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一切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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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習下課,段墨在教室裏沉思了好一會兒,待教室裏的同學走的差不多了,才回神往寢室走去。

    遠遠便看到一個高挑的人影立在木華樓下,黑色修身衛衣套裝,腳踩一雙白色運動鞋,偏偏拎著一個七八十年代的不鏽鋼飯桶,活生生讓這青春靚麗大大折扣。

    來往的學生都被那張絕美的臉所吸引,走了好遠都忍不住再次回頭偷看,甚至有幾個男生更是站在不遠處,明目張膽地偷看。

    段墨走了上去,勾著腰嗅了嗅,“帶什麽好吃的了?這麽香。”

    景一垂下頭,看著笑的一臉溫柔的段墨,有一秒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菜幹雞絲粥和桃花糕。”

    段墨直起身板,眼裏閃著輕笑,“不辭辛勞,特意過來給我送吃的?”

    景一將手裏的保溫桶塞進段墨手裏,認真說道,“粥是我熬的,桃花我摘的。”

    段墨憋住笑,“所以你想讓我表揚你?”

    景一擰緊眉頭,點頭又搖頭,最後憋出三字,“我有用。”

    段墨先是一愣,隨後徹底笑出了聲,“你呀到底還是把那話放在心上了。”

    “你的話我一直記得。”景一目光專注,聲音有力。

    “那我說過你已經跟我沒關係了,這你還記得嗎?”段墨目光清冷,無形中兩人之間劈出一道深淵溝壑。

    “風太大,我聽不見。”

    景一:……

    麵對這種蠻不講理,她向來是沒有辦法,更何況對方還打定主意,將不講理走到底,她還能說什麽呢,隻得收著唄。

    都說了越美的生物越有毒,她怎麽就控製不住這雙小賤手呢。

    “你吃了嗎?要不一起吃點。”段墨揚了揚手裏的飯桶,話說這飯桶真不是一點分量啊,居然讓她感覺到有些吃力。

    景一咧開嘴,“好。”

    於是兩人蹲在寢室樓門口,一人捧著一碗粥,手裏還拿著塊桃花糕,大快朵頤地吃了起來。

    “我也不能白吃你的東西,重點給你點什麽才好。”段墨打了個響亮的飽嗝,歪著腦袋看著黑漆漆的天,突然腦子裏滑過一顆流星,“有了,我知道給你什麽了。”

    段墨把包從地上撿了起來,粗魯地扯開抽繩,對著裏麵好一頓亂翻,終於不知道從那個角落裏掏出一片磁卡,“什麽都不如錢來的實在,你先別拒絕,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是呢,這裏不同妖界,沒了錢,你什麽都做不了的,收著吧,好歹你也是我的人,發點生活補貼理所應當。”

    段墨拍了拍手,略帶驕傲地昂起圓潤的下巴。

    景一捏住手裏的卡,“從此我是你的人了。”

    “對,你是我的人了。”段墨自豪地重複著,隻不過心頭總覺得哪裏怪怪的,這怎麽像是在包養景一呢?

    景一將卡揣進兜裏,和另一張卡緊緊的貼在一起。

    送走景一後,段墨撩起書包帶,哼著小曲兒往回寢室。

    “唉,我還那你如何是好。”

    段墨嘴邊哼曲兒陡然停止,眼眸上挑,隻見半空中佇立著一個黑衣男子,他嘴裏輕笑,眼神薄涼。

    段墨後退一步,單手折斷一根樹枝,枝頭點地,嘴裏嘀咕細語,手不停地在地上寫寫畫畫著什麽。

    片刻功夫後,段墨扔掉樹枝,仰頭衝著鬼魅狡黠一笑,“慢慢享用。”

    “沒良心的小東西。”鬼魅嗔怪一聲。他一醒來就飛奔來見她,結果這丫頭倒好,當著他麵,對著其他人笑的這麽開心,更過分的是還露出了八顆牙齒,鬼魅想想都覺得心窩子酸。

    鬼魅心裏很不爽!

    他手指一勾,那截樹枝落在他的手中,對著段墨剛畫的圖隔空一點,圖案顯現出來了,這是一小型的陰陽圖,與木華樓前那個大型陰陽圖相輝映。

    “你想玩兒,那我就陪你玩個痛快。”鬼魅妖魅低吟,幽深的眸子猶如邪魅的曼珠沙華,在黑夜中悄然綻放。他手中的樹枝嗖的一聲插進不遠處陰陽八卦圖中的黑魚中,隻見一股黑色的煙霧從黑魚中騰騰升起,很快纏住樹枝,翠綠的枝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化成粉末。

    那樹枝像是給這陰陽陣鑿開了一條細縫,壓在地底下的魑魅魍魎躁動起來,那股黑色煙霧縈繞在縷細縫間,煙霧越見濃烈,像是在醞釀著什麽,突然地表顫動一下,連遠在樓裏的段墨都感覺到了。

    段墨從床上躍了下來,顧不上熊葉和杜春燕驚訝大張的嘴,隻匆匆留下一句,“呆在寢室別動”。

    “她,剛剛真的是,從床上翻下來的?”

