

    柔則沒想到初遇這個男子竟能這樣大言不慚,難道他是······

    “恕小女子冒昧,請問大人怎麽稱呼?”

    胤禛笑了笑,“你初入王府,怎麽連這王府的主人都不認識?”

    柔則被嚇得不輕,竟然是王爺!

    “小女子有眼無珠,不認識王爺,還請王爺恕罪!”柔則立馬跪下請罪。

    胤禛心情極好,朝她擺了擺手,“不知者無罪,起來吧!”

    柔則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重新打量起這位皇上最看重的四阿哥。

    他高大挺拔的身軀,如雕刻般完美的五官,還有全身散發著皇家尊貴的氣質,果然是人中龍鳳!

    “這樣算起來,本王還得尊稱你一聲姐姐!”胤禛微笑著說道,看起來隨和而親近。

    “王爺抬價小女子了,萬萬不敢!”柔則低聲而道。

    “哈哈哈!”胤禛突然覺得有趣,便逗她說道,“有什麽不敢的,你的妹妹是本王的側福晉,自然而然地該叫本王一聲妹夫。”

    “王爺在這裏說說就算了,要是被旁人聽了去,會責怪小女子不懂禮數的。”柔則時刻也不敢忘記阿瑪和額娘的教誨,萬事都要謹慎而行,尤其是在這雍親王府。

    “如果本王納你為側福晉,那你就不用這麽拘束了,可以和你妹妹平起平坐,怎麽樣?”

    聽到胤禛這非真非假的話時,柔則錯愕地抬頭看著胤禛,萬分吃驚,片刻,她收回了吃驚的神色,低頭謙卑地道,“王爺別拿小女子開玩笑了,小女子怎可搶奪妹妹所得的。”

    胤禛沒想到烏拉那拉氏柔則會不知所動,他倒是小瞧了這個溫柔親和的女子了,有趣有趣!

    “哈哈哈!”胤禛今天遇到她不知道笑了幾次了,他好久都沒有這麽開心地笑過了······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勉強你了。”胤禛看著她肩上殘落的幾片櫻花瓣,抬手拂去,“落花不堪,還是拂去為好。”

    柔則有些意外地看著他的舉動,卻也來不及阻止退縮,心裏卻暗暗打起鼓來,“多謝王爺!”

    胤禛笑道,“本是一家人,不必客氣。可否在府中多留幾日,過幾日本王要邀請幾位兄弟聚會,請你到時候吹奏一曲。”

    柔則想了想,還是答應了,“恭敬不如從命。”

    但是她不知道,這樣拋頭露麵,對妹妹會不會有影響,可是她是極愛蕭的,左不過都是王爺的幾個兄弟,為他們吹簫助興也好,如果不答應,王爺會怎麽看烏拉那拉氏族?

    “王爺,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告退了。”

    “好!”

    柔則向胤禛福身後轉身離開,心裏有些許不安。

    剛剛胤禛為她拂去肩上花瓣的時候,指尖拂過她身上,帶著炙熱的溫度,仿佛如一根根琴弦撥動著她的心,現在她的心跳非常厲害,為什麽會這個樣子?她怎麽了?

    一定是從小沒有接觸過男子才這樣的,恩!一定是!

    柔則心裏煩躁地朝前走著,一邊走一邊在心裏安慰自己。

    胤禛站在原地,看著逐漸縮小的背影,心裏默念著她的名字,柔則······

    他想,這輩子是無法忘記她站在櫻花雨中的那一幕,她站在那裏,孤單落寞的背影,卻隱隱流露出一股堅強的氣質,簫聲從她身旁繞過,微風拂過她的身旁,衣裙蕩漾起層層漣漪,發絲隨著微風飛舞,美到萬物都失了顏色!

    這個女子,從他見到的第一眼就帶著奪人眼球的魔力,讓人不可忽視,既然是宜修的姐姐,他就不怕她會逃!

    ······

    柔則回到雲水閣,見宜修還沒有醒,便和丫鬟們一起燉安胎藥,她一直為人親和,從不使小性子,大家都很喜歡她,三兩句聊下來,丫鬟開始向柔則抱怨宜修。

    “大小姐,我在王府裏做事有四年了,月福晉待人很溫順卻沒有宜修福晉的美貌,也是王爺喜愛宜修福晉的原因,可是宜修福晉經常打罵我們這些丫鬟······”小丫鬟說得很委屈,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柔則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輕聲說道,“宜修是這個脾氣,但是她本性不壞,她是你們的主子,你這樣說要是被有心人聽了去會說你議論主子的!”

    “是,我知道了。”

    柔則無奈地搖搖頭。

    原來,宜修的性子還是沒有改,都是快做母親了人了!

    和丫鬟端著安胎藥走進水雲閣,宜修已經醒了,正坐在軟榻上喝水,見柔則端著安胎藥,忙斥責身旁的丫鬟,“怎麽能讓姐姐做這些事呢!偷懶偷到我這裏來了!”

    “宜修!”柔則嗔笑著對宜修說道,“你怎麽能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斥責她們呢,姐姐是來陪你的,自然有責任給你熬藥,別責怪她們了!”

    宜修盯了一旁低著頭的丫鬟一眼,再看著柔則手裏的安胎藥,笑著說道,“姐姐,你是我的姐姐,怎麽能讓你做這些事呢!”

    “你我姐妹不用分那麽仔細。”柔則走過去,把藥遞給宜修,“快趁熱喝了,我給你準備了一些蜜餞,肯定不會苦。”

    宜修接過藥碗,放在鼻尖輕輕問了問,眉頭緊皺,“聞起來都好苦,姐姐,你是要讓我受罪!”

    “我的好妹妹,藥不苦怎麽能有效呢,為了腹中的孩子,快喝了,聽話!”柔則看著自己長不大的妹妹有些苦惱,“這麽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宜修還是喝了下去。

    她每天喝這麽多的補藥,嘴巴早就不怕苦了,她精通醫理,隻是想看看她的嫡母陶氏有沒有讓柔則來下毒害自己而已!

    難為她的姐姐了,心思一片單純,更難為了陶氏,千方百計地想姐姐取代自己的位子,卻依然無用。

    她的夫君、她的兒子,誰都別想搶走!

    她的幸福,誰都別想取代!

    宜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著道,“姐姐,不如你就在府裏陪我直到我生下世子吧!”

    她要讓柔則看看,她這個曾經讓所有人瞧不上眼的庶女,是怎麽樣一步一步做上嫡福晉的位置的!

    姐姐怎麽可以錯過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呢!

