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他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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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了好一會,尹沙也愣是沒能瞧出那到底是啥。
反而是卷毛,在將那一大堆帶狀植物抱上來後,便是生悶氣一般,毫不搭理那一直處在岸邊的男人,隻在走到那碩大的蚌殼邊上時,忽然就側轉了腦袋,遠遠地朝她瞄了眼。
三秒鍾後,他幹脆扔下了那一堆物什,轉而往著她這一處屁顛屁顛地跑了來。
挑著眉將那那二傻子又掃了遍,尹沙瞬間覺得,卷毛的目標可能並不是她。
未出意料。
二傻子的目標確實不是她,而是……她身邊那一葉包的鳥肉。
約摸是一覺下來覺著餓了,所以,在一眼瞥見那葉包的鳥肉後,他便是很不含糊地衝過來了。
當然,吃那鳥肉的時候,他也根本毫不含蓄,即便那鳥肉因為整塊葉子都擱置在地上的關係,早已有些涼了,他也並不在乎,以至於,隻是三兩口,他就解決了好幾塊肉。
整個一餓死鬼的吃相。
心下覺得有些好笑,但她沒笑出來。
說來,數天前,她其實也是這樣的,餓得前胸貼後背,見著樹葉都吃,更別提麵對烤肉了。
另一邊,那男人卻是沒有她跟卷毛的閑心。
自卷毛將那一堆波浪狀的植物帶上來後,他便是忙著在其中挑挑揀揀起來。
一開始,她還沒看到他要找什麽,但當他將挑出來的帶著鼓包的幾根從那一大堆墨綠之中分離出來時,她才算明白,他要的並非是那水生植物本身,而是要取用那植物身上瘤子一樣的東西。
爾後,男人便是取了短刀刺破了那幾根植物葉片上長著的瘤子,將那瘤子中的白色汁液全部倒進了裝著水的蚌殼之中。
快手做完這一係列事情,他便蹲下了身去,開始將那蚌殼下方燃著的粗枝撥了又撥。
那是打算將火撥旺吧?
那火堆,她之前便是看過了,一直燃著,火勢還算是可以,不過,也有可能是在她睡著的時候,那火堆就被人精細處理過了,邊緣處都是些燒黑了的粗枝,她此前坐著的地方,包括中心部分,火勢倒一直比較好,就是不知道,那直接擺放到上邊的蚌殼壓力之下,那些焦枝是否能承力。
除了承力問題,也還有一點,就是那蚌殼實在是大,這樣原始性地燒著,隻怕那蚌殼都會將熱量給傳遞出去,到最後,蚌殼殼底的熱度可能根本到不了一定的程度。
但這也僅僅隻是猜測,畢竟,那蚌殼的材質與現代時使用的鐵跟鋁不一樣,若是以現世的思維來看的話,隻怕壓根解釋不了。
已然明白了,她也就沒必要再去考慮它的熱傳遞性了。
反正,既然那男人能折騰出來,便有可能曾經使用過這個法子。
並且,他還是個萬事都追求縝密的性子,這樣想來,她就更沒什麽可質疑跟納悶的了。
看著他搞出些她未曾見識過的,亦或是與現世的科學思維相悖的花樣來,其實也挺不錯,反正,她這會子不想睡,也睡不著了。
一旁,那卷毛似也有要坐著看熱鬧的打算,在她懶洋洋地往身後那枯枝邊挪了些許後,他便是躬了腰半曲了腿,也準備湊著她坐下,奈何,就這一刹,那一直忙於撥火堆的男人忽就一記冷眼掃了過來。
那卷毛的動作頓時滯在了半空。
原本,尹沙倒是沒有注意到那男人的眼神,但那卷毛離她太近,突然頓住的動作又實在太尬,她想忽略都不行。
隻是,她這才剛剛反應過來,那卷毛便是再次動作開了。
大抵是那男人的威懾太過,以至於,即便是新村不滿,但那卷毛也愣是沒敢做出絲毫違背那男人意願的事——哪怕就隻是區區地瞄上一眼,他也乖乖地重新站直了身子,有些崩潰地側行了幾步,直到與她拉開大於兩米的距離,他才又躬了身。
這一回,卷毛一屁股砸在了地上。
至此,那依舊在折騰著火堆的男人轉回了頭,既沒再看那卷毛,也沒再做任何表示。
尹沙有些莫名其妙。
對於這兩男人之間的互動,作為一個來自現代的正常人,尹沙自覺,無法理解。
但這並不影響她繼續圍觀那男人用蚌殼燒煮那水跟植物汁水的混合物。
此下,她以為,那男人會持續地往那火堆子裏添枝子加葉子,以促進那火勢的旺盛,但結果很是意外,他就像她最初看到的那樣,僅僅隻是撥弄了那些燒著的枝子,似就是為了讓那火堆不熄滅一樣。
莫非,還真就隻是要稍稍的熱度便可?
