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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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心見周大娘抹著眼淚走出來,周延毫發無傷的跟在後麵,一時不知是喜是憂,就悄悄跟在母子二人身後,就怕兩人被攆出了榮國府。
周延聽見腳步聲轉頭去看,就見小姐姐一臉擔憂,不由得做出個鬼臉逗她笑。
那般癡癡傻傻、呆頭呆腦的模樣著實讓小姐姐破涕為笑。
心中也減輕了些擔憂,私心想著:延哥兒這一劫或許平安過了。
周瑞家的聽到聲音狠狠轉過身,瞪了一眼仍在伴鬼臉的周延,臉色氣成豬肝色,嚴聲嗬斥道:“打打鬧鬧成何體統!趕緊回家去,不許出門亂跑。”
周延乖巧聽話,拉著令心就準備跑回家。
就看到另有一個小丫鬟找他娘,小丫鬟說:璉二奶奶找周大娘。
回到家後,周延就像興致全被抽空一般,大大咧咧的癱倒在床上,剛才在王夫人院子裏的那一趟遭遇,著實讓他費盡心思,疲憊不已,若是周延稍差一步,或許他與周瑞家的此刻就已經收拾鋪蓋滾蛋了。
這人生重來一遭,穿越到紅樓夢聽起來美滋滋的,似乎那身邊總能環繞著鶯鶯燕燕、絕代佳人,但實際上根本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他不過一個身份卑微的小書童、家仆,又不是銜玉而生的寶二爺,哪來的那些福氣整日圍繞在脂香粉叢中,怕不是自己稍有逾矩,就會萬劫不複了。
周延用大拇指按著脹痛的太陽穴,他的心還在驚慌亂顫。
冰涼的手帕落在他臉頰,涼意就像寒進骨髓裏的冰,沿著血管脈絡衝上了大腦,周延猛的驚醒。
就看到令心坐在床邊一幅擔憂的模樣,正在用手帕幫他擦汗。
“總歸是平平安安過了一劫。”令心柔聲輕語。
“是啊,這是一場劫難。”周延輕言淡語。
什麽不是劫難的?哪裏沒有劫難呢?這是一劫,以後還有萬千劫難,這一生都將是一場劫難。
原先讀書不過是順口答應下來的話,周延這一刻卻明白了,若是隻做周瑞的兒子,那這一生都會被人家拿捏在手中,自己重活這一遭,自然不想庸庸碌碌過一生。
那麽首先就是要跳出榮國府家仆這一身份。
不過周延此刻要做的就是完全打消王夫人對自己的疑慮,否則難保自己不會那一天被當成妖孽給燒了。
周延心中估量著他娘被王熙鳳叫走了,應該暫時不會回來,便鑽進床板下拉出來個小袋子,裏麵滿滿都是私房錢,是該用這些錢買些東西了。
穿越到此,周延唯一感到滿意的就是“那個周延”對於存私房錢的癡迷,想想一個十來歲的孩童,在枕頭下藏了三十枚銅錢就算了,還讓周延發現他在床底板下又藏了滿滿一袋銅錢,那些銅錢裏麵還有不少碎銀子。
“周延”可是真是財迷。
不過如今這些錢財都歸周延所有了,周延從錢袋裏抓出一把銅錢,拿了幾塊碎銀子裝在兜裏,神神秘秘的拉著令心溜出後門。
剛剛才被周大娘耳提麵命不得出門,此刻就被周延拽到街上,令心有些慌亂,攥著周延就不走了,勸周延安心待在家裏閉門思過。
周延看小姐姐可憐巴巴的模樣,心底一軟,勸說道:“好姐姐,出來走走吧,我剛在夫人那裏撒謊說:我買了一堆的連環畫。如今我要是不把連環畫買回來,我娘問起來,我可怎麽答。”
“周大娘不會怪罪延哥兒撒謊的。”小姐姐有些害怕、淚眼模糊。
周延也不敢說,沒連環畫,我解釋不了為什麽我能認字呀。
隻得說:“那萬一夫人追根究底呢?好姐姐去逛逛吧。”
令心擰不過周延,隻好同意。
如此一來,令心就被周延拽去逛街了,街上各種小零食小玩意一應俱全,那什麽簪花珠串、桂花糖糕、胭脂水粉都吸引了令心小姐姐的目光,但令心又不好意思讓周延陪她去逛,便將這些小心思藏起來。
等兩人穿過三條巷子,走到一個極為老舊古樸的土巷子時,周延看著四周混跡的各種人物,牽著令心躲開人群,挑著人少的小路走到一家舊書攤裏。