    柔則沒有拒絕,對於這個妹妹的要求,她從來不會拒絕的,於是點點頭,“好啊,有姐姐陪著相信你也能安心的養胎。”

    “對了,王爺今日回府,姐姐有遇見王爺嗎?”宜修淡淡地問道。

    “······沒有。”柔則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麽一口否定了自己遇見胤禛的事情,剛說出來就有些後悔,卻也收不住口了。

    “就算遇見了可能也不認識,姐姐第一次來王府,肯定沒有見過王爺的,用晚膳的時候我再介紹你們認識啊!”

    宜修笑得開心。

    “好、好啊!”柔則有些心虛地回答。

    “姐姐陪我出去走走吧。”宜修開口。

    於是柔則就扶著宜修,帶了兩個丫鬟出了水雲閣。

    王府的布景很別致,細膩平穩的石板路,走起來一點都不滑腳,周圍種植了大量的梧桐樹,春日裏鬱鬱蔥蔥的,很涼爽卻也不覺得冷意,春天的花開得極好,除了一些開得美麗燦爛的月季花,其餘全是妹妹喜愛的牡丹,小黃嬌、月宮花、百草仙人、紫龍杯等品種。

    “這樣好的牡丹花品種甚少,難得王爺如此喜愛妹妹,竟為妹妹尋得這樣好的花種。”柔則心裏竟有些不是滋味,但表麵卻說盡好話。

    宜修又笑了,“這都是皇阿瑪賞的。”

    兩人走到一座精致的八角亭,丫鬟們準備好了豐富的茶點,旁邊是一湖淺淺的溪流,水光瀲灩,美不勝收。

    “你不在房裏休息跑出來做什麽!”突然一聲磁性雄厚的男聲在旁邊響起,柔則轉頭,竟是胤禛!

    他身穿雪青色蟒袍,身姿挺拔,雄厚偉岸,正緩緩走過來,目光與柔則對視了片刻。

    但就隻是這片刻,也一並落入了宜修眼裏。

    “王爺,您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不告訴妾身,妾身好讓人準備好王爺愛吃的。”宜修嬌嗔地走向胤禛,為他理了理衣衫,口吻親密無比。

    胤禛放開她,示意她注意自己的言行,“聽聞你姐姐這兩日入府,可是這位?”

    宜修臉色變了變,眸裏閃過一絲驚愕,緊接著淡淡一笑,“這位正是妾身的姐姐,烏拉那拉氏柔則。”

    柔則聽罷立刻上前福身行禮,“見過王爺。”

    “不必多禮。”胤禛朝柔則抬抬手示意她起身,徑自走到石凳上坐下,宜修也走到胤禛身邊坐下,為他倒上一杯香茶。

    胤禛端起茶杯,見柔則半晌還站在那裏,便開口道,“你第一次來王府,不必拘束,把這裏當做自己家就是了。”

    柔則有些不知所措,這樣的場景太微妙,心裏有些忐忑,聽到胤禛這樣說,她倒是放寬了些心,走向他們,便也不再拘束,“多謝王爺。”

    三人坐著聊些家常事,柔則突然覺得眼前的胤禛並不像別人說的那樣霸道殘酷,他是一個溫柔的男人,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公子。

    之前與自己品簫,她少女的心便開始萌動,卻又很矛盾,這是她妹妹的夫君,她怎可覬覦?

    她又已經答應了宜修要常駐王府,她害怕自己有一天會彌足深陷,不能自拔。

    ······

    “明日老九和老十要帶福晉來府中探望你,剛好你的生辰也快到了,著下人安排些歌舞助興吧。”胤禛對著宜修說這話的時候明顯看了柔則一眼,柔則正低頭喝著茶水。

    “多謝王爺為妾身安排著想,但妾身有了身孕不方便,不如這件事就交給姐姐安排吧!”宜修笑著開口。

    交給姐姐安排,她也能讓姐姐為她做一件事。

    柔則抬頭看到宜修希望的目光和胤禛聊有深意的目光看著自己,她知道她已經無法拒絕了。

    她越來越感覺留在府中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可是她無法反抗。

    “既然王爺和妹妹如此信任我,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她知道胤禛是為了找理由來讓自己明天能光明正大的吹簫給大家聽,胤禛這樣做到底是為什麽?

    夜晚,王府一片寂靜,微風拂拂的聲音吹動,給原本安靜的王府充添了些許生機,柔則坐在床邊,把弄著手裏的玉簫,眉頭微皺。

    玉簫自她記事起就一直跟隨著她,被她摸得珠圓玉潤,找不出一絲棱角,突然手一滑,玉簫掉落在地上。

    她急忙撿起來,蕭的一角碎了很大一塊,糟了,明天就是家宴,她要怎麽向王爺交待?保不準還會連累妹妹的!

    她走出屋,想看看有沒有可以補救的方法,或者,找另一把蕭代替也行。

    夜風拂過她單薄的身子,有些涼意,她也顧不得這些了。

    她得找到王府裏放樂器的地方,王爺不是說了府裏有樂師,有樂師就一定有專門放樂器的地方!

    一個人獨自走了很久,腳有些酸痛,才進王府第二天,偌大的地方她一個人是很難找的,找個人問問看好了!

    走到一個燈火通明的房間門口,她本想敲門進去問問的,誰知在門口就聽到一個丫鬟細聲細語地道,“福晉吩咐的事一定不能出岔子,我剛剛說的記住了嗎?”

    另一個丫鬟唯唯諾諾地回答道,“記、記住了,但是······她是福晉的親姐姐,福晉為什麽要害她?”

    “主子的心思我們怎麽能知道,你要明白,這個王府的女主人遲早是福晉,憑她是福晉的姐姐,日後也不一樣要對福晉三跪九叩麽!”

    “是,我明白了。”

    兩人的聲音消失在房內,四周恢複了平靜,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柔則錯愕地瞪大眼,不可置信地咬住拳頭,傳來的疼痛讓她清晰地意識到兩個丫鬟說的話是事實。

    宜修要害她?宜修要害她?

    宜修為什麽要害她?

    柔則不知道宜修到底要幹什麽,也不能憑借兩個丫鬟之詞就懷疑自己的親妹妹,她得弄個明白!

    來到水雲閣,柔則輕聲敲門,推門而入,看見宜修一個人躺在軟榻上,神色不似白天的自然,眉頭微皺。

    看到自己進來顯然有點吃驚,不過一瞬即逝,笑盈盈地開口,“姐姐這個時候怎麽過來了?”

    柔則端著一碗酸棗走到宜修麵前,“我剛剛在廚房發現了些酸棗,估摸著你懷著身孕會喜歡吃,就給你送過來了。”柔則瞧著四周,宜修的貼身丫鬟竟不見了,心裏有些證實了剛剛在廚房所聽到的話,便問道,“妹妹的貼身丫鬟呢,怎麽不伺候著?”

