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熒惑守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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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穀陰姬說服了所有的人,誰都想她死,可相權之下,若能解救南宮世家,破解魔魂兵,誰也都願意暫時放下仇恨。
更何況,藍生急於想替南宮雪萼報仇。
時間緊迫,寶兒立即放出信鴿向南宮世家報警,藍生騎馬先行,趕往南宮世家,銀霓先尋了隻麻雀,讓牠回聖地搬援兵,然後等到夜幕低垂,才禦風而行。
藍生馬不停蹄,晚上隻在客棧睡了不到三個時辰,天還未亮便繼續趕路,到南宮世家時已換了兩匹馬,算時間已是酉時過半,而牆內殺聲震耳,想是魔魂兵才來不久。
藍生見門前樹梢上係了一紅一白兩條絲帶,知銀霓已趕到,雖不知紅色的是誰,心已放下一半,遂施展輕功,躍過三丈高的牆垣。
藍生循著殺聲,於廊前見一紅一白兩條身影,正以絲帶與十名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魔魂兵酣戰。
地上倒臥的魔魂兵有四名,看來鬼穀陰姬所言非虛。可即是如此,魔魂兵都正麵作戰,要點中它們身後的大椎穴又談何容易?
那紅衣,是紅菱而非朱婷,藍生也安了心,說實在,他還真不舍得讓朱婷來此搏命。
藍生拔出拂塵,也顧不得什麽江湖規矩,迅速從身後點中兩名魔魂兵的大椎穴,隻聽噗一聲,像是一股熱氣從鍋裏逼出,一束紅煙迅速從那兩名被點中穴道的魔魂兵七竅中竄出,然後便消失在夜色裏。
兩名麽魂兵如敗草,一一倒下。
不一會,三名魔魂兵勢洶洶地向藍生殺來,可還沒近身,便被身後的銀霓以長絲帶點中大椎穴。
這時藍生瞥見不遠處的簷上,有兩人鬼鬼祟祟地蹲在那而觀戰,知是五鬼,立即一躍而起,拔出軒轅劍向兩人殺去。這兩名鬼類哪是藍生對手?也沒想到藍生會來對付自己,剛起身欲逃,卻被藍生一一砍下頭來。
遠近處頓時皆傳來響哨,但見四方人影聳動,原來剩餘的三鬼下了撤退的命令,藍生想去追,但被銀霓製止。
清理戰場,算算主戰場擊斃了十名魔魂兵,外加二鬼。其他地方,南宮世家以石代針,采神出鬼沒地遊擊戰,共擊斃二名。
藍生拾起兩名鬼類的首級,麵北嗚咽泣道“萼姊姊,生弟又幫你報了一半的仇。”
此時南宮世家的掌門南宮放慨然道“藍掌門,小可真是汗顏,我南宮世家的仇竟要你來報!”
藍生道“南宮掌門莫說此話,我藍生與南宮世家乃生死之交,幾個姊姊對我情深義重,不報萼姊姊之仇愧對天地。”
藍生晚上與銀霓,南宮雪月談起武林、天下大事,直至子夜方休。
眾人隻有一個結論,鬼穀決不會就此罷手。
而新君即位後的策略卻至關緊要,無雙公主始終在北京守孝,也不知藍生與她的盟約是否還有效。
次日用過早餐,三人便告辭,南宮世家也不多言謝,準備了一大包棗泥糕,一切都在不言中。
路上,藍生向紅菱道“辛苦你了,紅菱。”
紅菱有些意外,蹙眉道“南宮掌門見外便罷了,藍掌門怎和我也見外?”
“是啊”藍生道“我與你族人又豈止是生死之交!”
藍生昨晚見過紅菱的身手,要不是少了兩條絲帶,她功力當不在銀霓之下,尤其出手很辣,步步殺著,連霜兒與銀霓都望塵莫及,這或許就是她被放逐流浪六十餘年,練就的硬功夫。
想起那日初見時,朱婷去尋她,才沒過幾招就被打趴在地上,功力更可見一斑。
原來銀霓沒打算讓紅菱回聖地,而是回到雲龍山,增加一份戰力。
不過她們路過杭州,又去看望白娘子。
白娘子藥鋪掛滿了扁額,什麽懸壺濟世、仁心仁術、再世華陀、妙手回春…令人目不暇給。
白娘子已是大腹便便,見到紅菱頓時花容失色,不過隨即想到既是與銀霓和藍生同行,當已是友而非敵。
紅菱趁許宣不在,悄悄問“我奪去你的洞穴,你還怨我麽?”
白娘子道“起初是有些,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若非你驅蛇出洞,又豈會有我今日之美好姻緣?”