    “好像是。”

    “臥槽,她超人啊!這麽高跳下來都沒事,厲害啊,對了她剛剛說什麽別動。”

    “呆在寢室別動。”

    “不呆在寢室還能去哪兒,馬上就熄燈了,對了,她去哪兒了,咋一轉眼就不見了,真人版旋風少女啊。”

    段墨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那股黑霧已經衝出了八卦的鎮壓,然而罪魁禍首卻高高站在一旁欣賞著自己的佳作。

    段墨氣不打一處,衝過去對著那張臉就是一記拳頭,然而這次她沒有得逞。

    鬼魅抓住段墨的手腕,冷笑道,“你還打上癮了。”

    段墨抽回手,瞪著鬼魅怒吼道,“誰他媽讓你把那東西放出來的,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害死多少人!你做事都不動腦的嗎!”

    “他們生死與我有何幹係,死,那隻能說是他該死。”鬼魅冷冷滴看著段墨,“倒是你,三兒,你以前從未在意過凡人的生死,哪怕看著他們死在你麵前,你也會無動於衷。”

    “不是我變了,而是你,你變了。”

    段墨頓住了,揚在半空的手僵硬的舉著,她,以前真的是這樣的冷血無情,不是的,不是這樣的,突然腦子裏像是被人塞進了一把銀針,她隻要一想,那些針就會刺破她的腦仁,疼!好疼!

    段墨捂住腦袋蹲在地上,精致的五官因疼痛擰在一起。

    鬼魅見段墨疼的這般厲害,立馬後悔了,他將段墨攏在懷裏,雙手搭在她的腦穴位輕揉起來,“我錯了,是我的錯,放鬆,放鬆,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

    段墨雙眼赤紅,突然扯過鬼魅的手臂,尖銳的牙齒插進他的肉內,鮮血從她的齒間迸裂開來,順著手臂線條濕了一地。

    夜很黑,來往的人兒太匆忙,顧不得為他們停留駐足,遠遠一瞥,原來是對小情侶親密相依,互訴相思。

    張敏站在窗台前,靜默三秒,突然大力關上窗戶,聲音之大,將熊葉和杜春燕都驚了一跳。

    鬼魅的血順著段墨的手背繼續往下,藏在袖子裏的鐲子突然亮了一下。

    段墨鬆開鬼魅的手臂,雙眼緊盯住手腕處的鐲子,剛才那抹幽綠的光是從這個鐲子發出來的,段墨指腹揩掉鐲子上留下的血跡,清冷的目光倏然射向鬼魅。

    段墨剛剛那口可是用了十足的力氣,那股疼痛現還縈繞在他的心頭,鞭撻著他的心窩子。

    段墨並沒有看出鬼魅異常,反而是撩開他的袖子,毫不客氣地將鐲子扣了上去,鮮紅的血將鐲子包裹,鐲子裏冒出一層淺光,那光愈演愈烈,一道翠綠光柱直指雲霄。

    來的劇烈,去的也迅速,稍縱即逝,隻給他人一好似看花了眼,學昏了頭的錯覺。

    “你沒事吧。”鬼魅扶著腦袋,剛冷不丁被段墨這麽一扯倒是徹底清醒了。

    “為什麽你的血會讓它發光。”段墨茫然問道。

    鬼魅小心翼翼擦掉段墨唇角的血跡,淡淡說道,“這鐲子跟我有些淵源,之前曾喂過它一次血,沒想到它倒是記住了。”

    段墨摩挲這鐲子,突然咬破自己的手指頭摁在鐲子上,冰冷的鐲子像是變身水蛭,貪婪地吸食著段墨的血,直到將鬼魅的血完全覆蓋後,段墨才收回手。

    她的鐲子隻能聽命於她。

    鬼魅見此不僅不怒,反而噙出一抹寵溺之笑,這才是他的三兒。

    熟悉的三兒。

    “吾命汝速速現身。”

    手鐲裏傳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像是破繭的蝴蝶在掙脫繭的束縛,哢擦,一個黑色的影子從裏麵鑽了出來,襤褸衣衫全是血鞭痕跡,淩亂的頭發將大半張臉藏住,僅露出一張皸裂溝壑的嘴。

    “主人,有何吩咐。”四月的喉嚨裏好像是粘有一口血痰,話停頓之處,便會發出一聲咕嚕回響。

    “聽吾之令,弑黑妖霧。”

