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不棄不離(一)

字數:6021   加入書籤

A+A-


    藍生略帶激動道“詩妹,無論答案是何,我都接受,我隻要和你在一起,即是天塌了也一樣。”

    詩妹低眉沉思了一會道“如果我和霜兒一樣,是狐狸精呢?”

    藍生道“那好啊,三月便可生個娃兒,我倆成親後十年便可生三十幾個崽子,兒女成群,豈不快哉?”

    詩妹半怒半笑道“你以為生孩兒如下蛋般簡單?還一年生三個呢,滿口胡語。”

    吃完早餐,三人便騎著馬繼續北行。

    見到詩妹與霜兒一路有說有笑的,心事重重的藍生也逐漸開朗起來。

    未時過半,三人經過一家荒涼的客棧,叫了些湯餅(也隻有湯餅),霜兒不肯吃湯餅,從懷裏拿出一個糖葫蘆,自得其樂地舔了起來。

    比起寶兒、萱兒,甚至是彩容,霜兒的行止都顯得格外怪異。

    問了掌櫃才知,往北百裏都不會再有客棧,而百裏開外便是江北大城廬洲(今合肥)了。

    詩妹正尋思,是要在此住宿或是趕到廬洲,一時拿不定主意。

    問了藍生與霜兒,兩人都嫌此處太荒僻,讚成趕路,於是三人攜了些幹糧便上馬。

    “那黑衣女子還在麽?”藍生問

    “若即若離”詩妹道

    “她似乎都不進食。”藍生道

    “霜兒也沒吃什麽。”詩妹詭笑道

    藍生明白詩妹的意思,很明顯這黑衣女子也並非常人。

    雖然黑衣女子似乎並非敵人,可那種一直被人尾隨在後窺伺的感覺委實很不舒服。

    行了三十餘裏,一路邊便有零星的客棧,可見之前那掌櫃並不老實。

    戌時將至,天已半黑,三人來到山腳下一家客棧前。

    《光明客棧》白底朱字的布幔係在兩株大樹間,客棧還得從小路往山裏走上約百餘步。

    “看來這會沒得選擇了。”詩妹邊下馬邊道

    “這一路甚是太平。”藍生道

    “噓,”詩妹佯怒道“切莫說此話。”

    老遠,見客棧裏有人探頭來看,然後便掌起燈…

    霜兒俯臥在馬背上裝睡,賴著不肯下馬,兩人便牽著馬徐徐而行,這間客棧才真正堪稱《荒僻》。

    一個年約十五、六麵黃肌瘦的少年,老遠便跑出客棧立在門口迎客。

    少年操著徽北語,恭敬含笑道“三位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宿?”

    霜兒突然翻下馬來,搶道“不打尖,不吃販,隻要住宿。”

    詩妹在她手上輕輕一捏,向少年問道“有甚吃的?”

    “有大餅、麵條,也有米可炒幾道下酒的菜,還有自己釀的好酒。”

    “嗯,我要一壇好酒…”霜兒嚷了一半,又被詩妹打斷,“我們不喝酒!”

    兩人吃著大餅、麵條,霜兒又拿出一個糖葫蘆,正待伸出舌頭,卻見一個粗頭方麵、滿臉須渣,頭綁布巾的中年大漢,從屋後廚房走來,直瞅著三人,然後往櫃台用力一坐。

    少年和在櫃台裏一臉胡渣的掌櫃竊竊私語一番後,迎著笑臉走來,還沒開口,詩妹便將一兩銀子交給他,道“連住宿的錢,不用找了。”

    少年滿臉驚愕,方才那粗頭大漢和他講話的聲音甚小,大漢要少年來討一兩銀子,若不從便借機生事,可他尚未啟口,詩妹已拿出一兩銀子來。

    少年哪知他和大漢的話聲雖輕,一般人自然聽不清,可遇上了內力稍有修為之人,卻如平常說話般,即是詩妹也可聽得一字不漏,更甭說是藍生與霜兒了。

    詩妹心裏邊盤算,邊瞪了藍生一眼,承他尊口,看來此番真是進了《太平》的黑店了,那大漢雖收了一兩銀子,可絕不會就此罷休…

    果然沒多久,又從屋外走來四名佩刀持劍的男子,四人一屁股便坐在旁邊的空桌上喝起酒、剝起花生來。

    然後,樓上又下來兩人,分別持著閃閃的鋼刀,而其中一人竟是個麵貌姣好,身著勁裝的中年女子。

    藍生眸光掃過霜兒,見她舔著糖葫蘆,興奮又好奇地打量著那女子,想她定是沒見過女強盜罷。

    那女子走到桌前道“三位雖年輕,看來卻像是走過江湖的,我便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等乃被通緝有案的江洋大盜,想改邪歸正回家種口良田,卻苦缺盤纏,錢財乃身外之物,三位若肯行個方便…我可保證兄弟們絕不動兩位小姑娘一根寒毛…”

    詩妹與藍生若無其事地埋頭吃麵,萬沒想到這夥強盜煮的麵倒挺好吃。

    霜兒咬著糖葫蘆嘎嘎作響,然後抹了抹紅唇,開口道“還說是江洋大盜呢,要打劫也不問問別人是何門派的,有甚來頭?”