    “我讓她們去庫房取明日要用的東西,姐姐剛進王府很多東西都找不到,我讓她們給你備下,你明日也圖個方便。”

    宜修說得甚有道理,處處為柔則著想,如果不是柔則已經知道她這隻是一個借口,恐怕她還會想以前那樣相信並感激這個好妹妹對自己的處處關照。

    可是,她越是支開下人,尤其是她的貼身丫鬟,柔則就越覺得寒心,她越是這樣解釋,柔則就越覺得自己悲涼。

    她決不能讓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害。

    “還是妹妹想得周到,如若不是妹妹,姐姐明日肯定手忙腳亂。”柔則嗔笑道,“那你好好休息,姐姐先回去了。”

    “好。”宜修淡淡地笑著,目送柔則離開。

    宜修的神色由暖變冷,令人捉摸不透······

    翌日清晨,陽光照耀在雍親王府,給這座幽靜美麗的王府鍍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柔則早早起床梳洗完畢,她的玉簫已經被摔壞了,今天,她要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而不是任由自己妹妹暗中陷害的弱者。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從小疼愛的親妹妹會如此狠心地陷害她,不留一絲餘地,如果她真的被害了,她和阿瑪額娘全都會身首異處,而她的好妹妹,還會以受害者的身份獲得王爺的信任與聯係,更有利於坐上正室之位!

    我的好妹妹!

    你既然不顧姐妹情分,也休怪姐姐無情了。

    柔則換了一套枚朱紅色印梅花廣繡長裙,用花瓣熏了一晚上,帶有沁人心脾的花香味,頭發梳成飛天雲髻,兩側扣上青龍珊瑚白玉冠,眉心畫上梅花妝,唇紅齒白,碧眼如絲,亭亭玉立之間多了層嫵媚,

    胤禛的到來,更是讓她今日的計劃進一步的完美。

    胤禛穿著白色龍蟒長袍,風度翩翩地踏進柔則的房間,卻看到令人驚豔的女子,沉魚落雁也不夠媲美,萬花叢中最為顯眼的一枝花。

    “見過王爺!”

    “起來吧。”胤禛徑自走到桌前坐下,看著柔則的這身裝扮,不禁問道,“今日不是吹簫嗎?穿成這樣做什麽?”

    在胤禛的心裏,柔則似乎是沒有缺點的,處事波瀾不驚,迎刃有餘,識大體,懂禮數,更是個難得的才女,這樣的奇女子沒有男人會不動心。

    更何況,她有一張令人過目不忘的臉,百看不厭。

    “回王爺,昨晚·····昨晚我的玉簫被摔碎了,未經王爺允準便私自改成跳舞,望王爺不要怪罪。”她說得小心翼翼,生怕胤禛不高興。

    但胤禛並沒有任何不高興,反倒是笑著說道,“本王今日來是想叮囑你好好表現,玉簫壞了就壞了,總歸有其他東西代替,你好好表現便是,既然如此,你就專心安排舞蹈,家宴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這·····這怎麽行呢,我已經答應妹妹了······”

    “無妨,這府裏人多得是,本王再找其他人準備,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幾個兄弟坐在一起聊聊天而已。”胤禛溫和地安慰著她。

    柔則有些驚訝地抬頭看著她,竟然發現胤禛眼裏有一絲憐惜,他看著自己,目光充滿了溫柔······

    “王爺······”感受到他溫柔的目光,柔則有些羞怯地低下頭,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胤禛拉住她的手,迫使她向前了一步,見她低著頭不語,笑了笑說道,“本王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你了,不同於對宜修的喜歡,本王是真想時時刻刻都看見你,你呢,是不是也想時刻都見到本王?!”

    胤禛的語氣有些迫切,像是一個渴望得到自己心愛之物的孩子,炙熱的目光看著柔則,毫不掩飾地說出了心裏話。

    “王爺····我······”柔則難以啟齒,一個從小受到良好教育、大家閨秀的滿軍旗大小姐,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這些話的,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在胤禛的逼問下,驟地臉頰緋紅。

    “你這嬌羞的模樣讓本王更是愛憐!”胤禛接著說道,更是讓柔則無地自容,頭低得更低了······

    胤禛起身,牽起她白嫩的蔥指,認真地看著她,語氣誠懇,“柔則,本王一生閱覽無數女子,從沒有一個像你這樣令本王心動的。明天我就去回稟皇阿瑪,本王要娶你做福晉,你是本王唯一的妻子,可好!?”

    柔則更加吃驚地看著胤禛,他露骨的話讓她的心砰砰直跳,她不再害怕,害羞卻也勇敢抬頭與胤禛對視,臉上的紅暈卻沒有消散,美得驚心動魄,“嗯。”

    她輕輕地點頭,算是答應了胤禛的請求。

    此時此刻,她全然顧不得別人會怎麽看,這個偉岸的男子,勢必會帶給他一生的幸福,她不曾想過未來,她隻知道眼前這個英俊優秀的男子是喜歡自己的。

    這個男子說,要娶她做福晉,而不是側福晉,更不是侍妾,是福晉!

    他要她做他唯一的妻子!

    他的話太有震懾力!沒有一個女子不會被折服!何況她也喜歡他不是麽!

    胤禛總算是笑逐顏開,充滿愛憐的神色看著柔則,溫柔地說道,“今天家宴我會宣布這件事,明天我就進宮讓皇阿瑪下旨!”

    “一切聽從王爺安排。”

    柔則朝胤禛福身而道。

    “叫我四郎。”胤禛在她耳邊輕呼。

    柔則愣了愣,隨後嬌羞地笑笑,說道,“一切聽從四郎安排。”

    “哈哈哈~”胤禛爽朗地笑著離開,柔則也是滿滿地幸福感,可她沒有忘記今日會發生的事情。

    家宴如期而至,偌大的庭院擺放了幾張豪華的長形桌案,上麵堆滿了各色各樣精致的菜肴,最上方坐著的是胤禛,左邊是大腹便便的宜修,右邊一位和宜修年紀相仿、穿著深紫色旗裝的女子就是常日不出門的齊月賓。

    左側下方是七阿哥胤佑以及福晉納喇氏,右側下方是十三阿哥胤祥及福晉兆佳氏。

    如今太子已廢,康熙的幾個兒子們正陷入水深火熱的競爭中,尤其是八阿哥胤禩,他的文采最為出眾,騎射最為精通,皇上也事事交予八阿哥親為,眾人都以為皇上會立八阿哥為太子。

