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等著你來占據這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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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在別墅裏吃過午餐,傅先生原本是打算送榮扶桑去醫院的,兩個人剛坐上車,林棟的電話就進來了:“傅先生,南非來了兩位官員和一直與我們有合作的客人,可能需要您親自與他們見個麵。”

    傅先生坐在駕駛座裏,拿著電話偏頭看了眼身旁的扶桑。

    榮扶桑朝著他笑了笑,宛如冬日棱花逐次融化:“你有事就去忙,我可以自己去醫院。”

    傅洐凝著她臉上的那抹笑。

    許久。

    才微微別開目光,對電話那頭的林棟說:“你先招待著,我大約兩三個小時後到。”

    傅洐掛了電話,忽然抬手揉了揉榮扶桑光滑柔亮的額頭:“先陪你去接未來嶽父回家。”

    未來嶽父……

    榮扶桑凝著傅洐,舌尖在唇齒之間無聲地卷動,弧度繾綣而婉轉,卻同時又夾雜著複雜而陌生的潮濕情緒。

    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仿佛是他隨口玩笑似地說出口的稱謂,會令她仿若在冬日極寒處忽然遇到了燭光炭火。

    如此溫暖,又如此貼心。

    這一天下午,榮扶桑在醫院裏辦理完各種繁瑣的手續,又陪著榮玉瀾回到榮宅,陪著嶽女士一起圍桌吃了一頓簡單卻又不失溫馨的年夜飯。

    嶽女士與榮扶桑對麵而坐,偶爾轉眸看一眼閉著眼睛無意識地斜靠在沙發上的榮玉瀾,忽然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好不容易等到玉瀾出院了,現在禦誠又出了事。”

    “唉,這樣總是離散難聚的日子,也不知道何時是個頭啊。”

    榮扶桑垂眸不語。

    心無旁騖般地夾菜吃飯,偶爾也會起身給一旁的榮玉瀾喂一些水。

    榮宅餐廳的角落裏,放置著一台留聲機,自從榮玉瀾出事住院之後便再沒有人動過。

    而今晚,這樣一個霜寒酒濃的除夕夜,榮扶桑終於又能為父親打開留聲機,為他播放一折他平日裏最喜歡的《玉簪記》。

    樂聲婉轉悠揚,帶著古樸淺雅的九曲回腸。

    那無形無色的音樂這一刻就像是過去那種最古老的黑白電影,滋滋呀呀間仿佛將萬籟俱寂的歲月不停地倒帶,再倒帶……

    卻無論如何也倒不回那些永遠輕染著澄色金光的無憂歲月。

    一整晚,榮扶桑就一直在客廳陪著榮玉瀾和嶽女士守歲到子夜12點,一直到宅院外那些姹紫嫣紅,零零落落的冬日焰火終於偃旗息鼓之後,才由薑遠幫著,將榮玉瀾送回了他的臥室休息。

    榮扶桑望著始終熟睡著的,無悲亦無喜的父親,不知為何,腦海中卻不停地泛起傅洐淡漠而清冽的五官,還有他上午擁著她坐在馬背上時,那一聲細微的若有似無的輕歎……

    榮扶桑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是12:18,她想要跟傅洐說一聲新年快樂,轉念一想,又改了主意,直接給林棟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好幾聲,林棟才接:“榮小姐,傅先生還在會所裏跟客人聊著公事,您……”

    榮扶桑不等他說完便徑直開口:“你們現在在哪裏?”

    林棟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眼窗外深邃寂靜的天色:“您現在要過來?”