舊書攤上擺著各種古舊的書籍,或是連環畫、或是經文典籍、或是那些私底下才敢翻閱的豔書。
周延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連環畫都挑出來,再在書堆中找些有趣的書,說實話,周延哪能懂什麽是有趣的書,隻把記憶中有些印象的書籍殘卷挑出來。
《牡丹亭》、《西廂記》、《搜神記》這種殘卷單本暫且不論,最令周延妄想找到的就是蘭陵笑笑生的《金瓶梅》,這《金瓶梅》也算是一部奇書,畢竟它也掛了一個第一的名號,第一為:中國第一部文人獨立創作的長篇白話世情章回小說。周延曾經慕名拜讀過該書,發現它與後世那類書相比太過輕淡,但其中的文辭描寫堪稱一絕,於是在周延眼中,此等文章就該看古籍才有韻味。
“怎麽找不到呢?”周延嘟囔著。
令心見周延都買了那麽多書了,卻仍在找書,以為那是本很重要、很有意義的書,便自告奮勇的幫忙找書。
周延也不知道令心是否知道《金瓶梅》一書,但這種事總歸不好意思麻煩女孩子,也因為令心站在一旁,周延隻好含蓄的問舊書鋪掌櫃,“先生可知有一本奇書,其辭藻之美令人歎服,其中一句名句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舊書鋪掌櫃了然一笑,默默搖頭,隻告訴周延:書賣光了,下月初再來。
周延還覺得有些可惜,將選好的書結賬打包後,剛打算離開,就被掌櫃的叫住,掌櫃的從墊桌角的那堆廢書中抽出一本,遞給周延,書已經破舊不堪了,但好在字跡還能辨認。
掌櫃的將書塞進周延懷裏,爽快一句:殘本孤卷的,小哥若不嫌棄,就送給小哥了。
周延自然樂意。
周延提著兩摞書也牽不了令心了,隻好任由令心走在身旁。
令心瞅著那兩摞書,懷疑的問:“延哥兒買的書都不是什麽正經書吧。”
雖說此世這些書不是正經書,但到了後世這些書可都會冠名以經典。
周延便神秘兮兮的搖搖頭,告訴令心:這些都是好書。
見令心不打算相信,周延倒還來了興致,非拉著小姐姐要講出個所以然來,於是周延就拿《金瓶梅》開刀,將其強行解釋一番,周延說:
“姐姐,這些書都要仔細品讀才行,就拿我剛才找的那本書來說吧,我曾見過書中的一句絕妙詩,詩曰:靡不有初鮮克終,交情似水淡長濃,自古人無千日好,果然花無摘下紅。
第一句原是出自《詩經》中的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講的是人們不是沒有好的初心,但很少有人能有好結局;第二句與第三句我不解釋姐姐都應能懂,至於第四句嘛,倒令我想起另外一句詩。”
“什麽詩?”令心問道。
“這詩何人所做已經無法可考了,暫且稱他為無名氏吧,詩曰: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周延見令心在思索,於是接著講:“姐姐你看,僅是兩句詩就能從中聯想起種種詩書文曲,怎麽能說它不是正經書呢?怕是正經書都不如它這般有趣。”
周延這一遭胡言亂語,令心隻當是渾話,並未放在心上,她生了一顆玲瓏剔透的心,隻想著那句“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隱約間明白了詩句的意思。
但見周延又是那副傻樂嗬的模樣,也不好多說什麽。
其實周延也真沒有太多淫念,他真是單純在談論詩句、賞析文章,他雖是二十歲的心態,但這具軀體太幼小了,麵對的小姐姐甚至也不到豆蔻年華,這讓他無法起成人的念頭,更進一步說,他就算有賊心,最多也隻是談談戀愛的賊心。
不過,那些連環畫等書買來是為了應付王夫人和他娘的,這《金瓶梅》算是周延私心想看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