    而胤禛現在有足夠的空閑不去趟這渾水。

    “四哥、嫂嫂,我敬你們一杯,祝嫂嫂能平安順利地產下世子。”胤祥和兆佳氏端起酒杯向胤禛和宜修敬酒。

    “都是自家兄弟,不用那麽客氣。”胤禛瀟灑地說道,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不便飲酒,便以水代替吧。”宜修謙遜有禮地笑道,舉手投足間展現著女主人該有的姿態。

    “酒是一定要喝的,不如請月福晉代替修福晉?”胤祥也不見外,非得讓她們其中一個喝酒才行。

    一旁的齊月賓這才開口,聲音悅耳,如同天籟,卻不嬌嗔,同樣落落大方,“十三弟深情難卻,我這個當嫂嫂的怎有回絕之理。”

    她端起酒杯,微笑著向胤祥頷首,一飲而盡。

    “哈哈哈~”胤佑風度翩翩地發話,“嫂嫂真是海量。”

    “你別取笑我了。”齊月賓用絲帕半掩住口,笑道,“我的酒量是這個王府最不好的。”

    眾人談笑風生,沒注意到一個身穿玫色長裙的女子低頭款款走進,直到她走進大家的麵前,胤佑吃驚地道,“四哥,你還安排了歌舞節目啊!”

    胤禛看著眼下的柔則,她令人驚豔的容顏如今經過一番細細打扮,散發出從裏到外的一種美,不同與平凡的美,是一種她身上的氣質帶動的靈氣。

    胤禛心裏舒展開來,笑道,“是啊,但願你們會喜歡。”

    “此女看起來可不是一般的舞女那麽簡單啊。”胤祥看到柔則,驚訝地讚歎,“四哥哪找這麽美麗的女子?”

    胤禛笑而不語。

    宜修看著自己的親姐姐,穿著跳驚鴻舞的長裙,絕望地閉了閉眼。

    她的姐姐竟然選擇跳驚鴻舞!

    她原本以為毀掉她的玉簫,什麽事都沒有了,沒想到她的好姐姐是鐵了心要來跟她搶,她的驚鴻舞曾經吸引過蝴蝶,看過她跳驚鴻舞的人沒有一個不為之傾倒。

    姐姐,你果真是來跟我搶的嗎?

    妹妹好不容易擁有的幸福,你都要一一奪去?!

    嫉妒和憤怒在心裏燃燒,燒掉她的理智,燒掉她的感情,燒掉她與柔則之間維係親情的唯一一根紐帶。

    齊月賓看到柔則的時候也是呆了一下,直覺告訴她這個女子絕不是跳舞這麽簡單的,將來發生的事情,一定會很有趣。

    齊月賓臉上露出微微的笑容,當她的目光移到宜修臉上時,她明顯看到宜修臉上的隱隱發作的憤怒,卻不敢在眾人麵前表現出來,隻得盡力忍住。

    她倒是納悶了,早就聽說宜修的姐姐入府,如今這個女子的才情容貌都在宜修之上,且今日家宴王爺也不會隨便請人來跳舞,保不齊······這個女子就是宜修的姐姐呢。

    真是造化弄人,宜修也有被人取代的一天麽?

    她不知道,也不敢猜測,她隻有慢慢看著。

    她收拾不了宜修,總有人替她收拾的!

    笑容淡淡地掛在嘴角,看起來和善友好,美麗如初。

    一曲開始,柔則平心靜氣,舞動著她最擅長最美麗的姿態。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綠波······

    柔則長袖舞衣,長裙曳地,肩披長巾,縱身飛舞,猶如驚飛的鴻雁,曲子美輪美奐,舞姿輕盈、飄逸、柔美。、

    美若謫仙來形容毫不為過。

    胤禛完全呆住了,他隻知道柔則會舞,卻萬萬沒料到竟是如此令人目不暇接,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在詮釋她身上最美好的地方,她把她所有的優雅氣質和才情全都漓淋盡致地展現在這曲舞中······

    他儼然已被深深地折服。

    宜修的臉色慢慢地淡了下去,沒有剛剛的隱隱之怒,平靜無比,看不出來任何情緒。

    一曲舞畢,眾人連連拍手讚歎不斷。

    柔則羞怯地低下頭。

    胤祥更是驚歎地直誇柔則,“真沒想到四哥府裏竟有如此出眾的才人!”

    接著看向兆佳氏,“看來我們府中的舞女更得提高了。”

    兆佳氏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胤禛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緩緩走向柔則,溫柔地牽起她的手,隨後看向大家,君臨霸氣地口吻而道,“她不是什麽舞女,她是烏拉那拉氏柔則。”

    眾人已從胤禛牽柔則的手明白了一切,胤祥和胤佑相視一笑,站起來朝胤禛祝賀,“恭喜四哥喜獲佳人。”

    接著齊月賓緩緩開口,聲音淡淡地道,“早聽聞宜修福晉的姐姐文采出眾,沒想到歌舞也這樣令人驚歎,果真,烏拉那拉氏人才輩出!”

    一句誇獎著他們全族的話,卻是在說明柔則與宜修非比尋常的關係。

    “王爺過獎了。”柔則淡淡回應,沒有去看自己的妹妹,

    胤禛溫柔地看了一眼柔則,牽著她坐到自己身旁,細心為她布好菜。

    柔則的旁邊坐著宜修,宜修沒有看她,自己喝著湯,唇角卻勾起一抹弧度。

    丫鬟們上了一份南乳鬆鼠魚,色澤紅紅地呈到眾人的桌前,宜修淡淡笑道,頗有當家主母的風範,“這道菜南乳鬆鼠魚是王府的新菜,魚是早上從江南運過來的,奇鮮無比,你們嚐嚐看。”

    柔則看著自己妹妹介紹這道菜,微微地笑了笑。

    胤禛替柔則夾了一塊放進碟中,細聲道,“你嚐嚐。”

    柔則謝過胤禛,便夾起魚肉吃了起來,酸酸甜甜,入口即化。

    很好吃。

    但是,如果這是一道普普通通的菜肴也就罷了,偏偏她得用生命來賭回屬於自己的清白。

    “很美味。”她對著宜修笑了笑。

    宜修也淡淡地笑道,“姐姐喜歡吃就好,也難為姐姐一大早就為今天的家宴忙碌,不然受罪的就是妹妹了。”

    宜修無非就是在向眾人說明今天的家宴是柔則辛辛苦苦安排的,包括這道魚。

    “嫂嫂的姐姐真是賢惠能幹!”胤祥毫不吝嗇地誇讚道。

    柔則溫和地朝他微笑點頭,沒有回應。

    看來今早決定不讓她負責家宴的事宜修還不知道,胤禛倒是幫了她一把。

    她看了胤禛一眼,片刻隱隱感覺喉嚨有一絲甜味,不等她反應,一股黑血防不及地從嘴裏噴出·······

    頭暈目眩,攤倒在桌上。

    宜修冷冷看著柔則暈倒的身影,卻立馬喊道,“姐姐你怎麽了!”

