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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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柏林看著麵前的小少年,神情一陣恍惚。

    “表叔。”少年怯生生道。

    “博聞。”餘柏林歎了口氣,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都長這麽大了。”

    一晃眼,苗苗都快十歲了。

    小寶比苗苗還大一歲,現在也是個小少年了吧?

    大寶已經長大了,聽聞陛下和娘娘正在替大寶張羅太子妃的人選。待他重新回到京城,說不定大寶都已經成親了。

    雖然餘柏林仍舊和大寶小寶保持著五六天一封信的通信頻率,但這個時代既不能視頻也不能打電話,甚至連照片也沒有,餘柏林很是想大寶小寶了。

    馮博聞低下頭,看著腳尖。

    他幼年的時候,曾經在餘柏林家待過一年。

    那時候太過年幼,他已經不大記得當初的事,隻是隱約記得那時候很高興,很快樂。

    他被爺爺帶走之後,就一直孤零零的。

    五六年過去了,再看到表叔,他發現模糊的記憶似乎漸漸清晰起來。

    表叔好像一直沒變過。馮博聞心想。

    馮努因為太過在意馮博聞這個獨苗,擔憂餘柏林會“逼迫”他將馮博聞過繼,因此將馮博聞帶離京城。

    之後他和餘柏林每年還是有聯係,送的禮也十分豐厚。但他自知理虧,知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這是他心魔,即使知道餘柏林人品,他還是會擔憂,會害怕,會惶恐。因此,這麽多年他和餘柏林隻是書信聯係。

    雖然他是皇商,但負責的是海外貿易之事,並不用回京城。之後他幹脆將家也搬走了,跟餘柏林更是未曾見麵。

    餘柏林在危難的時候,馮努不遺餘力的幫助照顧餘柏林。待餘柏林發達之後,馮努卻因這種心病疏遠了餘柏林。

    真是人心難料。

    不過餘柏林並未因此而對馮努起芥蒂。

    他明白馮努獨子的身亡,是一根刺,紮在心中,傷口永遠也不會好。

    馮博聞就是馮努的一切。

    為了馮博聞,馮努再小心也不為過。

    而且馮努也了解餘柏林,知道雖然如此,當馮家有事,餘柏林也不會袖手旁觀。

    事實上,馮努除了帶走馮博聞,並不常與餘柏林見麵之外,並沒有做對不起餘柏林之事。

    甚至因為心裏愧疚,馮努每年都給了餘柏林大批分紅,幾乎家裏一半收入都給了餘柏林。

    大概在馮努心中,餘柏林也相當於他半個兒子了。

    待餘柏林來到瀛洲之後,因為是海上航路必經之地,馮努和餘柏林的聯係頻率比以前高了不少,兩人也似乎漸漸恢複到以前的親密。

    隻是馮博聞被留在家中讀書,餘柏林仍舊沒見過他。不過倒是從書信中指導了一下馮博聞的學問。

    馮博聞的讀書方麵的才華算不上佼佼者,但在同齡人中還算踏實。

    如果老老實實的讀下去,弱冠之前,秀才還是能通得過的。

    不要以為這時候得秀才是不中用。弱冠秀才,而立舉人,不惑進士,都是青年得誌。

    餘柏林及他那一幫友人是特例。

    整個大暉也就那麽一小戳頂尖的讀書人。他們屬於最頂尖的一批。

    馮博聞此次來找餘柏林,是因為馮努重病,眼看不行了。

    馮努近二十才得了兒子,他的兒子也是近二十才有了苗苗。

    算起來,現在馮努已經天命之年了。

    這個時代的人的平均壽命本來就不長,馮努前半輩子遭逢大難,後半輩子為了給孫子拚一個前程,拚一份家業,又十分操勞。

    積勞成疾,如今油盡燈枯,也是預料之中的事。

    身體底子虧了,就算有再好的藥,也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馮努兒子兒媳已經過世,族中雖然還有親戚,但他擔憂馮博聞年幼被人欺負,因此特意遣馮博聞過來,求餘柏林撐腰。

    即使餘柏林公務繁忙脫不開身,但隻要他派遣一二下屬隨從陪著馮博聞,馮家其他親戚就不敢亂動。

    餘柏林算了一下,跟上司封蔚告了半個月事假。

    海軍第一批有內燃機的海船已經投入使用,隻是不用於民用。不過餘柏林可以借職務之便乘坐。馮努的家安在花城,從海上過去,四五日就到了。

    封蔚倒是想陪著過去,被餘柏林拒絕了。

    再怎麽說,馮努也隻是皇商,若是德王過去,聲勢太大,樹大招風,反而不好。

    因馮努病入膏肓,餘柏林帶著馮博聞,當日就匆匆離開。

    馮博聞雖然乘坐過船隻,但這種裝了發動機的船開始第一次坐。

    餘柏林當時第一次看到成品的時候也很驚訝。

    發動機都是從小型的開始。無論是蒸汽機還是內燃機都是先用於推動小型機車。之後才是火車輪船的出現。

    大暉的工匠們步子邁的十分大,直接就先裝到海船上,還成功了。

    雖然這海船比起後世的輪船噸位小太多,但勝在靈活。在海戰時,會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

    況且,隻要成功一次,之後改進還遠嗎?