可是……至今她都不知道他煮那些東西是做什麽用的,而在這之前,她一直都以為,他是要將那用來做草鞋的草莖放著煮一煮,軟和一下呢。
結果卻是尤為意外。
出神的一會功夫,那男人便是伸手將那隻她穿著大了許多的草鞋抓了過去,自個在那琢磨了會,便用短刀將那鞋子長出來的半截給割了去。
這一刀子下去,那依著那鞋外圍圈起來的草莖便是全數給斷開了,本來,那些草還是因著自身長度,被纏繞著塞起來的,但眼下,莖葉斷裂的結果便是整個散開。
不過,那由著許多草葉塞滿並壓扁的鞋底卻是始終如一,即便是切出了一截,它們還是如故,就好像用什麽東西粘合過一般。
黏合……
尹沙一下想到了膠水。
但這個時代根本不可能有膠水啊,倒是植物類的,如某些特殊的樹膠草汁,倒是比較有可能的。
尹沙幾乎是立刻便想到了男人於那水生植物的瘤子中刺出來的白色汁液。
難道說,那些便是具備膠質的材料?
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現世時,糯米就是具備一定粘稠性的,而最原始的漿糊,也是熬製而成的,這男人拿水兌了那些水生植物的汁水,然後以火加熱,可能也是與熬製漿糊一樣的方法。
隻不過,這個時代的東西她實在是陌生得很,千年的時間差距,許多物種趨近原始的外貌讓她很難拿現代的某些東西作類比,猜不出也是難免。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還不至於太傻,一些事情,稍微想一想,她倒也能理解出來。
那一蚌殼的水跟植物汁液的混合物並沒有煮多久,很快,她就見得那蚌殼中冒出了些許熱氣出來。
那坐著的男人卻是未動,隻將手中切割出來的草鞋稍稍整理了一下便放到了一邊,轉而又伸手去自個後方那一堆草莖中抓了一堆出來。
這一會,尹沙覺得自己似是看到了稀奇的事情。
男人似是在用那草莖纏繞編製著另一隻鞋,操作上相當熟練,且動作也相當快,尹沙實在難掩心下驚奇。
按照她的猜測,她一直認定,這男人對編製這種事情應該是完全不通透的,畢竟,當初他在那處林子裏想要將那類豹巨獸的獸皮打包帶走時,他對打繩結並不在行。
雖說,那也算得是正確的繩結之一,可那終究很單一,而他的表現也分分鍾說明他就隻會那一種,還做不到融會貫通的實際狀況。
然而她卻沒想到,他對編製纏繞這一塊竟是這樣順手。
片刻驚詫,將那男人操作的動作又看了好一會,尹沙終是釋然了。
敢情是,他繞那草莖的時候,真的就隻是穿插,纏繞而已,跟打結根本沒什麽關係,偶爾需要固定了,便也隻是如最初打包巨獸獸皮那般,簡單交叉而過。
怪不得順手,原是壓根就用不到那複雜化的繩結。
如此說來,那麽,先前的那隻草鞋,約摸大部分都是來自黏合的效果了吧?