“不過,走時匆忙,來不及銷去牆上的詩,讓你見笑了。”
紅菱確曾暗自嘲笑白娘子,身為妖精本不該如此多情,可如今不得不羨慕她終成良眷,且懸壺濟世,想她日後必有善果。
銀霓見白娘子始終愁眉不展,問道“你是否擔心孩子?”
白娘子點頭,低眉道“不隻是我,相公雖沒說,可也看得出他暗自憂心,相公事母至孝,尤其怕萬一…,婆婆怎受得了此驚嚇?”
銀霓道“你放心,雖尚未臨盆,可若是異類,豈逃得過我法眼?”
銀霓話出,終教白娘子破愁而喜,一掃陰霾。
盤桓一日,賞了西湖冬景,乘了遊舫,次日三人便趕回雲龍山。
那剩餘的三鬼與十三名魔魂兵逃離南宮世家後,一路西行。三鬼始終弄不明白為何魔魂兵被破,這秘密鬼穀仙妹連他五人都未說。
他三人以為南宮世家暗器厲害之故,所以決定趕往峨眉派,以剩下的兵力對峨眉派孤注一擲,全力一博。
藍生回到雲龍山,欣見華山派剩餘派眾已輾轉來奔。
國喪期間,秦飛早將家眷撤離華山。軒轅派被滅,黃琦一早立即發書給秦飛,因此當魔魂兵次晚攻來,發現華山已是座空山。
秦飛將七成男弟子安置在少林,率著三成女弟子及家眷投奔南海門。
藍生晚上與鬼穀陰姬單獨見麵,孩子剛睡,還在她懷裏,藍生低聲道“你殺了我路姊姊,又屢次三番的害我及我師姊,可如今解了南宮世家之危,你我間數十年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隻願你從此不再為惡才好。”
鬼穀陰姬放下孩子,凝眸問“藍掌門是欲趕我走囉?”
藍生道“如今你帶著孩子,我豈能逐你下山?”
鬼穀陰姬問“你可知這孩子是誰的?”
藍生道“不是你的麽?”
鬼穀陰姬笑道“一個人如何生孩子?總得有個父親吧。”
藍生“聽說那男子是我派棄徒張義先,是麽?”
鬼穀陰姬詭笑“是棄徒麽?他不是你親點派去泰山派的臥底?”
原來張義先最後把所有的事都對鬼穀陰姬說了,藍生始終不問她張義先的事,是弄不清張義先說了沒,怕她知道張先是臥底後心中憤懟。
“既然他都對你說了,可見對你是真心的,不知他人現在何處?”
鬼穀陰姬“我也尋不著他,本還以為回南海門了。”
藍生問“不知你今後有何打算?”
鬼穀陰姬“走一步是一步,至少要等孩子斷奶吧。”
藍生道“我說過,隻要你不再為惡,我便不為難你,雲龍山你要住多久都行。”
鬼穀陰姬望著藍生,倍感今是而昨非,尤其那天仇人相見,麵對波詢的追殺,藍生竟說:我與她卻有不共戴天之仇,可如今我隻看到一個為保護孩子,逃避追殺的母親,暫時忘了仇恨。
真不知以前為何總一心想致他於死地?
兩日後,來自峨眉派給藍生的親筆信。
原來南宮雪雪與峨眉四秀,一夜間便滅了三鬼與剩餘的十三名魔魂兵。南宮雪雪寫道:“生弟,萼姊姊另一半的仇,雪姊姊報了。”
藍生驀然想起南宮雪雪當初隨著父親南宮止欲奪權,可緊要關頭卻未幫助父親,最後父親事敗,隨之黯然離開南宮世家。
可後來在開封,她拚死為南宮世家除去世仇~唐門的第一高手青竹,那一幕,至今都叫人蕩氣回腸。
想那南宮放這回可不必汗顏了,南宮雪萼的另一半仇,畢竟還是南宮世家的人報了。
藍生與眾人於議事廳算著帳,七大派雖折了兩派,可元氣仍在。而鬼穀折了天魔、五鬼和魔魂兵,損失不謂不小,這一仗算是平分秋色。
三派共聚於雲龍山,每日切磋武藝,紅菱有活幹了,她負責每日與古墓派練長袖功,可除此外,她總是一人關在房裏,性格似比銀霓更要孤癖。
藍生其實打從心眼裏喜歡鬼穀陰姬的孩子,她從不哭不鬧,才三個月便懂得逢人便笑。銀霓說她雖天生有魔力,但她竟不懼蓮花香,將來未必就會成魔。
魔性好比泥人,端看那雙師父的手如何揑塑。
『幸好沒生在鬼穀』
還沒敲門,便聽到屋裏傳來的暿笑聲,原來是一劍與無憂,她倆現在每天一練完功,便趕著來與孩子玩。
“方方,方方”一劍喚著
本來給孩子起名是父親的專責,看來鬼穀陰姬不等張義先了,給孩子起名為“鬼穀一方”。
一方夠典雅,“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可加了個鬼穀,“伊人在鬼穀一方”便叫人不寒而栗。鬼穀兩字,就像是身體某個病痛處,一想到總要教心無端悸動。
藍生半玩笑問“不叫張一方麽?”