    眾人才看到柔則桌上的一灘黑血,以及她倒下的身影。

    蒼白虛弱的臉滿是汗水,胤禛的心揪緊地疼,他立馬抱起柔則走出去,眼神冰冷淩厲,看不出在想什麽。

    家宴因為柔則的中毒不歡而散。

    眾人離開後,宜修回到水雲閣,一掌拍在桌案上,憤怒地道,“我太低估她在王爺心裏的地位了。”

    剪秋在一旁恭敬地回應道,“那道菜原本應是王爺先吃的,沒想到王爺竟讓她先吃!”

    “還有,奴婢剛才聽說,今天的家宴不是她負責的。”

    “什麽?!”宜修聞言大驚,“怎麽沒人告訴我!”

    “聽說是今早王爺突然決定的,沒有讓很多人知道。”剪秋恭敬地回答。

    王爺突然決定的?!

    王爺怎麽會突然不讓她做了?

    不是要給她表現的機會麽?

    姐姐啊姐姐,你竟也開始玩心計了麽?!

    難怪她能這麽淡然地吃下去,她根本就是在玩苦肉計!

    自己天衣無縫的計劃,竟被她輕而易舉地化解,反而還被擺了一道!

    她怎能不氣!

    “沒關係······這次不行還有下次,她絕對不能影響到我正室的地位!”宜修臉上閃爍著隱忍的憤怒,卻沒有發作起來。

    “福晉·····王爺那邊······”剪秋有些擔心。

    “這是姐姐逼我的。要是她不來跟我搶,她還是我的好姐姐······”宜修喃喃自語道,眸裏閃爍著狠絕。

    “奴婢明白了。”剪秋看著宜修的樣子有些不忍,她是極明白宜修的,她從小伺候宜修,一天一天看著她在府裏受盡排擠,就是因為庶出的身份,宜修又是性子極強的女子,她盼著望著,好不容易熬出頭,好不容易馬上就要擺脫她多年的噩夢了,突然她最親的姐姐要來奪走即將擁有的一切,她怎能咽下這口氣?

    她怎能毫不在意地讓姐姐肆意奪走?!

    剪秋明白。

    ······

    “事情安排下去了嗎?”片刻,宜修淡淡地問道。

    “已經安排好了,如果被查到,她會承擔全部罪責。”剪秋回答。

    “嗯。如今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宜修靠在軟榻上閉眼假寐,“待會兒過去看姐姐。”

    “是。”

    柔則被胤禛直接抱回了他的房間,大夫早已等候著,索性隻吃了一小塊魚肉,中毒不深,很快就為她解毒了。

    柔則虛弱地半躺在胤禛的床上,隱隱嗅到一股男子淡淡的男子氣息,臉色有些窘迫,她看著胤禛細心為她擦去臉上的汗漬,端著一碗煎好的藥喂她,她不感動是假的。

    “多謝四郎。”她淡淡地說道。

    “你馬上就要是本王的福晉了,不用這麽見外。”胤禛笑道,一口一口地喂她吃藥。

    柔則不後悔先吃那份魚,如果是胤禛中毒,後果不堪設想。

    如果宜修真被查出來了,不僅宜修會被處置,連她都逃不了。

    她的這個妹妹啊,為了一己之私,竟不顧自己夫君的死活,竟想出陰險毒辣的借刀殺人之策。

    嫉妒真的會蒙蔽一個人的眼睛嗎?

    她開始暗自慶幸自己留了下來,沒有她,以後也有其他女人入府,她得在王府盯著宜修,不然以後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誰都救不了她!

    “四郎說得對。”她微微笑道,一點也沒有病態的柔弱之感,反而談笑風生。

    看著她沒什麽大礙,胤禛也放心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胤禛排排她的肩。

    柔則知道他要去查今日的凶手,但願不要查到宜修的頭上,她隻有這一個妹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有事。

    “王爺。”柔則想了想叫住胤禛。

    “怎麽?”

    “如果抓到凶手,還請王爺看在我沒有大礙的份上輕饒他。”柔則真誠地看著胤禛,眼神充滿期待。

    “······”

    胤禛看著她真誠得沒有半分摻假的眼睛,驟然開口,“這件事我會處理,你休息吧。”

    柔則知道胤禛是不會輕饒凶手了,也沒再多說,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胤禛走後,宜修帶著剪秋過來了。

    “姐姐怎麽會突然暈倒,妹妹擔心極了!”宜修坐到床邊用手探探柔則的額頭,柔聲關切。

    “不用擔心,已經沒事了。”柔則微笑地看著她。

    “我聽聞是中毒所致?”宜修一臉疑惑地看向柔則,微微皺著眉頭問道。

    “嗯。”柔則點頭,“王爺已經去查凶手了。”說罷她溫和地看著宜修的眼睛,淡淡開口。

    “此事非同小可,一定會鬧到皇阿瑪那裏去的······”宜修擔憂地說道,她是真的擔憂,如果真有刺客要害王爺,那麽已然被柔則擋下,皇阿瑪一定會重賞她·······

    “還好你們沒事。”柔則開口,顯然宜修已知曉她並沒有負責今日的家宴,不然哪會是這樣的態度。

    “姐姐······”宜修突然喊柔則。

    “恩?”

    “姐姐不會怪我吧?”宜修淡淡而道。

    怪?

    她當然會怪她!但是她是自己的親妹妹,就算再怪她,也不會真的做出什麽事情。

    “姐姐不怪你,不是你的錯。”

    怪就怪造化弄人,命運不堪,讓他們兩姐妹同時愛上了一個男子,偏偏這個男子的愛不能一分為二,或多或少,總有一個人不會服氣。

    “妹妹管理不善,讓姐姐中毒,等找出凶手,妹妹一定替姐姐好出這口氣。”

    “······宜修,得饒人處且饒人,現在姐姐也沒什麽大礙。”柔則淡淡地說道。

    “······”

    “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一會。”柔則不想再跟宜修說話。

    “那姐姐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來看你。”宜修說道便在剪秋的攙扶下站起來。

    “你大著肚子不方便,我痊愈了再去找你吧,免得動了胎氣。”柔則還是有些關切的說著。

    盡管她接受了妹妹想害自己的事實,可是心裏還是有芥蒂的,她需要時間調解。

    “·······”

    宜修詫異了片刻,隨即笑道,“還是姐姐對我好,那我先走了。”

    天色已是夜晚,柔則看著宜修緩緩遠離的身影,心亂如麻,她不知道自己和胤禛走下去會對宜修再有多大的影響,或許本就不該踏進王府,這是個萬丈深淵,現在已經掉進來,她已經無法回頭了,如果現在告訴胤禛,自己因為妹妹的原因拒絕嫁給她,那又能怎麽樣呢?這哪是她能做主的?

