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四海八荒，我最最不願見到旁人因我哭泣的模樣。

    我合上眼，沉沉道：“本殿還沒死，你哭什麽。”

    “娘娘……”

    在清風的泣不成聲裏，我起身回屋去。

    我被送去輪回境的那天天氣甚好，天空碧藍一泓像一塊澄澈的碧玉，陽光閃在雲隙間，有些耀眼。

    不知本殿這是何德何能，罹臬把我一路送到九重天。呃……怎麽說呢，有他在我身後，很撐場麵。

    父君領著所有人早早地站在東天門口候著，烏烏壓壓的一堆人，唯獨不見我姬親。

    其實我都知道，我舅公的死，已經叫她放棄了對這世界最後的念想。

    記得那一年，我尚年幼，剛剛搬出蓬萊宮獨住，時常有事沒事往蓬萊宮跑。我就說那蓬萊宮的花園也忒大了些，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假山亭榭隨處可見，堪堪正是一處極好的藏身之地。

    那時的太虛池裏蓮花開的正好，荷葉一片接著一片鋪陳了整個池塘。我踏上荷葉正打算采幾個蓮蓬，隱隱的，透過假山石隙之間，恰看到不遠處涼亭上的姬親舅公。

    我姬親是九重天上一等一的美人，我舅公是九重天上遠近聞名的將軍。而那天，我遠遠地看見，遠近聞名的將軍拉住了一等一的美人，執手相看淚眼。

    “念曦，欲海叛亂已平，我們走吧，到凡間去，找一個再也不會有人打擾我們的地方。”

    “巡铖，我不能走，我的末兒年紀還小，我走了，她活不下去……”

    “我們可以帶著她一起走，念曦，她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難道你還會怕我薄待了她不成？”

    “她是那昏君的血脈！血濃於水啊……有她跟著我們，你是唯恐怕那昏君尋不到我們？”

    “可是念曦……”

    “好了！”我看見美人眼裏有盈盈一汪碧水，哽咽道：“巡铖，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他是九天之君，你是不過一介將神，你拿什麽和他搶！你搶不過他的……”

    將軍落淚，咬牙道：“如果那天我再快一步趕回來，或許你就不會被人抬進這破鳥籠子裏了……”

    美人合上了好看的雙眸，無奈道：“就算他不娶我，還有神君，上神，仙官，仙君，上仙，星君……這些人，你能替我擋住幾百萬年，能替我擋一輩子嗎？”

    “我……”

    將軍急了眼，卻無言以對。

    “巡铖，一直以來你替我攔住東家的親事，擋住西家的桃花，你以為……你我二人的心思阿爹阿娘會不知道麽？他們比誰都清楚，隻是想給你我二人都留些臉麵罷了……”美人蹙眉，淚目道：“巡铖，將神府養我供我，對我恩重如山，我斷不能叫阿爹阿娘她們為難……咱們兩個，自打我被阿娘領進你家將神府上入了你家族譜的那天起，就已經注定無緣了。”

    美人說得決絕，將軍黯然得厲害，半晌說不出話來。

    雖我平日對這些花邊八卦熱衷得要命，彼時卻偏偏聽了這麽一份要命的八卦，亦躲在假山後黯然了許久。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荷葉上坐了多久才把這些不該聽到的爛到肚子裏去，隻依稀記得，起身的時候，雲海已經翻湧成了火光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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