    四月僵硬的抬起頭,空洞的雙眸陡然射出兩具寒光,猩紅的血唇張揚邪惡,她抬了抬腳,身體裏發出一陣清脆哢哢響聲,鼻子嗅了嗅半空,低聲說道,“找到他了。”

    清脆的鈴聲打破寂靜,段墨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往寢室走去,鬼魅看著段墨的身影,突然衝了上去一把摟住她的腰,消失在木華樓前。

    “為什麽要這麽做?”段墨坐在凳子上,垂著腦袋,手指不停地摩挲著被血染紅的鐲子。

    鬼魅手指按在鋼琴上,一曲舒緩曲調從他指尖緩緩溢出。

    過了好一會兒,鬼魅停下手,走過來蹲下身子與段墨平視,“還疼嗎?”

    段墨搖頭,此刻腦子裏靜的出奇,白茫茫的一片,什麽都沒有,又好像什麽都在,而那些針好像突然蒸發一般,無論她怎麽想,它們都不出來紮她。

    鬼魅撫摸著段墨的臉,突然湊了上前,一枚溫熱的吻輕輕扣在她冰涼的唇上,沒有輾轉廝磨,輕的好像是羽毛滑過一般,縹緲朦朧。

    段墨愣愣地看著鬼魅,伸手抹著嘴唇,這種感覺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個人這樣親她,那個人到底是誰啊,為什麽她想不起來了。

    “記住這個感覺,將它刻在心裏,一定要記住。”鬼魅摟住段墨的腰,下巴抵在段墨頭頂,目光深邃悠遠。

    “誰!”段墨突然直起身子,對著黑漆漆的走廊嗬道,“出來!”

    鬼魅眼眸一眯,起身追了出去,隻見一個黑色影子在走廊拐角處飛快掠過,鬼魅手指在牆壁上輕輕一敲,冷笑道,“不自量力。”

    鬼魅不疾不徐地走過去,人已經跑了,地上隻留有一灘鮮豔紅血,鬼魅邪魅一笑,眼裏殺意暴增,偏語氣甚是惋惜,“上回心情好饒你小命,今兒個非趕著來送死,那就,去死吧——”

    鬼魅回到教室時,段墨已經離開了,鬼魅坐在段墨剛坐過的凳子上,像雕塑一般,靜默不動。

    段墨回到寢室已經熄燈十分鍾了,熊葉告訴她生活老師沒有發現她不在,完美通過,段墨像是沒聽到一般,徑直從她身旁走過,拿起睡衣進浴室。

    “嘿,我跟她說話呢,她這是怎麽了!不感謝我就算了,她還反而給我臉色看了,我去!誰欠她的啊!”熊葉有些不滿。

    杜春燕拉了拉熊葉的袖子小聲說道,“別說了,墨墨她好像心情不怎麽好。”

    “她心情不好,我還不好呢!”熊葉梗著脖子,故意大聲吼道。

    張敏從書堆裏抬起頭,嚴厲說道,“不複習就睡覺,再吵一會兒把生活老師招來了。”

    熊葉悻悻地縮回腦袋,嘴裏還在小聲嘀咕著。

    冰冷的水靜靜地拍打在光滑的肌膚上,段墨麵無表情,腦子裏像是有一套指令在指示著她的一舉一動,脫衣,洗澡,關水,穿衣服,上床睡覺。

    段墨躺在床上,清澈見底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天花板,剛才發生的事一一在腦海裏重播再重播。

    一開始,她隻是想借陰陽八卦陣之力讓鬼魅嚐點點苦頭,他卻直接將八卦陣毀了,放出裏麵的邪祟精怪……鐲子認識他的血,所以他能將四月封存進鐲子裏……她以血為盟,真正成為鐲子的主人……

    “三兒,你變了。”

    腦子裏回蕩著鬼魅的話,變了,究竟哪裏變了,從前的她是怎麽樣的,她絲毫回憶不起來,腦子裏有一段根深蒂固的記憶,便是,她是一朵墨蓮,修煉成精,成為妖界霸主,意外陷入蛇妖詭計,魂生在這個段墨姑娘身上……

    難得罕見,段墨居然是被學校統一起床鈴驚醒的,段墨從床上彈了起來,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腦袋,她居然睡了這麽久。

    “墨墨,你沒事吧。”杜春燕有些擔憂地看著段墨。

    段墨疊被動作一頓,不解道,“我怎麽了?”

    杜春燕一愣,隨意燦爛一笑,“沒事,你很好,我先去教室了。”

    “嗯。”段墨點點頭。

    張敏也拿起了書包,別有深意地看了段墨一眼。

    段墨麵色平靜地疊著被,一切都沒有發生,一切都沒有變,她隻不過是起晚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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