    大約四十分鍾之後,榮扶桑就由林棟引著走進了一間商務套房。

    門一打開,裏頭坐著三男兩女,都是白皮膚的西方人模樣。

    男人們都是西裝革履,兩個女人卻穿得格外清涼養眼。

    客廳之中一片煙霧繚繞,傅先生坐在離門最遠的窗口處,純粹清澈的藍色是他的背景,襯著他半邊菱角分明的臉容。

    聽到開門聲,傅先生轉頭望過來的同時,正欲將手中的煙一下掐滅在煙缸中。

    卻在看到意外出現在這裏的榮扶桑之後,動作停頓了下來,原本冷漠疏離的眼眸間也沾染上了應景的點點溫情。

    不遠處,那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依舊在對男人說著什麽,傅先生徑直打斷,看著與林棟並排站在門口的榮扶桑:“過來。”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又聚了過來。

    榮扶桑走到他麵前。

    傅先生細細打量了她一番,問道:“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心情不佳?”

    扶桑有些意外地凝視他,不解,他是怎麽看出來她心情不好的呢?

    她搖搖頭,餘光裏撇到一旁那兩個朝著傅洐暗送秋波的西方女人,腦子大概是抽風了,竟乖乖巧巧地對傅先生說:“沒有,看到你就高興了。”

    傅先生掐煙的動作微滯,又深凝了榮扶桑一眼,隻見她此刻長發披散,有些淩亂地落在身前。

    衣服倒始終是簡單的黑白色,卻掩不住她渾身上下深深蠱惑著他的青春氣息。

    她這幾天看著是有些清瘦了,藏在薄薄衣衫下的曲線卻顯得越發的玲瓏有致。

    傅先生昨晚才與她近距離地親密過,他太清楚,她瑩瑩肌膚的每一寸,觸感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美好……

    傅先生發現,麵對著榮扶桑,他的自製力已經不能用薄弱來形容,而是直接退化成了負數。

    呼吸不著痕跡地渾濁起來,指尖還燃著煙蒂不知何時偏了方向,眼看著就要落在男人的大腿之上……

    不遠處,有個高挑豐滿的女人很是機靈,一個飛奔上前,將榮扶桑推搡至一旁,一把握住傅先生的手:“傅先生,煙差點兒就點著您的褲子了。”

    幸虧了林棟眼明手快,及時扶住了榮扶桑,才令她沒有跌倒出糗。

    扶桑站定,朝著林棟感激一笑:“謝謝。”

    那一邊,那陌生女人的雙手已經印在了男人挺括的褲腿之上。扶桑仔細瞧了,女人長得很是美豔,連一雙手也是頂漂亮的,這大冬天裏衣服又穿的格外清涼,大方而肆意地想要令那高高在上的男人一飽眼福。

    林棟卻悄悄在她耳邊說道:“傅先生最煩這一套,這幫人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榮扶桑有些懷疑地挑眉,雙手抱胸,目光格外直接地落在傅先生的臉上,想看看他的反應。

    隻見傅先生英朗的雙眉及不可窺地微皺了皺,麵色在瞬息間便冷了幾分,他站起身的同時,朝著林棟遞來一個眼神。

    林棟了然,走上前,毫不客氣地將那投懷送抱的女人拉開,冷著臉,斥責道:“傅先生也是你這種貨色能隨便碰的?!”

    他說完,又轉而看向對麵的幾個人下了逐客令:“你們若是淡公事沒問題,但別在傅先生麵前搞那些不清不楚的下三濫手段!各位,請吧。”