鬼穀陰姬“男孩姓張,女孩姓鬼穀,這是之前我與他說好的。”
“不過…”
“不過什麽?”藍生問
“無憂前幾天對我說,穀一方才好聽,我這幾天也在想此事,既然不想讓她繼承鬼穀之誌,何況我先祖也不姓鬼穀,不如就讓她姓穀也無妨。”
藍生知道,若這孩子終究姓了穀,表示鬼穀陰姬真的大徹大悟了。
從鬼穀到穀,沒了鬼字,鬼穀陰姬的心魔便除了。
五鬼與魔魂兵铩羽不歸,天魔又告失蹤。
下午,歐陽世家又傳來漢王被新君盯死,兩京舊識全被調離,因而兩次起事均無疾而終。
鬼穀仙妹獨自立於位於鬼穀的一處飛瀑頂端,凝視著銀河瀉地千裏…,
屢敗迭創,可她的心情卻是平靜的,人生的成敗對她而言就像這眼前飛逝的潭水,不過隻是過眼驚湮。
她既擁有身後整座的潭水,又豈耿耿於眼前所失?
五鬼、四煞、三魔,一向是她的眼線,如今竟一一被斬斷,鬼穀仙妹臨時向泰山派《借》了十人,直接聽命於嫪毐,幫鬼穀打探消息。
如今鬼穀可用之兵隻剩嫪毐和左右護法,包不同始終在尋找鬼穀陰姬,鬼穀仙妹一個也不能再失去了。
北京,剛過完新年,新君朱高熾才即位半年,龍體便抱恙,尤其國喪期滿,每夜嬪妃侍寢,都須服食丹藥,令無雙公主憂心不已。
魔魂兵敗後,武林獲得短暫的平靜,可鬼穀一日不除,朝野皆難太平。
無雙公主知道此刻有比守孝更重要的事要她去做,元宵節後,與朱高熾商議了謀策,她便與同來奔喪守孝的蘭香公主返回南京。
今年已是洪熙元年,新太子朱瞻基已完全掌控南京,不但更換了所有漢王的親信,還遣錦衣衛將其留在南方的幾個兒子盯得緊緊的,使其不敢妄動。
如今,朝廷已完全清除了漢王與鬼穀勢力,而將所有的問題都留在江湖上。
鬼穀仙妹一早便召來護法與嫪毐來花園議事,她略帶興奮道“昨夜觀星,五月將呈熒惑守心之象,主新皇大凶,這次我要親自動手,聯合漢王,一舉幫他奪下江山,與之訂下新的盟約。”
嫪毐問“不能取而代之或與之平分天下麽?”
鬼穀仙妹“得天下與分天下皆易,可治天下卻難。永遠不要去坐那位置,能在背後控製皇帝的人,才是最有權力、最省心的人。要學姬旦、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莫當王莽與朱溫成為眾矢之的。”
鬼穀仙妹邊說,邊將兩粒紅如霞火的豆子輕埋入花圃中,然後拾起匕首,將自己的手腕割破,鮮血如注,全澆在那兩粒豆子所埋之處。
頓時,兩粒豆子竟發了芽,褐色的芽苞從土中奮力鑽出,豆須一層層纏卷住事先搭好的豆架,須臾,便長得比人還高。而豆的根卻貪婪地吸允著鬼穀仙妹的血,半滴也不肯浪費。
“這就是鬼穀魔豆?”嫪毐問
「是」鬼穀仙妹若有所思,眼眸燃放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
嫪毐算是她最親也最信任的人,可就連他也不知到鬼穀仙妹究竟想要什麽。
她並沒有權力**,也不喜歡高高在上的支配別人,若當上皇帝,她會真正的“無為而治”,就像在鬼穀,這對百姓未必不好。但她不會去當那皇帝,決不會讓天下人來支配她。
她需要男人,那是因為她練的魔功,但她卻不好色…至少不像武則天那樣。
所以嫪毐始終不明白,像她這樣的人,即便能在背後控製皇帝,又欲何為?
“你不覺得這樣很有趣麽?”鬼穀仙妹竟這樣回答他。
真是千古絕響!
之後,嫪毐派出三名密使,兩名往東,直駛朱高喣封地樂安與泰山派,另一名則南下歐陽世家。
南宮雪月先觀得異相,然後與阿桂合卜了一卦,乃大凶之兆。
連續兩年凶兆,這在太平盛世中上委實鮮有,而今年凶險尤甚於去年。
“桂,你走一趟雲龍山吧。”南宮雪月憂心道(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