    胤禛本就可以不用征求她的同意,直接讓皇上下旨賜婚,可見他是極尊重自己的,就算現在拒絕,胤禛能放過她嗎?

    保不齊還給她和家族安上一個違抗聖旨的罪責呢。

    回不了頭,私心地,她也不想回頭。

    ······

    第二天,聖旨如約而至。

    柔則還記得,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天氣,她在進雍親王府的第四天,被康熙爺下旨,賜婚做四阿哥胤禛的福晉。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烏拉那拉氏柔則,出生名門,柔嘉淑順,性行溫良,克嫻內則,軌度端和,著賜婚與朕四子胤禛為嫡福晉,婚期為下月初八,欽此!

    柔則還記得聖旨的內容,宜修也記得。

    宜修聽了一遍就記住了。

    胤禛領著姐姐,她還有月福晉以及丫鬟小廝們跪在院子裏,聽著太監一個字一個字地念著聖旨的內容。

    陽光很溫暖,可是照在她的身上卻是冰涼的寒冷。

    出生名門。

    是啊,姐姐正室所出,從小都是萬眾矚目的珍珠,是族裏的驕傲,是阿瑪的驕傲,不像她,隻是一個小妾的女兒。

    柔嘉淑順,性行溫良。

    姐姐從小的脾性都很好,端莊淑惠,知書達理,不像她,蠻橫無理,明明隻是一個庶女還那麽氣焰囂張。

    克嫻內則,軌度端和。

    是啊,姐姐對所有人都一樣的好,從不會故意苛責下人,跟她相處的人沒有不覺得她好的,不像她,不喜歡的人從來不會給一個笑臉,任何人對她好都是在施舍。

    ······

    看,每一個字都是極度讚譽姐姐的。

    每一個字,都是在往她身上狠狠插進一把刀。

    她原本完整的身心被那道聖旨砍得亂七八糟,或許再也拚湊不起來了,哪怕勉勉強強能修複,也是一碰就碎。

    指甲深深地嵌進肉裏,不覺疼痛。

    ······

    柔則已經回到家中等待著出嫁那日,整個府裏高興極了,尤其是母親,接到聖旨後高興地不知所措,她多年的心血總算沒白費,她就知道她的女兒一定會嫁給雍親王做福晉。

    府裏上上下下開始忙碌著出嫁的事。

    而雍親王府裏,胤禛知道作為妹妹的宜修可能會不高興,便在柔則一走後就去水雲閣看她。

    也難為她了,這些日子忙於朝中的事情,又加上柔則的事,胤禛已經很久沒有好好關心關心她了。

    胤禛走進水雲閣,以為會看到傷心欲絕的宜修,沒想到她看起來一點都不難過,這倒讓胤禛放下原本有些內疚的心。

    “王爺怎麽過來了。”宜修起身道。

    “我過來看看你。”胤禛坐下,剪秋端上一杯茶。

    “王爺該去籌備下月大婚的事,妾身原本應該幫王爺的,可如今身子不方便······”宜修語氣淡淡的,聽不出醋意,也聽不出生氣,倒是很為胤禛和柔則著想。

    “無妨,就是想來看看你。”胤禛打斷她的話。

    宜修心裏悲涼,他是來看看她的嗎?他無非就是來探探口風,摸清她態度的。他有那麽好心來看她?

    “妾身還沒恭喜王爺呢。”說著她朝胤禛福身行禮,“恭喜王爺。”

    她祝自己的夫君和自己的姐姐新婚快樂,聽著就覺得諷刺。

    “你和柔則是親姐妹,你卻比她先嫁進王府,原本是該立你為福晉的······”胤禛說著有些愧疚,一手扶她起身。

    “王爺。”宜修善解人意地笑笑,並沒有多在意,“姐姐是嫡出,我是庶出,嫡庶有別,姐姐入府應為福晉的。”

    胤禛拉住宜修的手,充滿感激地說道,“謝謝你,你的地位將會是雍親王府除了我和你姐姐之外最高的,咱們的孩子,也會是除了你姐姐的孩子以外最尊貴的世子!”

    他向宜修承諾。

    嗬嗬,她要這地位來做什麽?

    她的孩子要這第二尊貴來做什麽?

    做不了第一尊貴,就隻能做庶子!

    庶子和老百姓有什麽區別!?

    誰告訴她?她馬上就要得到的正室地位,她兒子馬上就要得到的嫡子之尊,她馬上就要擺脫的痛苦,誰來告訴她怎麽能釋懷!

    可笑!

    她一鬆口,胤禛就承諾他,為什麽不在姐姐不出現的時候承諾?為什麽她永遠都要在姐姐的身影下生活,

    “王爺不必客氣。”宜修淡淡地回答。

    胤禛把她摟在懷裏,卻沒有看到宜修臉上快要爆發的情緒。

    ······

    胤禛走後,宜修把屋子裏所有能砸的東西全都砸了。

    “啊——啊——”

    她瀕臨崩潰地抓住頭發,雙目通紅,一張好看的臉扭曲得恐怖,一遍又一遍,整個屋子隻聽得見劈裏啪啦重物落地的聲音,以及她撕心裂肺的嘶吼。

    丫鬟們早被嚇得不敢進屋,隻有剪秋在一旁默默地陪她。

    “為什麽——為什麽要跟我搶——啊——”哭濕了精致的妝容,頭發淩亂飄散,她是一直丟掉了愛情的母狼,迷失了方向,迷失了自我。

    她擔心的一天終於到來,憑她的雙手絲毫阻止不了。

    大家都以為胤禛有多愛她,他一點都不愛她。

    她嫁給他實在是因為阿瑪的原因,皇上賜婚的,胤禛從來沒有愛過她,對她好都是表麵形式,她現在用的所有名貴東西,以及那一片名貴的山茶花,都是皇上賜的,她的夫君從來沒有真真正正送過東西,從來都沒有!

    包括這一胎,也是那晚她給他下了迷藥才有的。

    她始終不曾得到過他的心。

    不過沒關係不是嗎?她已經有了身孕,一切皆已塵埃落定,胤禛不愛她沒有關係的,她有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勢必能助她一步登天!

    ······

    她的夢,她這輩子都想實現的夢,她的好姐姐徹徹底底地毀了!

    她再次被打入地獄,再也翻不了身,永遠,都無法翻身!

