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來到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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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二零一七年農曆十一月四日,在辦公室裏看見窗外飄起雪花,黃漢嘴裏罵了一句:“鬼天氣!”
黃漢是個自己點兒背從不怨社會的開朗之人,其實又有什麽好抱怨呢?當初誰讓自己迷信鋼鐵企業會紅紅火火,選擇了冶金專業。
現如今工作了近十年的中型軋鋼廠已經在大前年由於國家節能減排被關停了,中層幹部、質檢科長黃漢淪落到為一個私營工廠把握質量關,每個月隻能掙四五千塊。
好在這個工廠專業鍛打法蘭,按照成熟的國標出產品檢驗起來比較容易,黃漢的工作比較輕鬆。
成天閑得蛋疼也難受,他迷戀上了網絡小說,而且對曆史類穿越小說興趣特別濃厚。
許多穿越者來到古代都會開金手指製造出絕無僅有的新產品。太多評論都質疑可行性,黃漢同樣帶著懷疑的視角看待問題。
但是他不喜歡閉著眼睛通過想當然來亂噴,他查閱資料甚至親自動手做實驗來驗證,久而久之自己倒是真的掌握了許多以古代技術製造近現代產品的科技。
最近幾個月黃漢有了一點小忙,因為他每天上下班都是騎摩托,工作輕鬆還可以遲到早退,所以找了一個兼職。
作坊式工廠的私人老板沒有太多講究,自從聘請到黃漢來掌握質檢,老板就認為撿到了寶,對待黃漢很是客氣。
私人老板眼睛裏隻關注效益,黃漢到來後,以前經常出現因為質量問題遭遇退貨,導致工廠損失慘重的情況一次也沒有發生。
不僅如此,以前不敢接附加值高卻難以把握質量的高頸法蘭訂單,現在完全能夠放開手腳生產,因此黃漢在這個幾十人的小廠裏乃是泰鬥般的存在是絕對的技術權威,隻要黃漢把該他的活兒幹了就行,根本沒有人來管他。
黃漢的兼職是剛剛在他居住的城市興旺起來的美團外賣騎手,大多數騎手騎電瓶車送外賣,黃漢騎著帶五檔的跨式摩托車送外賣速度遠遠快於電瓶車,當然有了競爭力,收入自然增加不少。
兼職幾個月多收入兩萬多塊,總是覺得日子緊巴巴的妻子終於覺得輕鬆了,也開始在星期天帶著上五年級的兒子去參加這個班、那個班。
黃漢看著妻兒總是不由得想起一句歌詞:“心若在夢就在,天地之間還有真愛……,為了我致愛的親人,再苦再難也要堅強……。”
小雪霏霏,道路濕滑,很陰冷,由於天氣不好,黃漢今天接的單子很多,在路上飛馳的他很累也很冷,他高聲唱著:“……看成敗人生豪邁,隻不過是從頭再來。”
忽然間“嘭!”一聲巨響,黃漢覺得自己在飛,看見了自己心愛的摩托車倒在地上快速滑行……
殊不知老天隨他所願,真的讓他從頭再來。
……
大明遵化城外的戰場橫屍遍地,落滿白雪歪斜著身體的黃漢胸口抽搐了一下,隨即動了起來,驚飛了覓食的鳥雀。
那原本平靜的麵容扭曲出猙獰怒容,一雙眼睛猛地睜開,滿眼血絲似是已被血液染紅。
“咳!咳咳……”劇烈咳嗽中憋悶的氣管終於順暢,堵在胸口的一口汙血被嗆了出來。雪花飄灑的戰場,孤零零的身影在一片雪白中蹣跚而行,像是不舍戰場的孤魂野鬼。
黃漢傻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感知中的世界在真實與不真實之間不斷變換,難以聚焦的瞳孔映射出的畫麵模糊不清。
捏緊的拳頭狠狠在眼眶上擦了擦,僵化的肌肉由於猛然的發力發出刺痛感,再加上全身上下到處都是的零碎傷口。不用掐自己,黃漢都能確認到自己不可能是在做夢。
哪有這麽可怕的夢。“真冷啊!真疼!?”迷茫著雙眼瞧著四周的黃漢腦子有些懵,隻覺得哪裏不對勁,好像腦海裏有著另一個人的故事,太生動了,簡直是曆曆在目。
“馬福春,馬二子?聽見的話回我一聲兒。”腦袋裏還沒清醒,腦海裏跳動的信息已經催促著幹巴巴的嗓子壓著聲兒開始呼喚。
可馬二是誰?黃漢的另一個思維在疑惑著,但還是為了腦袋裏忽然冒出的那些信息著急。
在衝殺中僅存的兩位黃漢這一伍的戰士,黃漢眼看著劉勇被一個凶神惡煞般的巴牙喇捅死了,他甚至能夠感覺到劉勇噴射出的那一腔熱血的溫度,在黃漢閉眼之前還活著的也就隻有馬二一人。
雪花還在飄舞,白茫茫的雪層蓋住了狼藉的戰場。眼睛終於恢複正常,血絲少去了幾分,模糊的視線開始清晰起來。
“我的摩托車呢?”一個記憶在作祟,導致黃漢不斷搜索這片區域,口中喃喃發問不知道是在問誰。
他忽然感覺到了身體的異樣,伸出雙手查看,“哦!老天!這肯定不是我的手,我的手怎麽會如此粗糙,手上怎麽可能有如此多的老繭?”