    大的輪船指日可待。

    馮博聞第一次坐這麽快的船,不過他好歹常在船上玩耍,並不暈車。

    在船上的幾日,餘柏林很快就重新博得了馮博聞的尊敬和好感。隻是現在馮博聞不再像小時候那麽單純天真,因此兩人的相處也不可能回到以前那樣親密了。

    餘柏林遺憾之餘又有些欣慰。馮努放養似的教育方式,餘柏林是不認同的。

    但幸虧他給馮博聞找的先生和寄養的友人品德還算端正。雖然過於方正了些,至少馮博聞沒有學壞。

    隻要馮博聞品行端正,哪怕能力差了些,他也能保其一輩子安順。

    這也是他唯一能報答馮努的地方了。

    這大概也是馮努唯一請求的地方了。

    餘柏林知道馮努的心思。他不求馮博聞有多高地位,大概是親人相繼離世讓他打擊太大,他隻希望馮博聞能平安。

    若是要讓馮博聞將來有一個好前程,他就不會將馮博聞帶離京城。就算想對餘柏林表現出拒絕送養馮博聞的態度,他大可以在京城選擇一友人寄養。

    餘柏林和皇室親近,馮博聞隻要留在京城,肯定從小就和皇子在一起長大,將來怎麽也能得個麵子情,有一個好前程。

    但馮努很害怕。

    大概這個時代的百姓,大多都挺害怕皇帝。

    馮博聞和皇子玩得好,馮努並沒有想到馮博聞將來的前程,而是想到的危險。

    伴君如伴虎的危險。

    他家不過是被牽連就家破人亡。馮博聞和皇子走得近,將來一個萬一,就算是餘柏林也保不住他。

    可以說馮努太過小心謹慎,也可以說馮努掐斷了馮博聞的青雲路。

    可他就馮博聞這一根獨苗苗,再小心謹慎也不為過。

    餘柏林理解馮努,因此也並不主動提出幫助馮博聞的事。

    馮博聞現在也懂事了,知道他爺爺的心情。

    他覺得自己很理解。但是現在看著餘柏林身邊的排場,他又不由想著,若是自己沒離開表叔身邊,被表叔教養長大,現在該是何種樣子。

    不過馮博聞畢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即使他常被寄養在別人家裏,也沒有打消他的孝順之心。

    過去的事情已經成定局,既然是爺爺的決定,那他就安然接受就好。

    不是自己的,終究不是自己的。

    馮博聞心理變化,餘柏林一眼就看穿了。

    當見到他從黯然到釋然,餘柏林心中更顯欣慰。

    苗苗的確長大了,懂事了。

    餘柏林不由又想到小寶。

    他最後一次離開京城的時候,小寶還是一團孩氣。現在,他也應該成為當初在北疆時,見到的大寶的那個樣子了吧?畢竟他們兩是親兄弟。

    小寶雖然在外人麵前一直很懂事,但在他麵前卻是又調皮又嬌氣。不知道過了這麽幾年,小寶究竟有如何變化。

    隻是從書信隻言片語,餘柏林很難拚湊出小寶如今的模樣。

    這時候,他有一種想家的感覺。

    看來,他已經把京城當成家了。

    而大寶小寶,以及封蔚,都已經被他當做家人了。

    穿越到這個時代,若是母親和舅舅給了他活下去的動力,那封蔚一家,才給了他家的感覺,讓他的心漸漸踏實下來,漸漸完全融入這個時代。

    他的確想家了。

    ....................................

    馮努雖然病重,意識卻還清醒的。

    他正是趁著意識清醒,讓馮博聞請餘柏林過來。他擔心自己若是昏迷過去,支撐不住,沒等到餘柏林來就去了,那之後的事,可能失去先機。

    馮努掙了這麽大一份家產,他如今病重,身邊又隻有一小孫子,馮家的人說不心動是不可能的。

    財帛動人心。

    按法理來說,馮博聞才是馮努唯一的繼承人,其餘什麽宗族旁親一個子都分不到。但馮博聞還小啊。既然他還小,總要有人照顧吧?所以眾人都爭相在馮努麵前賣好,想讓馮博聞在自己家住。

    然而馮努之前寧可將馮博聞寄養在友人家,也不願意送到宗族親戚家,就很能體現馮努的意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