    那些人,也都是當地呼風喚雨的富商權貴,偏偏在傅先生麵前,渺小卑微,宛如草芥。

    這會聽到傅先生趕人,這才知道玩心思弄手段竟然弄巧成拙,哪裏還敢在逗留,隻得灰溜溜地離開。

    來的時候,還以為能從這男人身上討得一些半點的好處,沒想到反而得罪了傅洐。

    *

    套房裏一時間隻剩下傅先生與榮扶桑。

    此時窗外,夜色深邃,暈黃的路燈映照到的每一處,都彌漫著一種繁華落盡後的安寧祥和。

    時光如梭織,晃眼間已經迎來又一年的輾轉浮沉。

    原本煙霧繚繞的屋子裏忽然間閑人散盡,傅先生坐在不遠處的落地窗前,大約也是有些疲倦了,指尖夾著還尚未剪開的一支雪茄,氣質沉銳,眸色沉沉地望著窗外的夜色,一時無言。

    榮扶桑也並不著急上前與他攀談。

    她走到沙發上坐下,這才發現,茶幾上原來放著一盤並未曾有人動過的果盤,裏頭整齊了擺放著時令的水果,還有……一小碟被精心封好的榴蓮。

    另外一邊的水晶碟子裏,還放著一些零嘴和果幹,榮扶桑隨手拆了個來吃,放進嘴裏,發現又是榴蓮味道。

    她覺得有些奇怪,若沒有記錯,傅洐是厭棄榴蓮的呀。

    這滿屋子的榴蓮食品,難道是為她準備的?

    想想又覺得不可能,他又不是神仙,怎麽能算出她今晚會過來找他?

    心緒到底還是被這個細節給拍打得有些淩亂,她再一次轉眸看向傅先生隱沒在夜色下的挺拔背影……

    腦子裏忽然就想起少年時,榮玉瀾曾教過她的一闕清詞:

    “殘燈風滅爐煙冷,相伴唯孤影……”

    榮扶桑倏爾起身走到他身後,也是她膽子大,竟然伸出雙肩從傅洐的背後緊緊地環抱住了男人,道:“你打算一整夜就坐在這裏迎接新年?”

    傅洐活了整整三十年。哦,不,這會兒應該已經是三十一年了。還從來沒有這樣被人從背後,似柔帶嗔,又仿佛是帶著許多柔情地緊擁住。

    他原本清冷迷離的雙眸輕轉,看著近在咫尺的這樣一張年輕美麗的芙蓉嬌顏。

    看著看著,傅洐忽然又覺得有種恍然如夢的不真實感。

    男人微微眯眸,伸出溫熱而粗糲的手掌,一寸一厘,摩挲輕撫著,劃過扶桑五官之間的每一個細微處。

    而這一刻的榮扶桑,麵對著傅先生,也有著從未曾有過的乖巧與溫從。

    她輕闔著雙眸,將頭輕靠在男人的肩頸處,纖長濃密的睫毛偶爾微眨時,會輕輕柔柔地劃過男人的肌理淡處。

    無聲處,兩人鬢角緊貼,耳鬢廝磨,是男與女之間,比簡單直接的床第之歡更添了一份繾綣信賴的極致親密。

    傅先生忽然就緩緩地笑出了聲,大手用力一拽,直接將榮扶桑擁進了自己的懷裏。

    一雙大掌也轉而親昵地輕托住扶桑的翹臀,濕熱輕柔宛如棉花糖般的甜吻一啄啄,一下下,密集卻又狂熱地落在扶桑的唇舌之間。

    扶桑在男人的懷抱間浮浮沉沉,恍恍惚惚間忽然覺得,當下的每一刻悸動與狂熱,已經勝過了她惘惘懵懂的兩個小半生見過的所有荼蘼絢爛的人世煙火。

    可就在兩人的衣衫快要完全褪盡的那一刻,傅先生氣息不穩間卻忽然生生地刹住了車。

    榮扶桑望著他,不解地愣了愣,這才跟著憶起,眼下的這個地方是個商務會所。

    一時不免覺得尷尬又羞惱,顫抖搖晃間連忙從傅洐的懷裏跳下來,手忙腳亂地整理著淩亂的衣服。

    比起小女孩的青澀與混亂,傅先生顯然淡然鎮定了許多。

    他笑著走過來,替扶桑穿上外套,然後便牽著她的手往外走:“我們換個地方?”