驀地打了一個寒戰,黃漢趕緊伸手摸向自己的下麵,感覺到了一大團東西後才長舒一口氣,“還好,還在!”又摸索了全身,除了一些還能夠忍耐的傷痛發現自己好像沒丟了什麽零件,也沒有傷到筋骨。
腦海裏兩個黃漢的故事在融合,為了得到一些證明,黃漢扒拉了身邊的積雪,一條人腿赫然在目,黃漢瞪大了眼睛繼續扒拉,漸漸地一個明軍戰士出現在眼簾。
記憶裏的圖像湧現,黃漢認識這位被刺穿胸膛的明軍,知道他老家在遼東十三山驛名字叫做王全通。
雖然雪花越飄越小卻更加寒風刺骨,但是黃漢額頭滲出了黃豆大小的汗珠。
翹起的半截白蠟槍杆上停著的烏鴉腦袋朝著這邊,發出數聲低沉的“呱、呱……”叫聲,聽起來刺耳又悲涼。
腦袋裏莫名其妙的記憶在催促自己翻開雪蓋,去尋找昔日的戰友,髒兮兮的手不自然的顫抖著卻始終沒有動彈。
然而並沒有太多時間給他慢慢思考,冷風吹在身上回光返照般重燃的一點生機在不斷的被剝奪。
冷風中全身顫抖著的人迅速的在雪地裏翻動。一個記憶讓他喊出:“摩托車,我的摩托車……”
雪中當然沒有什麽摩托車,有的隻有殘破的屍體。
馬二的手臂被拗斷了,那隻手中還捏著敵人的半截殘肢。看來他直到最後一刻還在戰鬥不休。
屍體,到處都是屍體。更奇怪的是看到這些屍體,心裏卻沒有一點恐懼。
反而是一種習以為常的淡漠。
當看到馬二的屍體之時,腦袋裏屬於明軍騎兵黃漢的那點精氣神就完全散了,都死了,幾千精銳啊!蒼天啊!怎麽就這樣結束了?
昔日袍澤的音容笑貌一一浮現在眼前,那些鮮活的麵容如今都變成了一具具冰涼的屍體。
“狗韃子,建奴畜牲,老子要你們血債血償!”一個戰士在心底裏呐喊。
而抱著胳膊不斷打顫的黃漢另一個思維也終於得出了一個答案。
“我穿越了!來到了古代戰場?娘啊!玩笑開大了!”
沒有時間多愁善感,催命的冷風沒有一刻停息。一切的一切都得在活下去之後再說。
“人生豪邁隻不過從頭再來!”老子居然來到了大明崇禎二年,繼承了陣亡在遵化城外的一位明軍騎兵的一切,沒什麽好抱怨,既來之則安之。
很快樂天派黃漢就發現這個從頭再來真的很徹底,因為他發現自己連鞋子都不全,居然一隻腳上隻有類似於襪子髒兮兮的一層麻布。另一隻腳上的牛皮戰靴已經張大了嘴巴。
有可能就是因為這隻戰靴是壞的才會留在黃漢的腳上,因為黃漢發現王全通遺體的雙腳上都沒有鞋子。
記憶中的戰士本能影響著黃漢的思維,裝備太重要了,建奴的騎射不是蓋的,在荒野行走被人家發現一箭射穿身體的可能性超過八成。
不過首先最重要的還是保暖,之後才是注意防護力。黃漢雖然是剛剛穿越過來的普通人,但他同時也是一個戰場幸存的明軍精銳戰士,對於屍體的恐懼與尊重遠沒有求生重要。
身上隻有殘破棉甲的黃漢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他顧不得肮髒,在周邊忙活起來,忽然發現這具身體的力氣很大,翻動屍體輕而易舉,隻不過肚子太餓,人太累,翻得多了有些力不從心。
雪沒下多久,很鬆軟,積雪掩蓋下的袍澤被黃漢翻找出來,大部分都臉熟,一部分甚至能夠叫得出名字。
黃漢默默地幹活,動作有些機械,他取了兩幅還算完整的棉甲重疊著穿在身上,再加上這身體本身的身體素質,人終於不再哆嗦。
那隻光著的腳上也穿上了戰靴,雖然比較破舊而且尺碼有些過大,但是在黃漢用了三層襪子般的麻布包裹了腳伸進去以後,這雙拚湊成的鞋很合腳。
運氣還算不錯,也是後金軍有可能搶到了太多糧食和牲口,連許多死馬都舍棄在戰場上,沒有拖回去吃肉。
黃漢居然在一匹死馬下麵發現了被壓著的半截戚刀,雖然刀刃隻剩下了不到七寸長,但是也能夠讓他用慢慢割的笨辦法弄了一些馬肉。
