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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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位老人各自帶著對對方的敵意,你一句我一句,話話離不開宋悠然。

    宋悠然百思不得其解,事情是怎麽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她偏頭看殷越澤,殷越澤一臉深沉,不為所動,指間的煙點著慢慢燃燒,好像走神了。

    宋悠然,“……”

    大好的時光,就這麽浪費掉是不是太可惜了?

    想想歸想想,該等的還是要等,誰讓眼前這幾位是長輩呢。

    宋悠然窩在椅子裏,看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眼皮子直打架。

    慢悠悠地,就睡了過去。

    殷越澤原本在想假期結束後公司的安排,中間回神轉頭看了眼,見宋悠然直打瞌睡,熄了手裏快燒完的煙頭,打斷三位老人的相互炫耀。

    “爺爺,悠然困了,我帶她去休息。”

    一聲爺爺,正常的都知道是殷老爺子,這回卻是玉老爺子搶了先。

    “哎好的,去吧去吧。”

    殷老爺子瞪眼,“那是我孫子!”

    “他手裏抱著的還是我孫女呢!”玉老爺子不甘示弱。

    “嗬嗬。”殷老爺子冷笑,“你說是你孫女,你倒是讓她叫一聲爺爺看看?”

    玉老爺子炸毛,“她不叫我爺爺,是因為我不讓她叫的,這樣顯得我們兩個沒有代溝,親密無間!”

    殷老爺子大開眼界,“你們這可不像親密無間的樣子,唬誰呢?”

    這玉老頭也真是夠了,沒理找歪理,死活要逞強,這張嘴,死的也能說成活的。

    玉老太太剛開始還能理直氣壯地站在玉老爺子這邊,後來隻能默默移開眼睛。

    這不是她老伴兒,絕對不是,千萬別誤會了……

    殷越澤抱著睡熟的宋悠然離開,後麵一切都不知道了。

    在老宅的這一晚,枕下沒有那兩道三角符,闊別很久的夢境,重新纏上宋悠然。

    這回,宋悠然夢到了一塊墓碑……

    上麵清清楚楚寫著,殷家第七代家主,殷越澤之墓。

    那天是陰天,小雨。

    淺色斑駁的大理石在雨水的衝刷下變成深色,帶著清亮的反光映入她的瞳孔。

    她邁著一階階台階上去,準確地找到眾多墓碑中於她而言最特別的那一塊。

    眼神空洞,茫然,絕望……包含了種種負麵情緒,唯一一種不同的。

    是懷戀。

    那一抹懷戀,在所有情緒中不斷放大,最終占據她整雙眼睛。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熟悉又陌生,是她記憶中的那一個,卻不是記憶中的樣子。

    記憶中的他,是深沉嚴謹的,令她無數次深深入迷,是溫柔親密的,令她足以泥潭深陷,退無可退。

    唯獨沒有過像現在這樣,是一塊冷冰冰的石頭,帶著刺骨的溫度,冷進她心裏。

    世界上隻剩她一個人,那種孤單寂寥,足以讓人在黑夜裏痛哭流涕。

    她在雨中奔跑,可以清楚地看見雨滴穿過自己的身體,落在地麵上,滴滴答答響成一片。

    迎麵撞上一群前來祭奠的人,有老有少,也有孩子。

    南城的臉上爬上皺紋,肅穆冷靜。

    殷承旭腰板挺得很直,中年麵孔上帶著軍人一如既往的堅毅。

    還有殷雪……

    唐家的人,衛家的人,紀家的人……景嵐還是紀家主母,紀子鴻已經長成俊朗青年……

    她從他們的身體中穿過,半點感覺都沒有,她想抓住景嵐質問為什麽拋棄她,卻隻是眼睜睜的看著她從自己麵前離開……

    因為,她已經不是人了。

    這一場夢墜入沉沉黑暗,似無間地獄,又似生命盡頭的重生。

    虛空中,依舊是那個聲音層層環繞。

    “我是你的牽魂人,跟著我走吧。”

    ……

    “悠然,悠然。”

    殷越澤看著額頭冒冷汗的宋悠然,一雙眉毛擰成川字。

    好好的怎麽又開始做噩夢了?

    他試著她冰涼的小手,叫了幾聲不見宋悠然醒過來,沉著臉拿手機給家庭醫生打電話。

    電話剛打完,宋悠然醒了,整個人好像在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她軟著胳膊撐起身體。

    “悠然,你是不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殷越澤往她背後塞了個枕頭,方便她靠著。

    宋悠然眼中閃過茫然,“沒有吧,我就是做了個夢而已。”

    殷越澤沉聲道:“我叫醫生了,等會兒讓醫生幫你做個檢查。”

    宋悠然乖乖點頭,手不由自主撫上心口的位置。

    剛剛醒來時心口那一陣強烈的心悸,她到現在還沒緩過來。

    醫生接到殷越澤的傳話,不到一刻鍾就趕來了。

    仔細檢查過宋悠然的身體,從頭到腳裏裏外外連頭發絲兒都沒放過。

    結果是沒毛病,別說毛病,身體健健康康的,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醫生離開後,殷越澤回到房間一言不發坐在床邊上。

    宋悠然探過小腦袋,“你怎麽了?我身體沒問題,你不是應該高興嗎?”

