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飛天狐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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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炷香燃完,可勝負已判,驚呼聲四起。

    即便屋裏那名隨盧重達而來,看過六十年鬥蟋蟀的老者,也沒見過這般稀奇,匪夷所思的賭鬥。

    眾目睽睽之下,不單有契約,還有盧重達作證,周旺盡管心中有百個千個不甘,也隻能認栽。

    當眾,慨然一句《願賭服輸》繳了二百兩,但卻恨恨地望著霜兒與青兒。

    那最後一刻的變化,實在令他不解,不隻是他,想必一屋的人整晚都難以入眠。

    今日所見,足以為百年談資。

    四人出門,沒立即離去,等盧重達出來,霜兒向他答謝,除了請盧重達派人送青兒回去,並邀他半個時辰後至望峰台相見。

    三人先回客棧飽餐一噸。

    霜兒向藍生解釋鬥蟋蟀的情境“本來是讓銀霓對鋼牙,我對默娘,誰知鋼牙欲念太強,一上來便急著傳宗接代,銀霓控製不住,我家默娘雖聽言反擊,可稍一鬆懈,便忙著向情郎示好,情郎性急,又不聽話,撲向默娘…。我怕就要失控,於是和銀霓交換,換我對鋼牙,可又不好太早結束比鬥,索性與銀霓玩起來。”

    “原來如此,”藍生道“霜兒你太冒險,萬一輸了怎麽辦?”

    霜兒蹙眉,滿不在乎道“輸了便輸了,勝敗乃兵家常事,又當如何?”

    “可那賭注?”藍生問

    “嘻嘻”霜兒笑道“原來哥哥是舍不得霜兒給他做妾啊。”

    見藍生臉色鐵青,霜兒道“哥哥放心,霜兒可不是詩姊姊,若真輸了,一會賴二會跑,誰又捉得住我?”

    “何況,霜兒又怎會輸?”

    盧重達來時,觀峰台裏還有十名客人,或吃飯或喝茶、飲酒,其中一半是本地人。

    見盧重達來,眾人皆止杯投箸,立起向他作揖致意。

    霜兒見眾人眼中流露的,對盧敬重的多,而非畏懼,心裏有了底。

    青兒已安置好,盧重達向藍生、霜兒作揖後,便坐在兩人中間預留的空位上。

    霜兒再次謝過盧重達,誰也看得出之前他是向著霜兒的。

    然後霜兒將裝在竹筒簍的鋼牙交給他,說道“我兄妹三人明早將上山禮佛,歸期未定,怕是見不到廟會的鬥蟋蟀了,這鋼牙還請盧兄暫為保管,屆時務必將之交予青兒。”

    盧重達“姑娘如此信得過在下,在下必不辱使命,姑娘不留下來看比賽麽?”

    霜兒道“等辦完事,若鋼牙能進入最後決賽再去吧。”

    停頓了一會,盧重達續道“在下可暫保青兒一家安妥,可倘若後日大賽中,鋼牙真能擠進前四,賞金當破百兩,隻怕之後的日子未必就太平。”

    霜兒道“盧兄是說那周旺必不會善罷幹休?這我已與青兒叔嬸談過,無論鋼牙能否過關斬將,贏到最後,我都會帶她們離開此地,我身上的二百兩銀子也夠她們重過日子。”

    盧重達動容道“姑娘如此義薄雲天、仗義疏財實在令人佩服。”

    霜兒問“那周旺不知是何來曆?看來在此地頗有勢力。”

    盧重達“姑娘眼力過人,那周旺背後確實有些勢力,在此地無人敢惹。”

    霜兒問“連盧公子也奈何不了他?”

    盧重達苦苦一笑“我倆早有約定,井水不犯河水。”

    盧重達為人沉穩,是不會主動說出關於周旺身後的那些事,而霜兒隻是隨口問問,也沒真想要知道。

    霜兒“其實今日邀盧兄來還有一事,想向盧兄打聽一二。”

    盧重達“姑娘請說,這方圓十裏,遠近發生之事,盧某當有所聞。”

    霜兒道“我是想向盧兄問一個去處。”

    “姑娘,此地大小佛廟、道觀,盧某也不陌生。”

    霜兒道“我兄長的房間就在後廊轉角處,可否請盧兄屈尊移駕?”

    盧重達沒拒絕,從鋼牙跳至霜兒手中的那一刻,他便“開了眼”,深知眼前的三人絕非等閑。

    盧重達堅持幫藍生會帳,以盡地主之誼,三人吃了不過二百文,霜兒暗示藍生不必推辭。

    來到房間,霜兒先泡了兩杯客店提供的龍井,一給藍生,一給盧重達,繼續方才的話題,開門見山便問“盧兄可知前山上有一處龍潭?”

    提到龍潭,盧重達難掩心中驚愕,定了定神道“盧某生於此地,自是知道此潭。”

    “盧兄既是本地人,又對地麵的事了如指掌,一定也知道那潭深處,近來糾集著一幫人。”

    盧重達沉默良久,不好逼視霜兒,卻始終端視著藍生。

    “盧某失禮,始終沒請教兄台尊姓大名。”

    藍生隨口應道“在下藍生,乃無名之輩,想盧兄必未聽聞。”

    “藍生?”豈知盧重達竟似陷入苦思,琢磨再三。

    “兄台可與南海門有關?”

    藍生望了霜兒一眼,回道“在下正是南海門藍生。”

    “閣下…”盧重達突立起,仔細端詳著藍生,神情激動道“閣下可是那曾一劍擊敗黑山老妖的藍大俠?”