後金那幫通古斯野人為了戰爭的需要,從來不可能放過任何鐵料,盔甲、箭簇、刀槍都需要大量的鐵來製造。
鐵到了這些獸類手中變成了殺人利器,於是他們就能夠更加有效的進行有組織的搶劫、大屠殺,能夠在建奴打掃戰場後找到半截刀子真的很幸運。
為了補充體力,黃漢強忍著反胃的惡心,吃下了一些生馬肉。也不知何時才能夠得到食物,為了有備無患,除了割下的馬肉,幹脆又割下了一條馬腿。
之前裝備的八瓣明盔已經成為建奴的戰利品,腦袋上沒有防護真的很危險,黃漢也沒有什麽好辦法,隻能收集了一些破損棉甲用半截戚刀割成布塊,用三層棉甲布加細麻繩把腦袋唔得嚴嚴實實隻露出雙眼和鼻孔。
“我居然是一位明軍騎兵戰士?才十八歲!”突如其來的遭遇、孤身被遺棄在冰天雪地的戰場,饑寒交迫疲憊不堪,一切的一切都是壞事,唯有年輕了二十幾歲讓黃勝覺得貌似賺到了。
“願用家財萬貫買個太陽不下山。”“今年二十明年十八。”都是人們最美好的奢望,老子明明四十而不惑了,如今變成了十八歲少年遭點罪沒什麽。
“人生豪邁隻不過從頭再來!”一邊念叨,一邊把身上的棉甲紮緊,黃漢此時露出的是一種近乎凶狠的眼神。
無論前世今生,兩個黃漢都不是一個輕易絕望的性子,也不怕吃苦受累。
明朝的騎兵黃漢從小就練習騎射打熬筋骨,從軍三四年經曆過多次生死血戰,早就習慣了風餐露宿枕戈待旦,沒有吃不了的苦。
現代人黃漢是一個辦公室白領,而他卻不辭勞苦去掙風裏來雨裏去送外賣的辛苦錢,由此可見也是一個能夠吃苦耐勞之人。
合二為一的黃漢擁有兩個記憶的疊加,腦子貌似很好使。
天色漸漸地暗下來,是時候離開戰場尋找一個避風的地方過夜,最好能夠找到一個村莊,找到火種也行啊!
隨身攜帶的火刀、火石、火絨都不見了,也不知道是掉了還是被建奴繳獲,在其他袍澤身上也沒有發現火種。
霜前冷雪後寒,此時的黃漢雖然覺得呼嘯的西北風刮在手上生疼,但是身體倒是感覺不到一絲寒意,看來棉甲真的是個好東西。
黃漢有些後悔,為什麽不想辦法搞一副手套?後來笑了,沒有針線縫製,用細麻繩恐怕綁不出一副合用的手套。
扛著一條馬腿的黃漢在雪地裏獨行,腰裏別著半截刀子,如果此時被任何敵人發現,他的命運都不會太好。
因此他不敢走在曠野,盡可能走靠近樹林的地方,穿越無遮無攔的曠野之時他總要前瞻後顧瞧仔細了才發足飛奔。
剛剛來到大明,總要愛惜生命,如果發現風吹草動,立刻玩命地往林子深處鑽是首選,還好這個時代跟後世不同,植被豐富,樹林隨處可見。
不是被魂穿的黃漢不夠勇敢,而是作戰經驗告訴黃漢,建奴騎兵不是浪得虛名,在曠野落單的步兵,而且是手上隻有半截刀子的明軍步兵,建奴不用打直接驅馬都能撞死、踩死。
黃漢現在有了一點點信心,隻要自己小心翼翼,發現建奴來了立刻往樹林裏跑,即便後背有可能被建奴射中也應該沒事,身上的三層破棉甲的組合抗不過步弓二三十步直射,麵對騎弓七八十步距離的拋射還是不成問題。
黃漢又不是什麽明軍大人物,想必建奴也隻是順手殺一殺,沒有必要興師動眾窮追不舍,追入樹林的可能性也不應該太大。
騎兵靠的就是速度,能戰且能勝之則戰,反之遠遁即可。經驗老道的騎兵最愛在曠野縱橫馳騁,不會輕易鑽入密林使自己處於危險之中。
他快步跑過一條被冰雪覆蓋的小河,走上一個小山包,發現不遠處有火光衝天,天色已晚那火光分外醒目,那裏有可能又是一個被建奴禍害的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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