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墨塵皺眉看著她，“不如我同娘子一起回去，這麽久了，為夫也沒陪你回過門。”

    一起去？今日自己剛喝了解蠱藥，難得他答應不幹擾，有這個試藥效的機會。

    而且回白府可以與白明滄說明白之後的具體事情。

    思及，委婉拒絕道，“不用了，我今日去，很快就回來。”

    話落不等古墨塵回答便出了房門。

    趁現在古墨塵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盡快離開，反正他事情多，沒工夫過多在意別的事情。

    古墨塵望見那女子離去的身影，想起禦醫說的話。

    太歲一物極其難得，傳說中具有長生之效，極少有人知道，就算是宮中禦醫也僅有一兩個知道些皮毛藥用價值。

    與尋常藥材煎服，輕則身亡，重者七竅流血，遂不敢輕易配別的藥材用。

    而白仙樂，不僅知道太歲是什麽東西，還知道如何煎藥使用，這恐怕是天下第一神醫都不敢輕易下藥的藥材。

    她縱然是醫術卓然，身在太師府又怎麽會清楚深山之間的東西？

    越是這般想，他心中覺得可疑的事情就越多，隻是，自己不自覺的將這種想法壓下來。

    白靈淵出了北院書房門，回到東院，命連翹去準備了馬車。

    反正在這王府待了多日，去白負壓看望素兒近些日子過得是否還好。

    待片刻後馬車準備好連翹來報，她才出府坐上了馬車，發現馬車上放著一堆精貴盒子裝著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連翹在馬車外麵道，“王妃，這是王爺命人準備的，要您帶回白府。”

    “嗯…”

    隨手打開梨木嵌白玉的雕花盒子，裏麵朱紅色的軟墊上放著天然靈玉雕琢而成的翡翠西瓜。

    再隨手打開另外一個精致盒子，裏麵靜放著一個九龍玉杯。

    都是些絕世珍寶，古墨塵就這樣讓她拿回白府？

    拿什麽拿回白府，還是找個地方當了，隨便一件換成銀票帶在身上，出門在外還是有用。

    馬車逐漸搖晃走動，將盒子蓋好，白靈淵下意識的捂住胸口。

    直到馬車漸行漸遠遠離了齊王府，她感到心口的蝕骨之痛沒有再傳來。

    心安的同時，又感到心中空落落的，似乎有什麽重要東西，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想到也許是剛將心絞痛治好，所以身體多少有些反應，就不由多想。

    直到回了白府，心口處都未痛，看來藥效確實起了作用。

    白府門口守衛見到白靈淵，忙進去通傳，按照禮節，皇室王妃回門娘家，所有府中下人都要出來跪拜迎接。

    就算在他們心中白仙樂如今嫁過去不受齊王恩寵，但身份擺在哪兒，不能逾了禮節。

    白明滄出府門，見她回來一趟，將人迎到府中大廳後，才命周圍人都下去。

    連翹得了吩咐也不敢在廳中逗留，隻在外麵院子中等候。

    廳中，隻留得她與白明滄。

    倒是覺得多日不見白明滄，眼前老人顯得滄桑了些，果然人上了年紀若是有什麽操心事，就很容易老。

    白明滄問道，“你近日在齊王府可還好？”

    她也懶得與白明滄再寒暄別的話，隻問道，“白仙樂可接回來了？”

    提起白仙樂，白明滄神色擔憂，眸光中帶著對麵白靈淵沒有的情緒，父親的慈愛。

    “按照日子來算，應是還有十日。”

    十日…還有十日了，該來的終於要來了。

    她也終於不用再操心旁的事。

    白明滄見白靈淵似乎在思慮什麽，探究問道。

    “怎麽？你不會舍不得離開齊王府這般榮華富貴？”

    她抬眼，直視著白明滄蒼老的眸子，不屑輕笑道，“這世間，可不是所有女子都喜歡榮換富貴，我誌不在此，你又何必疑心。”

    得了白靈淵如此篤定的回答，白明滄輕點頭，放心了許多。

    “那就好，那就好，該準備好的，我都準備好了，你那邊千萬不要出什麽岔子。”

    她巴不得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完成師太說過的話。

    “事成之後，我自會離開。”

    “嗯。”

