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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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聽到陳果說出自個兒去了東甸這句話,荊誌國就覺得心裏咯噔一下子。眼前的這個陳果真真兒是讓他越來越琢磨不透了。
陳果是大家閨秀。
陳果的祖上是大清朝漢軍八旗將領,曾經為大清朝南征西討立下過赫赫戰功。生活在這樣的世家,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熏陶,再加上念了多年的書,陳果為人清正,聰慧而淳厚。陳果從北京大學校畢業後,到北京的一家報館做了見習記者,沒過多久,就和荊誌國結了婚,又沒過多久,就同荊誌國到了奉天。那一年,荊誌國同東北軍一樣開始走上了下坡路。荊誌國是東北陸軍講武堂畢業,是科班的軍人,學的是術科,啥騎馬擊劍擒拿格鬥射擊,樣樣精通。按說,風華正茂,本應一展宏圖,可誰曾想,荊誌國回到奉天,身上是帶著傷的。那一年的夏天,大帥由於戰事失利,不得不宣布退出北京,當載著大帥的專列走到奉天西邊的皇姑屯的時候,發生了爆炸。那天的場麵真真兒是震人心魄!兩聲巨大的爆炸聲響,整個專列都被掀起來了,有的車廂被炸得粉碎,鐵軌都被炸得扭歪著。等到荊誌國拖著被炸傷的腿爬上已經炸豁了的大帥坐著的那節車廂的時候,大帥人事不醒,脖子上有個挺深的洞在呼呼地往外冒血。大帥被一幫子人用車送回到奉天的大帥府沒幾個鍾頭,就命赴黃泉了。荊誌國腿上受了傷,所幸並無大礙,但也在醫院躺了兩三個月。傷好後,荊誌國以身體已不適應軍旅的爬冰臥雪需要為由,請少帥舉薦,到奉天省警察廳督察官室做了一名副主任,第二年調到特務科做了副科長。
荊誌國陳果兩人相親相愛,有了這一樣兒,就啥都擋住了。倆人兒還是你恩我愛和和美美。但不是有那麽一句歌詞兒嘛!叫好景不常在,好花兒不常開。日本人在奉天的柳條湖開了槍,朝北大營開了炮。 沒過幾天,也不知為啥,東北軍成建製地撤出了東北。荊誌國已經不是東北軍的人了,也沒法兒跟著東北軍撤到關內了。要說,那不能跟著東北軍走,自個兒不一樣可以走嗎?荊誌國沒有。眼看著自個兒國家的地兒成了日本人的天下,荊誌國和陳果心中的憤懣差點要了他們的命。日本人來了之後,又過了一段日子,大約也就五六個月的樣子,荊誌國由特務科副科長升遷為特務科科長。日本人來了,荊誌國留在省警察廳,陳果沒有啥太多的想法,可荊誌國在這麽一段兒也就半年的時間裏,竟然還能當上省警察廳特務科的科長,這讓陳果百思不得其解。日本人占了奉天後,對那省警察廳也是進行了篩查清洗的,能留下來保住原窩兒,陳果已經就有些個慶幸了,這咋還能升官?這時的省警察廳是個啥地兒?那不就是個狼窩嗎?你荊誌國居然還能在日本人來了沒幾天就得到了重用,顯然你荊誌國是真真兒認日本人做了幹爹,要不然,日本人咋會把這麽重要的差事兒給了你呢?陳果是個有文化的人,她知道,有一種說法,叫投名狀,說白了,也就是你要想得到個啥位子,或者啥東西,或者辦成啥事兒,你得先做出點貢獻,先亮亮你的本事,看你配不配,看你是不是真心,這叫納投名狀。這是就一般意義上來說的。給日本人納投名狀,那也隻有給日本人做了啥被日本人認為是好事兒的事兒啦!那也就隻有禍禍人啦!
陳果想起來了,就在幾天前的奉天日報上曾經刊登過,日本人又破獲了一個**在奉天的交通站,但沒有說抓了多少人。陳果想到這,心裏一下子涼了個透,真真兒是巴涼巴涼的!她知道,**和國民黨是水火不容的,國民黨沒少禍禍**,但荊誌國已經不是東北軍的人啦!難不成,荊誌國在這個時候還在幫國民黨出這個頭嗎?國難當頭,應該一致應敵才對呀!如果不是為國民黨出頭,那可就是為日本人啦!
陳果對荊誌國起了疑心,這疑心對陳果的打擊那簡直就是致命的。陳果足足在家歇了一個禮拜,沒說是有病,跟學校請的是事假。陳果那次是真的病了,渾身發燒,一個禮拜下來,瘦了足足有七八斤。人要是消瘦過快,就難免有點兒脫相,再上班,學校裏的那些個老師學生都嚇了一跳。陳果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她在荊誌國麵前並沒有啥異樣,荊誌國也沒把她的病看得有多重,陳果的身體狀況他是了解的。他以為小病小災在所難免,讓她去醫院,她又不肯。荊誌國想,這個時候,就是誰也難免要生病的,是凡有點兒心的人,有點兒血性的人,你要是沒病沒災,整天樂樂和和的,那恐怕隻有那些個日本人和漢奸了。確實是小病小災,一個禮拜一過,陳果的病真就好了,就又各忙各的了。陳果身上的病好了,心裏的病並沒有好,她把對荊誌國的疑問存在了心裏。她之所以沒有跟荊誌國聲張,是因為她認為,荊誌國是絕不可能幹出這種事兒來的,就是打死她,她也不相信荊誌國能幹出這種事兒來。但你說不是荊誌國幹的,荊誌國確實在這事兒之後不長的時間裏就當上了特務科的科長!她自個兒可能並沒有意識到,她沒有把她的疑問告訴荊誌國,而是一個人存在了心裏,這實際上已經表明,她從那個時候起,對荊誌國已經不可能再象以前那樣信任了。不信任了那還有愛嗎?
陳果覺得自個兒對荊誌國象往常一樣,沒啥變化,可荊誌國卻感覺到這陳果自從那次病了幾天之後,有啥東西不太對勁兒了,尤其是在兩人纏綿的時候。盡管陳果還象以前一樣熱情洋溢,可身體不再象以前那麽柔軟協調。荊誌國想,可能是陳果病了一個來禮拜初愈,過一段兒就好了。可是,過了一段兒,並沒有好。時間一長,荊誌國的這種感覺也就慢慢地淡薄了,隻是有些個默默地惆悵。
在荊誌國的心目中,陳果同他是無話不說的。確實,陳果遇到了啥事兒,看到了啥事兒不順眼,總是要跟他叨咕叨咕的,夫妻嘛!可這一年多來,具體說來,也就是他當上了省警察廳的特務科科長之後,這陳果同他說話可就不是那麽敞亮了,有些個事兒自作主張,有些個時候往往挺晚了才回來,回來了也不說話。今兒個這個事兒,天不亮就出去了,這麽晚了才回來。東甸縣,這麽遠的路,她一個年輕女人,竟然能一天就跑了個來回,她是咋去的?是自個兒一個人去的嗎?幹啥去了呢?想到這些個,一股莫名的鬱悶湧上心頭。他擔心陳果惹禍上身。有了這樣的想法,他突然感到從來沒有過的身心疲憊。
荊誌國努力克製著自個兒,讓自個兒的臉暖了暖。
“汪春的案子比較特殊,日本人很重視。廳裏把這個案子交給咱,咱必須要偵破此案!你不要參和這個事兒,這個時候,得格外小心!”說完了這幾句話,荊誌國沒有再看陳果,站起身,朝樓上自個兒的臥房走過去,把愣愣的陳果一個人丟在了那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