    “啊——啊——”

    再度的嘶吼與咆哮,深入絕望,絕望地快要窒息······

    她癱坐在地上,目光麻木而空洞地盯著前方,額頭上突起一兩根青筋,臉色慘白,很是駭人。

    驟地,小腹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一下子把她從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神色慌亂,喃喃地自言自語。

    “孩子······我的孩子······”

    剪秋見狀立馬跑過來扶著宜修,她的臉色已經白若紙,汗水與頭發相融,看起來狼狽痛苦,聽到她嘴裏不停地喊著,“呃——好痛——孩子——”

    剪秋朝外麵大聲叫請大夫,奮力地把她扶到床上,沒有注意到地上隱隱有一絲血跡。

    更沒有注意到,窗外一個穿著紫色珊瑚斑斕長裙的年輕女子······

    剪秋令人以最快速度收拾好屋子,讓大家都閉緊嘴巴。

    如果今天的事被王爺知道,一定會怪宜修悍妒,不拿肚子裏的世子當回事的!那個時候宜修就危險了。

    大夫為宜修檢查過身子,還好孩子沒事,隻是有些動了胎氣,他再三叮囑一定不能太過傷心,也不要再動氣了。

    大夫開了幾幅安胎的藥之後準備離開,宜修叫住了他。

    “薑大夫。”宜修坐在床上喊道,嘴唇泛白。

    “不知福晉還有什麽事?”剪秋屏退了丫鬟們,薑大夫感到驚訝。

    “薑大夫請不用擔心,我隻是想讓你明日幫我帶一些東西。”宜修已然沒有剛才的憤怒,恢複了該有的平靜,她微笑地看著薑大夫說道。

    薑大夫這才稍稍寬下心,頷首問道,“不知福晉需要老朽為您帶什麽?”

    剪秋走向他,朝他手心裏塞了一張紙條,然後退到一旁。

    薑大夫打開紙條,看到上麵的字驚呆了好一會兒。

    “福晉······這······”

    “明天請薑大夫一定為我帶來,隻要你按照我說的做了,我不會為難你,否則,你的家人······”

    宜修沒說話的話薑大夫自然明白,他現在是騎虎難下,不答應也得答應。

    得罪了一隻老虎,順著它總比逆著它好。

    “·····是。”薑大夫隻能答應。

    “薑大夫權當這事沒發生過,如若向其他任何人提起,別怪我翻臉。”宜修朝他下著最後的警告。

    “老朽明白。”薑大夫說完便小心翼翼地離開。

    剪秋有些不解地看著宜修,“福晉,您這是······”

    宜修冷冷地笑道,“放心,我不會傻到拿自己的孩子開玩笑······”

    剪秋這才放下心,吩咐丫鬟去熬藥,然後蹲下輕輕地為宜修捏腿,“奴婢懂您的心思,但是請福晉一定要隱忍,來日方長,不要急於這一時。”

    宜修笑了笑,是啊,已經沒有必要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了,姐姐如何?嫡福晉又如何?不到最後一刻,誰是贏家都還未知。

    “我睡一會,你出去吧。”經過剛剛一番痛苦,加上動了胎氣,宜修已經累得筋疲力盡,眼瞧著孩子已經有七個多月了,還有不到2個月就要出生了。

    她一定要好好養著,看著以後發生的每一件事。

    事情很快傳到胤禛的耳朵裏,不過大家都說宜修為了幫忙婚禮的事不小心摔倒才動了胎氣,隻字不提剛剛在水雲閣發生的一切。

    胤禛自然更加愧疚,一回府就直奔水雲閣,見宜修臉色泛白地躺在床上熟睡,問了一遍剪秋宜修的狀況,確定沒事才離開。

    剪秋默默為宜修悲哀,王爺果真不愛福晉,這樣匆匆一瞥就離開,更別說多陪陪福晉了,她從前為福晉感到悲哀,現在為福晉感到不值。

    那些在別人看來的幸福美滿,其實都是悲涼的孤寂,以及被人一度踐踏的尊嚴。

    她在門外守著宜修。

    或許隻有剪秋才會對宜修不離不棄,或許從頭到尾,宜修得到的和失去的,都隻是南柯一夢······

    三月初八,是個晴朗美麗的日子,湛藍的天空暈著層層潔白的雲,雍親王府一片喜氣洋洋,四處張燈結彩,布置得美輪美奐。

    紅地毯從王府大門外一直鋪到正廳,所到之處都點亮著琉璃燈,夜晚如白天,白天如星光,柔則最喜歡的山茶花也盡數擺在地毯兩旁,遠遠看去一片壯麗的花海。

    胤禛為這次婚禮可算是費盡了心思,隻為博柔則一笑。

    宜修早早起來梳洗,穿著一件寬大的翡翠色琉璃鴛鴦正裝,頭上帶著當年入府時太後德妃賜的珊瑚大拉翅,高貴典雅,加上一支鑲滿寶石的翡翠玉簪,令宜修看起來光彩奪目,大腹便便的也看不出臃腫,美麗不可方物。

    齊月賓雖地位與宜修相同,可她不喜太過招搖的打扮,尤其是在去迎接比自己位份高德嫡福晉入府,但太過素淨也不合理,於是她穿了一件稍稍隆重一點的深紫色繡梅花正裝,頸上戴著一串琥珀朝珠,頭上帶著精致的寶石鈿子,這樣一打扮,是萬萬抵不過宜修的。

    齊月賓在側位上坐著,靜靜地品著茶,看著下人忙碌的聲音,以及緩緩走上來的宜修。

    宜修高貴地走過來,見到已經入座的齊月賓,看著她素雅的打扮,緩緩笑道,“今日是特殊的日子,你倒是內斂。”

    齊月賓也笑道,“這樣挺好,可別占了主角的風頭。”

    宜修笑道不語,也跟著坐下。

    “時辰還早,看來你也耐不住。”齊月賓調侃。

    “你比我還早呢。”宜修說道。

    齊月賓淡淡地說道,“今日的戲肯定很精彩,來晚了就錯過了。”

    “她是我的姐姐。”宜修明白齊月賓的意思。

    “······姐姐·····”齊月賓又是淡淡地笑了,“既然你當她是你姐姐,何必做出那些事情呢······”

    宜修的臉色霎時變了,但片刻恢複,從容而道,“很多事情你當作不知道便罷了,以免連累自己。”

    齊月賓似乎沒有料到宜修會默認,宜修說得沒錯,她怎麽做,做什麽事都跟自己無關,自己何必去趟這趟渾水弄得渾身不自在?

    安安心心地做她的側福晉不是很好麽?