    與白明滄將事情說明白後，白靈淵還沒來得及回南院找素兒。

    素兒便已經在大廳門外外等她，又與素兒敘了敘舊，過了些時辰便離開了白府。

    待馬車回到齊王府時，已過了酉時時分。

    想到自己在齊王府這些日子，說來古墨塵對她還算是照顧，隻是別人的東西終究還是要還別人。

    十日，不知道白仙樂被毀掉的容貌與自己是否差不多。

    若是有必要，到時候恐怕自己要親自出手才能瞞天過海。

    像古墨塵平時這般看似邪魅一副痞子不靠譜的樣子，實則心思縝密旁人難以猜出其內心想法。

    若是到時候換過來身份，他見了發現不一樣，屆時應該還有許多麻煩事。

    白靈淵這般想著，剛走進東院院門，視線遠遠穿過園子，看見她所住著的寢房中，燭火光亮。

    這個時候難道連翹還會在她寢房待著？

    走過東院主園子，上石梯推開寢房大門，望向屋子中。

    她看見簾帳隔開後門的桌子上擺放著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似乎都是她愛吃的菜色。

    而桌子旁邊的人，不是連錢。

    妖孽男子坐在桌變椅子上等她，修長的手指拿著酒杯，靜靜坐著，碗筷幹淨，顯然是未曾動過菜色。

    古墨塵見她來了，原本淡漠的神色挑眉邪笑。

    “娘子回來了，看來還是沒有騙為夫。”

    她將門隨手關上，問道，“你怎麽在此？”

    “在等樂兒回來吃飯。”

    白靈淵走到桌子前坐下，看著這滿桌二十幾個菜色。

    古墨塵真的在等她回來吃飯。

    “你等多久了？”

    “不久。”

    紅衣男子話是這麽說，實則桌上的飯菜已經熱了一輪，涼了之後，廚房又照著原本的菜肴重新燒了一輪。

    白靈淵拿起筷子嚐了嚐麵前的菜，道，“味道不錯。”

    “為何去了白府這麽久？”

    她將口中美味咽下，說道，“反正我在這王府中又沒有什麽事，回去多久都不影響吧？”

    “不影響，可樂兒不同意為夫一同去，就有影響了。”

    “沒事，你的心意都送到了。”

    想起馬車上的那些東西，一部分被她送到白府，因著連翹在不方便將東西帶回府的原因，一部分讓素兒先保管著。

    待要用的時候再拿回來。

    說話間，古墨塵也拿起碗筷緩慢吃著飯。

    白靈淵吃飯動作不說有多斯文緩慢，但也算是常人吃飯的樣子，隻是比較懶散不愛動筷。

    可是在她眼前這個妖孽吃飯，動作不快不慢，自身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優雅貴氣。

    極其完美的人，舉手投足吃飯的樣子都與凡人不一樣。

    明亮的燭火微晃動，山珍海味菜肴前，二人就這麽如同家常夫妻般吃著飯。

    時常古墨塵淡笑著看著她，她也回以相視一笑。

    如此像朋友般正常的相處，對她來說也利大於弊。

    眼前男子往白靈淵飯碗裏夾著菜，直到她碗裏菜都堆不下了，還在夾。

    她瞧著眼前瓷碗，都已經看不見白米飯了。

    古墨塵是瞎了嗎？算了，要是說起來，他不知道又要說什麽胡話。

    幹脆先把菜吃完，再慢慢吃下麵被菜蓋住的飯。

    眸子瞥過，看見眼前吃飯男子的碗裏沒有一點油水，她道，“你是不是在減肥？”

    紅衣男子紫眸中帶著柔笑道，“樂兒何出此言？”

    “看你碗裏都沒有什麽菜。”

    古墨塵淡笑，似是玩笑般說話。

    “把你養胖，誰也搶不走了。”

    養胖？

    白靈淵無意低頭，看見麵前杯盞茶水中倒映出來自己布滿紅斑的臉，在燭火下是那麽令人感到害怕，而眼前男子……

    “可是我現在長這個樣子，瘦也沒人要啊。”

    “不管什麽樣子，隻要是你，為夫都要。”

    白靈淵端起清茶喝了一口，直言不諱，“你眼瞎。”

    妖孽男子又夾菜到她碗中。

    古墨塵語氣平緩，“弱水三千，我隻取一瓢飲。”

    說話間，男子依舊夾著菜，神色溫柔未有半分動容。

    白靈淵神色微愣了半秒，想到在自己的印象中，也有一個男子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古墨塵。”

    “嗯？”

    “我問你一個問題。”