    殷越澤瞟她,“高興啊,我在心裏高興。”

    “阿澤,放心吧,我就是做個夢,沒休息好而已,身體健康得很。”宋悠然安慰道。

    那個夢當真奇怪的很,不,這段時間以來做的夢都很奇怪。

    尤其是今天,感覺十分強烈,十分貼近她的情緒,夢中的她好像和自己連成了一體,熟悉無比。

    就猶如……那個夢是真實存在過的,在她死後。

    宋悠然很努力地回想,怎麽也想不起來,最後放棄了。

    她抽時間,給白禦溪打了個電話,詢問這些奇怪的夢境。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做夢的?”

    白禦溪聽了也覺得奇怪,是個人都會做夢,有長有短,一直做夢的也不是沒有,大都是身心疲憊長期積壓勞累的人,這顯然不應該出現在宋悠然身上。

    “快兩個月了。”宋悠然回憶著時間,“最開始天天都做夢,盡是些亂七八糟雜七雜八的瑣碎夢,後來慢慢成型,變得跟真的一樣……”

    “兩個月以來,不停不間斷地做夢嗎?”

    宋悠然頓了下,回道:“沒有。”

    白禦溪又問,“中間做夢斷過?”

    “恩,我一個朋友,給我帶了兩枚安神符,我把它們放在枕頭下,就不做夢了。”

    白禦溪驚詫,“這麽神奇,就隻是安神符嗎?”

    “我後來問過道觀的老道士,確實是安神符沒錯。”宋悠然肯定道。

    白禦溪那邊安靜了一會兒,才緩緩道:“這個問題,你有試過自我催眠嗎?”

    宋悠然一怔,腦海中靈光一閃,“對啊,有自我催眠,我怎麽把這個給忘了。”

    白禦溪無奈,“催眠術並不是萬能的,當然有些時候還是有些作用的,你學了催眠術,就應該用起來啊。”

    宋悠然笑眯眯地道謝,“謝謝師叔提醒。”

    白禦溪毫不在意,“沒關係,我們本來就應該相互扶持,幸虧師父不知道,如果師父知道了,他恐怕會當街追殺你。”

    宋悠然俏皮道:“我才不怕,因為他不回國,我可以一直在國內呆著,直到他承認了。”

    白禦溪直接粉碎她的天真想法,“悠然,你不要小看師父,他人離得再遠,也比不上救的人多,一年一年長年累月的,遍布世界各地,誰知道什麽時候哪個感恩的就冒出來了。”

    宋悠然覺得有道理,討好道:“這件我覺得沒什麽大不了,師叔就不要告訴教授了,下一回咱們見麵,我請你吃飯。”

    白禦溪啞然。

    “其實……悠然啊,我覺得師父好像有回國的意思了。”他再三斟酌才開口。

    “什麽?!你說真的?”宋悠然震驚的聲音立馬飆上來。

    “我不太確定,但師父明顯就是那個意思。”白禦溪道。

    宋悠然哭喪臉。

    “教授要來我怎麽辦?我臨走前教授可是放話了,讓我練習催眠兔子,下次見麵要考我,”

    “……”白禦溪溫潤地笑,“這個要看你自己研究,我當初催眠一隻兔子,練習了整整兩年。”

    他還算是比較有天賦的那種,不知道宋悠然能學到哪一步。

    結束通話後,想著還要在老宅住一天,宋悠然便給自己做了個自我催眠避免做夢。

    然後,晚上她又開始做夢了……

    這次的夢是她以前有過的記憶,和莫老在一起的日子。

    他細心開導她,給她關懷,教給她鋼琴技巧,那張慈祥的麵孔再度從她記憶中清晰起來。

    一滴眼淚從宋悠然緊閉的眼角滑落。

    醒來是淩晨三點,天還黑著。

    宋悠然隱隱有了某種預感。

    她的夢,會不會都是和前世有關的?

    從一開始的毫無章節雜碎片段,到後來的一幕幕夢境,突如其來令她措不及防。

    如果是,為什麽她白天那一場夢會夢到自己站在殷越澤的墓碑前呢。

    她很確定自己不記得這一部分記憶,也就是說,她有些或許對她而言很重要的記憶喪失了……

    那些記憶,是關於殷越澤的……

    他們前世,有過交集的嗎?

    各種想法念頭纏繞在心裏,宋悠然翻了個身,看著身邊呼吸平穩的男人。

    她突然開始期待了,期待他們前世真的見過。

    ……

    清晨,宋悠然頂著兩個黑眼圈不斷打哈欠。

    殷越澤六點醒來,一眼就見她困的要命的模樣。

    “昨晚又做夢了嗎?”

    “做了,後半夜就睡不著了。”

    宋悠然昨天不斷的想睡覺,但是越想越睡不著,心裏像裝了隻兔子跳的厲害。

    一邊強忍著把殷越澤推醒的衝動,一邊窩在被窩裏默默數羊。

    數了一千隻都不管用。

    最後她在心底把這些羊全宰了,做成了羊肉火鍋和烤羊肉串,吃的賊香。

    “要不……我幫你找個心理科的醫生問問?”殷越澤有些心疼。

    都說醫者不能自醫,放在心理醫生上應該也一樣吧。

    “我自己就是讀心理的,哪裏還用得著找大夫看,沒事,過幾天就好了。”宋悠然擺擺手。

    殷越澤依舊憂心,把這件事記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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