倘若那汁液和水黏性足夠強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因為,仔細想想的話,便是能想到,這是與現代的膠黏性塑料拖鞋一樣的操作。
不過,用草莖草葉的話,總是要比塑料的東西容易粘牢。
這樣,她倒也是不愁了,依著男人的速度與手法,指不定,她天亮前便有鞋穿了,到那會,她的腳丫子也能少遭些罪了。
想到這一處,她的心情也自然是愉悅了不少。
恰逢此刻,男人抬了頭,遠遠地看了她一眼,便轉向了距離她差不多得有兩米的卷毛,輕輕叫了聲:“加耶。”
這一次,卷毛沒任何遲疑,果斷起了身,便是快步去了那男人身側。
相互寫作的狀態,沒有任何交流,也沒有任何叮囑,那卷毛就像是知道那男人呢打算幹什麽一樣,伸手便自然地接過了他手中已經算是半個成品的粗糙草鞋。
隨即,男人呢便是起了身,往著水邊去了,等到再轉回來時,他手中已然又取了一塊那碎裂出來的小塊帶著弧度的蚌殼,就著那火堆上冒著些許熱氣的蚌殼,將裏邊水與植物汁液的混合物舀了一部分出來,對著卷毛手中的簡易草鞋便澆了下去。
或許是那燒煮出來的混合物並不燙,所以,當那男人對著那草鞋傾倒液體的時候,那卷毛根本就沒任何避讓,哪怕就是那液體倒了一部分在他的手背上,他也沒什麽反應,最後,反而是那液體起了些許變化——片刻後,那乳白色的液體竟是在他手背上變了個色。
隔著一段距離,她瞧著很像是帶些紅,但具體是什麽色,她也弄不清,因為那液體實在是少,而那卷毛的皮膚是古銅色的,偏深一些,二者混在一起,便是沒那麽清晰了。
至於那草鞋本身,大概也是綠色比較濃重,那液體倒上去,不顯眼是其一,基本滲透進草莖草葉的縫隙中則是其二,情理之中的事。
當然,若是能更明顯些或許會更好,沒準,還能給那草鞋換個顏色,但眼下,這也僅僅隻屬於她的猜測而已,畢竟,現在的他們,可能沒有那個時間與條件來製作更好的鞋,不然,他們很可能會首選獸皮了吧。
相較於草鞋,獸皮雖然不太適合夏天用,但其他季節卻是格外好的,保暖防水不說,還方便使用,包裹起來也不至於太麻煩,至少,以她的思考,是這樣沒錯。
在她心思飄遠的時候,那兩男人卻是沒動,仍然反複著初始的動作,等到她回了神來時,他們也仍是在往那草鞋上澆著液體,但那已換成了最初被割了一截的那隻草鞋。
火堆上,碩大的蚌殼內,與混合的液體已經所剩無幾,尹沙覺著也差不多了,便也是站起了身,往那兩男人所在之處走了去。
就這一刻,男人放下了手中的蚌殼,卷毛也同一時間抓了那兩隻不怎麽好看的草鞋站了起來,隻是,他沒有直接將鞋遞給她,反而是再次去了那水邊,將它們按進了水裏。
片刻驚訝,尹沙很快又反應過來。
或許,那是冷凝作用吧。
就像打鐵一樣,有些已經確定外形輪廓的東西,需要用冷水塑形固膜,某些特殊的膠質物也不外如是,需要冷水催化,加強黏性效果。
回轉了身,尹沙便見得,那男人再次搬起了那架在火堆上的巨大蚌殼,將它重新放回了原來那處。
這一刹,尹沙發現,蚌殼內裏的色澤又紅了些許。
在這之前,她也是看見它內裏映襯著火光有些粉粉的色澤,那會子她一直沒怎麽在意,隻是以為,那是火光照出來的,可到了這會,又是見識到了那草鞋的製作,她心中已然有了數。
那蚌殼,或許在她睡著之前便是以火燒過一次了,不然,也無法解釋那男人給她試穿那隻成品的簡易草鞋。
某種情緒一觸即發,尹沙隻覺眼眶中再次湧起一股熱意,灼燙了眼窩,也迷蒙了雙眼。
若說前一刻的淚水是出自對現世的念想,那麽這一刻,則是出自對那男人細膩而有心的感慨與感動了。
說來,現世裏,除開父母,就算是最親密的朋友,也沒人能對她上心到如此地步呢!
在她快有些控製不住嚴重彌漫的霧氣時,那男人卻是走至了她身前,在她抬頭的一瞬間攤開了手來。
他的手中,是她於臨晚時看到的那個怪定西的骨頭。
但……似又與她記憶中的樣子有些不同……
若說此前,它看著像參差不齊的手指,那麽此刻,它看著就像是一把拱形的小梳子。
梳子?
思緒再次被拉到午時,尹沙赫然記起了自個的行李箱剛被她打開時,她那把塑料斷裂梳子落在死傷的場景。
——這個男人,他總是能給予她最需要的事或物。
或許,那些東西與現世的某些東西比起來,壓根沒有什麽優勢,也並沒什麽特別之處,但它們恰恰就足以解決她遇見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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