    難得見到眼前女子用如此正經的語氣與他說話，古墨塵語氣柔道，“娘子隻管說。”

    “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你會怎麽辦？”

    聽得她如此認真問，妖孽男子神色嚴肅，說話聲帶著低沉。

    “若是娘子有一天消失了，我會一直找，山窮水盡，唯等找到為止。”

    眼前紅衣男子紫眸篤定，她心中某根弦被觸動，麵上笑著，像是隨意問道，“若是世間再也沒有我這個人，該當如何？”

    古墨塵正在夾菜的手頓住，半晌後，才緩緩開口。

    “不過奈何橋，不喝孟婆湯。”

    她心中默念眼前男子說的話，問道，“為何？”

    “等娘子從橋上再過的那一天。”

    有一瞬間腦海中閃過一個自己倍感荒唐的想法，若她真的是白仙樂，是不是敢直麵眼前這個男子。

    不，不管怎麽樣，皇室的生活始終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她承認，心中對於古墨塵的感情似乎有了變化，說不上來這種感覺。

    可前世被男子傷透，早已不敢再相信男人。

    掩蓋下自己心中的情緒，繼續拿著筷子吃著碗裏的飯菜。

    妖孽男子夾起一塊紅燒肉到她嘴邊，“樂兒太瘦了，多吃點。”

    仿佛眼前男子有一種魔力般，她鬼使神差般將嘴巴張開吃了那塊紅燒肉。

    二人無話，夜深微涼。

    待到酒足飯飽後，連翹帶著婢女將飯菜碗筷撤下。

    她起身去洗簌，用毛巾擦臉時，從鏡子裏發現古墨塵還未走，反而起身一步步走向她所在的方向。

    思來門在這邊，古墨塵應該是要出門，不在意的將毛巾掛起在洗簌木架上。

    待轉身走到屏風後她正欲換褻衣睡覺，發現床上斜靠躺著一妖孽，邪魅的紫眸帶著幾分霸道看著她。

    白靈淵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遠離床邊。

    “你在我床上幹什麽？”

    “樂兒，成親那麽久，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不會吧，難道古墨塵今天吃錯藥了，還是自己今天給的湯藥有問題。

    她心中閃過各種想法，神色卻是淡然無比。

    “忘了什麽？”

    床上紅衣男子輕拍被褥，“過來。”

    白靈淵唇角抽搐，這種情況自己怎麽可能過去，早知道剛才就應該給他下迷幻藥，反正真正的白仙樂還有十日便回帝京了。

    此情此景，顯然是趕不走某人。

    她認真道，“王爺不走也可以，你在我床上睡覺，那我也隻能去北院睡了。”

    古墨塵道，“不準，娘子覺得，今夜能逃出這個大門嗎？”

    白靈淵想起自己不會武功，而古墨塵是個武功高強的角色，真要留她，還真難以對付。

    她索性走近櫃子，從櫃子中拿出一床新被褥。

    “不出這個屋子也行，那王爺你來睡地上，我睡床。”

    古墨塵不爽的瞥了一眼拿出來的新被褥，肅然起身。

    白靈淵感到眼前一道紅衣身影迅速閃過，身子輕了一陣。

    身子迅速跨越過被褥，轉眼間自己便被禁錮到了床上，卷入眼前男子溫暖的懷抱。

    鼻息之間能清晰的聽到彼此的心跳聲，她鎮定道，“你北院院子那麽大，還在我這兒耍無賴。”

    “無賴？若是娘子覺得為夫是在耍無賴，那為夫今日便無賴一次，怎麽樣？”

    她神色驚訝，“別，不無賴，你想睡哪兒睡哪兒。”

    “那娘子呢？”說話時，他可以將‘娘子’二字咬得很重。

    “我也睡這屋。”睡這屋可以，可沒說是要睡床上。

    話音剛落，眼前男子溫柔的抱住她，靜默了半晌並未有別的動作，這樣她便放心了。

    男子閉上眼，纖長的睫毛在她眼前清晰可見，細膩如凝脂般的肌膚看不見半點瑕疵。

    片刻後，隻聽得耳畔傳來古墨塵平穩的呼吸聲，安定，淡然，仿若從來沒有睡得這麽安穩過。

    她動彈想要逃離這個懷抱，男子卻下意識將她抱得更緊，讓她不忍心將他喚醒。

    夜色深深，琉璃燈盞裏的燭火燃盡，光影暗淡，房中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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