    霜兒凝視著盧重達“你竟知那陳年往事,也不知多久沒人提起了。”

    盧重達從兜裏拿出一香囊,香囊裏是兩個鴿蛋大木雕的小人。

    霜兒拿起其中一個男子的雕像,移至銀霓眼前“你瞧雕得多像。”

    “是心兒雕的!”藍生驚道“你姓盧,難道心兒最後嫁給了盧公子?”

    “確實,”盧重達道“祖母閨名確是心字,從小她最疼愛我,總給我說當年南海門藍大俠和詩姑娘行俠仗義的故事…還有那手、腳、口都能發飛鏢的美麗小仙女。”盧重達望著銀霓道“不知是否便是眼前這小姑娘?”

    霜兒笑道“盧兄認錯了,那美麗仙女正是姑娘我。”

    盧重達立即拜倒,道“恩公,仙女請受我一拜。”

    藍生將盧重達拉起道“都這麽多年了,盧兄何必再行此大禮,在下擔不起。”

    盧重達“祖母要我隨身帶的這香囊,便是要我一刻不望恩公之恩德,不知詩姑娘…?”

    藍生心頭一酸,想若詩妹在多好,隻淡淡地回了句“她在很遠的地方。”

    盧重達“當年南海門尚是個不為人知的神秘仙派,如今已嚴然成為江湖第一大幫派,在下聽說八大派盟主劉寶兒是詩姑娘徒弟,還曾至京城向她打聽詩姑娘與恩公的下落…”

    “喔,你見過寶兒?”藍生問

    “是的,那已是八、九年前的事,劉盟主說已有四十年沒見過詩姑娘和恩公了,也是非常思念二位…,不想今日竟能在此相見,且藍大俠容貌年齡竟絲毫未變。”

    “心…令祖母還健在嗎?”藍生問

    “還健在,”盧重達道“不知因何,她老人家總相信有生之年必還能見到恩公,囑咐在下,若能遇到恩公,一定要請恩公相見。”

    藍生道“我三人有要事在身,等辦完事再說罷,屆時還須先安頓青兒一家。”

    盧重達道“其實在下早在鬥坊中就有念頭,見三人言行舉止非同一般,且又如此仗義,心疑眼前的是否就是恩公,可恩公的年紀、相貌幾乎與五十年前無甚差別,即便知道南海門是仙派,也不敢自信。其二是聽祖母說,貴派是信奉道教,可仙女說欲上山禮佛,所以心中有所疑慮。”

    霜兒道“去禮佛也隻是個幌子,…”

    盧重達將聲調放低,問“不知三人欲去龍潭何事?”

    霜兒道“聽說那裏幹著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我也是受人之托,欲前去瞅瞅。”

    盧重達嚴肅道“仙女可知那群人背後的勢力?”

    霜兒道“盧兄,請勿再稱我仙女,倘被人聽到不妥,還是稱姑娘吧,…就不知那幫歹人背後是誰在撐腰,如此無法無天,才向盧兄打聽。”

    盧重達喝了口龍井,搖頭凝眉道“既是恩公與姑娘要問,盧某不敢不說,我兄長自幼習武,武功還過得去,後入軍門,如今已被提為千戶所管軍(僉書)。”

    “三弟娶了浙南第一大幫派,九峰派塗邦主之女,塗邦主無子,對三弟甚是器重,前年將邦主之位傳給了他。”

    “所以盧家在浙南地帶,不論黑白兩道都吃得開,這兩年仿間傳有北南宮,南盧家之稱,今日那周旺所以言並不虛。”

    “可自四年前京都北遷後,皇上將原來負責明察暗訪建文帝的江湖人士,包括了鬼穀的幾名高手一並收入東廠,情況便有了劇變。”

    “地方的官吏與千戶從此便直接聽東廠調度,有時駕貼一出,根本無法分辨是出於皇上之意旨,還是出於…閹人的私欲。”

    霜兒問“東廠的都是太監,那些江湖人士,還有鬼穀的人,怎會?”

    “隻有那東廠掌印太監皇甫疾,自幼練邪功是去過勢的,其他江湖人士隻是聽命辦事,不見皇帝也不入宮,因此也無須去勢。”

    “那皇甫疾是否就是鬼穀天、地、人三魔之一的地魔?”藍生問

    “正是他,”盧重達道“聽說他的武功不在八大派掌門之下,權傾朝野不說,單憑深厚的內功,再加上陰毒的玄魔劍法,足以令人聞之色變。”

    三人豎耳傾聽,盧重達續道“就在去年,隻憑東廠一道密旨一紙駕貼,便把那龍潭占了,龍潭內本有兩間廟宇,家兄還奉東廠命,負責將廟內僧眾驅離,並將廟拆了。”

    霜兒問“那龍潭內,如今都幹些什麽勾當,盧兄可知?”

    盧重達道“略有所聞,最近一年來浙南有不少婦女失蹤,甚至被強擄。從十二歲到十八歲都有,且都是未成親的處子。家兄曾親查過三宗,但最後發現都是被擄至龍潭。”

    “家兄上報了千戶兩次,第一次南京錦衣衛指揮史隻回說勿再追查,第二次竟被南京東廠提督史兌當麵斥責,…之後便不敢再報。”

    聽完盧重達口述,霜兒又問了些龍潭地勢的情形,然後輕籲道“看來這幫人背後太硬,連千戶所長官都惹不得,我們明日還是去禮佛好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