    扶桑羞惱地別開頭,語氣有些別扭地悶悶道:“不要,我要回家。”

    *

    一個多小時後,傅洐載著榮扶桑,去了那間全透明的森林木屋。

    冬日子夜的星辰月色間,木屋四周也不知道被誰環起了一圈燈帶,明明滅滅間,恍若漫天星影遙墜凡塵。

    美不勝收。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去,木屋正中間的餐桌上,已經有人精心準備了一桌精致而又豐盛的美食。

    傅先生從酒櫃裏拿了一瓶香檳,斟滿酒杯,轉身回來,看到榮扶桑已經在一旁的鋼琴邊輕輕坐了下來。

    悠揚的和弦在她白皙的手指間宛若林間清泉般格外悅耳地飛揚。

    榮扶桑抬眸深望進傅先生雙眸間,粉唇輕啟,淺笑吟唱:“最近還好嗎?可有找到令你珍惜的人……你有在微笑嗎?以天真的眼神,看下雨的夜晚,寒涼的清晨……”

    那一把小聲音甜甜潤潤,像雨中被打濕的萋萋芳華。

    傅先生仔細聽著,眼中慢慢泛起點點笑意。心中隱隱地感覺到,這一定是他這麽多年來,過的最生動而豐富的除夕了。

    他走到離她較遠的餐桌上坐下,頗有閑情逸致地呷著美酒,淡淡看著她在那裏笑醉吟唱。

    傅先生點了一支煙,坐在離她最遠的地方,就這樣沉默地瞧著。

    傅洐腦海中忽然就想起這數月來,與對麵這個小女人之間的點點滴滴。

    沒有識得榮扶桑之前,傅洐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愛上並且深深地迷戀著一個此刻也才剛滿20歲的年輕女子。

    究竟是看上了她什麽呢?

    多半也是瞧上了她那抹飄來飄去,遊離不安的靈魂……

    又或者是癡迷於她醉眼迷離間,褐瞳深處那抹令人過目不忘的淡淡悵然。

    輕輕轉開目光,傅洐手夾著煙,在煙缸裏彈去了一段灰末。修長的指尖不小心觸碰到了一旁的小小月球儀。

    凹凸不平的表麵,灰漆漆的一個無趣星球。

    耳邊悠揚的鋼琴聲卻在此時換成了扶桑悅耳的聲線:“這裏怎麽會有個地球儀?你也喜歡研究宇宙星河?”

    傅洐篤定自若地抬起頭看向朝著他一點點走進的榮扶桑。

    已經是31歲的成熟男人了,哪怕此刻內心早已經心潮澎湃,可臉上的表情神色卻依舊十分的淡薄平靜。

    他揚手指了指自己對麵的空座,示意她隨意,亦沒有特意花費甜言蜜語的言語來哄她開心。

    一支煙洗完,他端了半溫不燙的香茗,漱了漱口,這才溫淡爾雅地開始用餐。

    榮扶桑隔著明明滅滅的光線看他。

    隻覺得對麵這個成熟而魅力十足的男人,舉手抬足,啟唇掀眸間,那一幀幀的畫麵,都美得好似一幅質感上乘的佳作。

    榮扶桑一點都不懷疑,許多女人都會因為他用餐時的優雅和修養而立時三刻地愛上他。

    “我並不喜歡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不過聽你這話,你倒是很喜歡星辰銀河?”

    “是。”榮扶桑用濕巾擦了擦身,又輕抿了一口香檳。

    她臉上泛起鑽石般耀眼笑容,對傅先生說:“你知道嗎?月球表麵有個深灣,坐標18。1°N,39。1°E,直徑約為130千米,名字極浪漫,叫愛灣。”

    “隻要人類不登陸破壞,這個愛灣足以天荒地老。”

    傅洐唇角淺漾,目光輕輕地收斂著,落在女子美麗的容顏上:“真是巧,我亦聽聞過其他星球上也這種足以天荒地老的地方。”

    “是嗎?竟有這樣的好地方?那是什麽星球?”

    傅先生笑了笑,抿酒未語。

    那顆星叫傅洐。

    獨自空轉了31年漫長寂寂光陰,終於等到你來將他據為己有……

    ------題外話------

    明天見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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