    藍生與詩妹相視而笑,想這丫頭常見強盜搶劫,行規倒是弄得清楚。

    霜兒的話剛說完,隔桌便有人猛拍著桌子,怒道“小丫頭你找…”

    說話拍桌的是個青衣男子,穿著油膩的舊袍,年紀不過二十出頭,卻麵露凶相,看來幹強盜再稱職不過。

    不過他《死》還沒說出口,便被坐在身旁的另一灰袍大漢止住。

    這灰袍大漢起身,擠出三分笑意道“是了,我妹子是急了些,還沒請教三位是何門派的高徒,不知師父是否在附近?”

    霜兒舔了舔糖葫蘆,昂首道“嘻嘻,說出來嚇死爾等,我乃海南派的掌門,他倆是我的師弟和師妹…”

    明知她在鬼扯,可眾人聽到《海南、詩妹》這幾字,卻不由得不心虛。

    四人立即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不可能如此巧,天下這般大,他二人竟會來此?”

    “聽說他兩人此刻還在江南。”

    “還是小心的好。”

    “看他三人雖年幼卻氣定神閑,臉上毫無懼色,肯定有些來頭。”

    “話雖如此,可這三個雛兒身上銀子肯定不少。”

    最後一句才是重點,霜兒身上的衣裳一看便知質料極好,不但色澤潔白勝雪,質感更是細致柔亮,價值必定不菲。既當了強盜,哪有遇上了肥羊不欄下的?

    眾人議畢,那灰袍大漢道“不論三位是海南派也好,南海門也罷,今日總得使出點真本事,否則莫說我等盤纏沒著落,這一兩銀子還不夠咱爺們塞牙縫的。”

    這會藍生與詩妹的麵、餅都已吃罷,詩妹正拿出手絹擦拭額角的汗珠,身旁霜兒的糖葫蘆也全都祭了五髒廟,手中隻剩那支空竹簽。

    “要看真本事不難,爾等又有何真本事呢?”霜兒玩轉著竹簽,有點漫不經心地問道。

    這時那中年女子手中揑了支飛刀,走到霜兒麵前道“小丫頭,你可瞧仔細了。”

    說罷她手起刀發,飛刀《鐸》一聲,射入十步開外的木樁上。

    藍生與詩妹細看才知,她的飛刀竟不偏不倚的射中了隻蒼蠅。

    眾匪連聲喝采叫好,以壯聲勢。

    豈知霜兒隻瞄了眼後冷冷道“射母的有何本事?況且她停在那兒打盹…”

    女子按捺著性子,向前走了半步,噙著冷冷笑意問道“那要如何才算本事?”

    “當然是射隻正飛著的公蠅子。”霜兒一臉不屑道

    “你射隻給我看!”女子帶著幾分怒氣道,她火氣已上來,心道:他奶奶的,倘若你這三個兔崽子不是南海門的,看老娘待會如何泡製你!

    “可我不殺生。”霜兒道

    女子聽後大怒,伸手便要打霜兒,藍生正欲起身攔阻,卻被詩妹拉住。

    眼見女子的手已到霜兒頭上,卻愕然搧了個空。

    霜兒在她的手幾乎已搧到頭上的那一刹那,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法疾遁而去,待眾人看清時,她已單腳立於木樁旁的一張桌子上。

    這會眾匪也才發現她竟然沒穿鞋。

    那天在山上和三名黑衣女惡鬥時,藍生與詩妹都見過霜兒機敏的身手,昨日射飛鏢的絕技已令人歎為觀止,可方才那迅捷無倫的身法,藍生相信即是相較於形與影,霜兒也毫不遜色。

    “大姊姊可別生氣,”霜兒仍是那一副俏皮模樣“倘若你的飛刀能射中我,就算你有真本事。”說罷她口銜竹簽,伸展雙手做平衡狀。

    霜兒此話一出,無不令在場的人驚疑,她單腳立於桌上,既無法閃躲,也不利於移轉,而她的雙手平伸,更無法接擋飛刀…。

    “這可是你自找的!”女子道,她望了藍生與詩妹一眼,又從兜裏拿出一把雪亮的飛刀…

    其實經過剛才霜兒露的這手,她幾乎已經相信眼前的這三人便是南海門人,隻令人費解的是,南海門掌門分明像是身旁的藍生,何時又蹦出了這個難纏、惱人的小鬼來?

    刀還沒發,始終沉默的《掌櫃》此刻終於開口了。他搓著滿臉胡渣,先瞅著藍生與詩妹,然後好氣的向霜兒道“小姑娘,倘若我妹子這飛刀射你不中,一兩銀子退予你,今晚就算交個朋友,教你三人白食白住,倘若不幸射中,又當如何?”

    “射中就死翹翹啦,還能如何?”霜兒道,她唌著竹簽口齒不清,《死翹翹》聽來像《鼠臭臭》惹得眾人一陣笑。

    詩妹擔心地望著霜兒,霜兒以一個詭笑教她放心。

    “大姊姊快點嘛,我腳都站乏了。”

    話音甫落,刀已驟然出手,直朝霜兒心窩而來,真可謂說時遲那時快,隻見寒光才一閃,然後隻聽得《噗》一聲,飛刀在離霜兒胸口一尺處,卻被她口中吐出的竹簽應聲擊落。

    可令眾人驚愕的是,第一支飛刀還未落地,另一道寒光已疾閃而至,仍是朝霜兒的心窩直撲。

    “啊!”藍生失聲叫道,心想這下要糟,豈料這女子竟向霜兒下了毒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