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商羽再次醒來。她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直地看著床頂的帷幔，細細回想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她知道的種種事情。

    首先，在樗目葬禮結束的幾天後，她拿到了思慕交托給商寒的信件。那是思慕搶屍體之前匆忙寫下的，後來讓小孩兒帶給商寒。

    因為被下藥了，商羽的手腳都無法動彈。後來還是商寒舉著信函，她靠在椅子上看的。

    思慕像是有先見之明一樣，不僅是用英文寫的，還遵照了二十一世紀的書寫規則，需要橫著從左到右閱讀。想來應該是那時候比較匆忙，所以思慕寫的很簡單。

    說她來到黑木崖之後，見到了奄奄一息的樗目大夫，兩人沒聊多久，她就被堇抓了。其中參與的人，還有南越太子湛承允。聽他們的談話，雙方達成了合作，逼迫樗目為他們研究更厲害的時疫，不然就不救他。樗目言辭拒絕，便被殺了。

    而她之所以被扔到蠻荒之地，是因為木蘭山事件中研究時疫到了非常變態地步的流離。當時，發現他拿教中小孩兒做實驗的那個人，是思慕。所以，流離就自然而然地將思慕看做是罪魁禍首。自從他被湛承允從蠻荒之地救了回來，就一直心心念念地要讓思慕也體會一下這種感覺。

    說了那麽多，思慕的目的就是讓商羽提防百毒教和南越太子湛承允。

    雖然商羽看了之後有那份心思，但因為藥效，說話、寫字都不可能，她自是無法告訴任何人。對於商羽目前的身體情況，商寒心裏清楚。所以，也沒有勉強商羽說出信上的內容。

    然後過了幾天，商行便給她帶來了另外一個消息，那就是皇上已經同意了湛承允的求親，決定將商羽嫁給他。

    其實，湛承允的母後和商帝國的皇後是好姐妹，早在她們尚在閨中的時候就說好結為親家，紫玉平安扣就是憑證。因為湛承允的母後就生了他一個，所以這婚事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商羽的身上。對此，皇上和皇後都是知道的。之前一直沒發表看法，也隻是因為不想女兒那麽早出嫁。

    如今，因為商羽接連兩次的大規模傷人事件，民間關於她是“怪胎”的言論越來越嚴重，隱隱有十年前傳她“禍國殃民”的架勢。不僅是皇上，商帝國的文武百官都擔心十年前逼宮事件重演。就在這時，湛承允主動求娶商羽。雖然商羽未及笄，但為了安撫民心，證明她沒什麽問題，最終還是答應了。

    對此，商羽當然沒有半點反對的權利。她隻是一個被告知的對象，連話都不能說的人，還指望她怎麽反對呢？

    皇上聖旨一下，六部就開始了婚禮的籌備，緊鑼密鼓、有條不紊地進行。商羽身為準新娘，卻是沒有半點喜悅，全程表現得像是一個木頭，麵無表情地任她們施為。當然，也有迷藥的原因。即使商羽想動，也是動不了的。

    隨著婚禮日期不斷接近，商羽心中對瀟然的思念就越重。自他上次離開，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商羽是一點音信都沒得到。雖說她知道瀟然是為了幫她調查越都的事才回去的，但她實在擔心等她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嫁做人婦。

    最後得到消息，還是借由綠意的口。大概是距離婚禮隻有兩天的時候，綠意趁著晚上服侍她就寢告訴了她。因為隻有每天的這個時候，商羽身邊的人最少。饒是如此，綠意還是言簡意賅地說明了情況。

    其實，她是商寒身邊的人。當時，也是商寒不放心她，所以才將綠意安插在商羽身邊的。後來，商寒將商羽看做妹妹之後，也就沒了監控的事。

    據商寒最近得到的消息，早在一個月前瀟然就快馬加鞭地朝安邑這邊趕。因為途中受到了南越、商行、百毒教三大勢力的阻攔，加上他習慣了獨來獨往，僅憑一個人應付很費事，無法脫身。九死一生的時候，還是夏侯軒救了他，現在行蹤不明。

    不過，商寒篤定瀟然肯定不會讓商羽出嫁。雖然商寒也想阻攔這樁婚事，卻無法撼動文武百官的意見。更何況，現在朝堂上大多是商行的人。永福宮又被重重把守，想帶商羽離開，也不可能。

    商羽躺在床上，聽著綠意輕聲訴說，不知不覺間已淚流滿麵。

    她知道，瀟然是不會不管她的。聽到他來，商羽高興；聽到他生死未卜，商羽難過。難過之後，便是深深的擔憂和忿恨，擔憂他的身體，忿恨自己什麽都不能做。

    而對於商行和商寒在這次事上的作為，商羽也是預料之中。雖然這段時間她一直待在永福宮，基本上和外界隔絕，但商行商寒每天都會來看她。即使她不能說話、不能行動，隻是聽他倆說話，但有時候透過他們的眼睛，商羽還是能夠知道他們內心真實的想法。

    雖然她的讀心術時靈時不靈，但也算知道了個大概。如今，聽了綠意的一番話，她心中更是有了判定。最開始，她可能還會怨商行，覺得他變了。但後來，慢慢的，她覺得商行這麽做也沒錯。他是太子，做的每件事、說的每句話都要為整個國家考慮。就她現在的情況來說，嫁給湛承允、壓住留言、安撫民心，是最好的選擇。

    哪怕在這過程中，商行可能忘記她還是他的親妹妹。但身在帝王家，做出這樣的犧牲也是在所難免的。

    不過，這一切的想法，都在婚禮前夕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也就是明天。

    商羽沒想到以沐天翊為首的那群公子哥會來永福宮看她，畢竟上次的胡吃海喝之後，他們已經很久沒聯係了。不過，更讓她驚訝的是，商行居然會同意。要知道這半年來，她的永福宮可以說是銅牆鐵壁，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後來，還是綠意告訴她，沐天翊他們用的是商羽之前在群芳院許下的承諾。當時，為了感謝他們那段時間的招待，商羽答應隻要他們約好了就可以來永福宮。後來，為了避免有人阻攔，商羽還特意朝皇上求了一道旨意。這次，就是上次那道聖旨幫的忙。

    老實說，鑒於目前這個情況，沐天翊他們能來看自己，商羽已經很感動了。

    她不知道的是，沐天翊他們此行醞釀了一個非常大的計劃。即使商羽後來知道了想阻止，但因為藥效也沒辦法，隻能任他們施為，最後還是成為了她一生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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