    可是,宜修似乎忘記了一件事情。

    她們兩人一同嫁入王府,兩人都為側福晉,但宜修的姿色在她之上,所以一入府王爺就多於寵愛宜修,但是她毫不知足,分去了王爺的寵愛還不夠。

    那年冬天,她好不容易跟王爺圓房有了身孕,她高興地忘乎所以。

    王爺也十分高興,那個時候並沒有皇上的聖旨說一生下世子就晉為福晉,不過她也不在乎。

    是的,她並不在乎什麽福晉之位,她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生下來。

    但是宜修卻不以為然,她覺得自己這個孩子會威脅到她的地位,便派人不知不覺地在自己的飲食下了紅花,她的孩子······就這麽沒有了!

    她沒有證據,所有人都做不了證!

    她無法打壓害死她孩子的人!更報不了仇!

    這半年她都把自己封閉起來,好不容易等到宜修有孕,她算計著這是替她孩子報仇的好時機,可卻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手,或許,她本就不適合算計,本就不適合生活在這複雜的王府裏。

    直到近日聽到宜修的姐姐入府,冥冥中感覺到這個女子不簡單,好奇心驅使著她走出瑞豐閣,見一見宜修的姐姐!

    果然不出她所料,這個女子堪比國色,姿色才情遠遠在宜修之上,尤其是她身上流動的高貴氣質,是宜修這個庶女怎麽學也學不到的。

    一個正常的男人,尤其是王爺這樣英俊瀟灑的男人,都不能不為此女子所動心,柔則的出現,打壓了宜修的囂焰之氣,也是兩人仇恨的導火索。

    她是對即將問世的嬰孩下不了手,可是,她卻很願意看到姐妹相殘的場麵,如果宜修能被她敬愛的姐姐所取代,永遠都坐不上夢寐以求的福晉之位,豈不大快人心?!

    這一天終於來了,她怎能不早早地候著,一分一毫都不能錯過呢。

    丫鬟們已經把喜堂布置得差不多了,整個大廳一片喜氣洋洋的正紅色,到處掛著紅色的同心結,地毯也是亮眼的紅,點著一盞盞小巧精致的琉璃宮燈,發出星星般絢爛的光,主位高榻桌旁擺放著精致的糕點與茶水,宜修和齊月賓是側福晉隻能坐在下方,上方的位置是留給皇上皇後的。

    這才是迎娶嫡福晉的正式排場,宜修和齊月賓恐怕這輩子都體會不了。

    吉時到來之前,康熙爺和皇後在氣勢磅礴的儀仗隊下相約而至,康熙爺看起來有五十歲左右,身穿深紅色繡龍蟒長袍,氣勢逼人,雄偉挺拔,眉宇間透著一股天地間君臨霸主的威嚴。

    皇後四十左右,卻看起來不到三十歲,她也穿著深紅色繡鳳凰正裝,頭戴翡翠金鑲玉青綠玉簪,傾國傾城,渾身上下有一股濃烈的母儀天下的大氣風範。

    相隨而來的還有胤禛的親額娘,德妃。

    德妃是六宮四妃之首,康熙爺膝下兒子雖多,可他們的額娘幾乎都不在了,都被眼前這個德高望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德妃娘娘收拾得差不多了。

    她身穿次紅色珊瑚繡金線翡翠正裝,年齡與皇後相似,已為兩個孩子的母親的她看起來和藹可親,卻依然不失美麗雍容,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

    宜修和齊月賓跪下磕頭行禮,“兒臣給皇阿瑪、皇額娘、額娘請安。”

    一屋子的下人都磕頭行禮。

    “都是自家人別拘束了,快起來吧。”玄燁淡淡地抬手示意她們兩人起來。

    皇後淡淡地看了一眼德妃,笑著說道,“幾月不見,宜修的肚子越來越大了,還有一個月多了吧。”

    宜修頷首,“多謝皇額娘關心,還有一個多月就生產了。”

    “嗯。”皇後點點頭,“越是最後的日子就越得小心,本宮再派幾個丫鬟照顧你?”

    宜修謙卑有禮地拒絕,“兒臣謝謝皇額娘關懷,怎敢麻煩皇額娘的人,府裏的下人很好,我也不是什麽嬌貴的身軀。”

    皇後滿意地點點頭,笑著道,“既然如此,本宮也不強塞人給你了。”

    說罷跟著玄燁坐到上位,德妃坐到他們的側方。

    宜修看了齊月賓一眼,沒有說什麽,也跟著坐下。

    倒是德妃注意到一旁的齊月賓,見她淡然安靜地坐著,也不出聲便開口問道,“最近身體可好啊!”

    齊月賓站起身,恭敬頷首,“多謝額娘關懷,兒臣一切都好。”

    “嗯。”德妃點點頭,“如今宜修已經有了身孕,你也要快點懷上老四的孩子,到時候也能給宜修的孩子作伴。”

    齊月賓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微微笑道,“兒臣會努力的。”

    在所有人的眼裏,她齊月賓再怎麽努力也始終是宜修的配角,連生的孩子也隻能是她孩子的配角,那生下來又有什麽用?

    生下來還不是被人踐踏的命!

    可笑。

    她是嫡出,一入府卻成了庶出!這些她都不在意,她倒要看看宜修能得意多久!

    ······

    吉時很快到來,遠遠地就聽到門外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以及禮樂仗隊的聲音,響徹整個王府。

    胤禛早已等候在門口,他身穿喜服,頎長的身軀高大挺拔,眉宇間英氣逼人,單手負在身後,眼裏閃爍著期待和喜悅,大紅色豪華的花轎停落在雍親王府前,長年處在官場上明爭暗鬥的早已把他磨練得喜怒不形於色,但今日,是他胤禛娶嫡福晉的日子,還是他愛的女人,怎麽也掩蓋不了他內心的喜悅。

    喜娘單手扶著柔則走出花轎,她身著正紅色縷金珊瑚繡金孔雀吉服,紅蓋頭蓋住了她原本令人過目不忘的的國色天香,她靜靜地被喜娘攙扶著走向前,胤禛接過她蔥指般的手,克製住了心裏難以掩飾的喜悅,緊緊地握住柔則的手,在眾人的目光下緩緩走了進去······

    柔則隔著薄薄的蓋頭,看見了眼前這個男子的臉,如自己一樣,他的臉上透著淺淺的笑意,他牽她手的那一刻,她跳動不已的心奇跡般地安靜了下來,不再緊張不再害怕,深刻地意識到這個男人,或許真的會帶給她一生的幸福,或許因為她這次衝動的決定失去了妹妹,但能贏得這個男人一生的愛。

    權衡利弊她已不想再過多在意。

    她無法克製自己的心,無法在胤禛這樣優秀偉岸的男子麵前不臣服。

    隻希望宜修不要恨她,不要恨姐姐。

    ······

    ------題外話------

    哈哈哈哈哈,柔則很強大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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