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真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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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夜不再多說,微笑著點頭經過他身邊,往別處去了。抬眼瞧那星星點點,猛然間想那黑眸似是下午鎮子上所見,欲回眸間,黑影極速閃過她身旁,一隻手已精準扣上了她的手腕,清夜瞧一眼那黑袖子下的指節,抬眸是那雙黑沉沉的雙眼,掩著諸多情緒,透著諸多意味不明。

    嘴角揚起笑露出貝齒,“閣下可是認錯人?”

    至空的手便驀然鬆了三分,那雙眼裏的靈巧柔和,遠遠不是他所念。千年來苦苦念著的那雙眸子是冷漠的,是帶著距離的,是厭煩同不熟之人接觸的,脾氣是糟的,若是她,隻怕自己此刻已受了不下十招。這張臉也毫無相似之處,若是她的那張臉,沒有表情卻是極動人,那張臉從沒有過多笑容隻會微微一笑表示高興或喜悅,是不同的,不是她不是她,沒有一絲相同,可他卻握著不願鬆手。

    “你是清夜,不是她。”

    至空終將撒手,把一隻仿佛失了力的手放在袖管裏握起來,抿著唇。

    清夜卻是一笑,揉了揉微微發紅的手腕,柔聲道:“前些日子弋黎上神也曾道我與一女子相像。”

    “弋黎上神?”

    “他當真是位極好的上神,清夜有幸到了蒼台山,托了那位姑娘的好運氣。”

    至空目不轉睛看著,隨著清夜的笑容,也笑了笑道:“原是你自己的好運氣,弋黎上神他,一向難得與旁者交好。”

    月色漸涼,格外溫柔的爬在月下男女的肩膀上,靜悄悄的聽著男女的對話。

    “我與那位姑娘可真的相像?”縱是再無所謂這世間的諸多事,清夜也十分好奇,能有誰與她這姿色平平的猴子相像。

    至空搖搖頭,“不像。脾氣不同,秉性不同,樣子不同,眼神不同,喜好不同,你愛笑,她卻不愛笑,你待人和善,她卻冷漠疏離,你性子柔和可愛,她卻渾身是刺天不怕地不怕……”

    清夜聽著,隻覺得滿心被觸動,該是一個怎樣的女子能讓一個這樣的男子如此念念不忘,那樣溫柔思念的神色,像月光一樣輕薄卻又厚實的惦念。

    “她定是非凡的女子。”

    “她,甚好。”

    至空回了神,望清夜,她明明不是雲末,卻也讓他好生親近,“你方才在樹下說,想要活的久?為何?”

    清夜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女兒家的羞澀可人道:“想陪著一個七萬歲老神仙。”

    夜當真涼了,至空的手心濕漉漉的泛著涼意,他不動聲色的掩了思緒萬千。

    “我是道行太淺的妖,若想陪著他定是要付出很多代價的。”清夜撇了撇嘴,失望之意明顯。

    “你喜歡他?”

    “喜歡。就像你喜歡那於你而言非凡的女子那般,他,甚好。”清夜閃亮著眸子,揚著笑容。

    至空挪了挪腳步,立在清夜一旁,道:“他可喜歡你?”

    “喜歡的,他說閑池閣隻會有我和他,他說遇見我之後,才覺得日子是有趣的。”

    花影輟輟,疏影離散間,至空望到眼前女子黑發後的素色簪子,道:“這簪子,配你,甚是好看。”

    清夜伸手摸了摸,笑:“若是見到贈予之人,我必定好生謝過。”說著又瞧一眼月亮,淒涼涼般的掛在深透的黑藍色中,“時候不早了,閣下早些休息。”

    至空頜首,微側身,垂眸讓出一條路來。輕輕淺淺的步伐,淡定從容的氣度,他看著她娉婷的背影如一朵雲慢慢飄走,他的眼裏,那不是清夜,而且他心念深愛惦念的女子。清夜緩緩走著,那黑衣男子的眼神太過憂傷,麵對他,總有種奇怪的感覺,黑眸黑衫,是夢裏相似的,月光很柔,灑在身上卻是清冷冰涼,不放心似的回眸,卻隻見那黑眸靜靜看著她,似隔了千山萬水般的遙遠眺望。那黑衫黑眸,那疾奔而來的趔趄腳步,那痛不欲生的癡心呐喊,那泣不成聲的淚流滿麵,清夜恍然,隻問道:“我,可曾見過你?”

    至空眸裏閃過一雙清冷的眼睛,傲然倔強,她一襲素衣,如雲的黑發散落著,握著冰冷霜雲劍的雙手沒有一絲猶豫,她站在他身旁,出劍利落,法術修為卓然。他看著麵前這雙眼,明亮而柔和,那雙眸子望向天空,她笑:“流星…”

    他立在她身旁,“許是前世有過幾麵之緣。”

    清夜微笑,道:“清夜願閣下早日找到心念之人。”

    接著施過禮:“先行告退,告辭。”

    他依舊看著天空,沒回頭,沒應聲。在聽著那輕輕的腳步聲消失後施了決遁滅在黑夜中。

    他不知道去哪裏,哪裏是他能去的地方。上天遁地入海、仙界妖界人間、八境四海,竟然沒有一個容身之所。至空活了萬年,漂泊無依了萬年,他從未這般覺得無所適從。

    梭曼抬眸,看到半月前從昏睡中醒來的至空駕著雲回來。合了手中的醫書,神色從容的望著有些無力坐下來的至空,道:“你倒精神好。”

    至空闔著眸,聲音低弱:“多謝。”

    “原也不是為了你。”話頓了許久,又道:“可見過她了?”

    至空輕輕“嗯”了聲,梭曼起身,笑的略有些放肆,“她定然不認你。”

    山洞裏十分濃鬱的藥味被飄進來的一股風吹散,至空緩緩抬起眼皮,梭曼從書櫃抽出一本書,回頭看他,勾起一個笑:“真不知道你哪裏好,值得她這般為你。”

    至空的法力還未完全恢複,前些日子不覺甚得,現下隻覺疲累,體內氣息湧亂。他強打起精神道:“需得再麻煩你,我…”話未必一口血噴出來,打在黑色的衫子上瞧不出痕跡,梭曼閃身至至空身旁,施了決,至空便昏睡過去。

    梭曼花了千年才讓至空的根骨、脈象、氣機重塑,不過半月,體內之氣便紊亂至此,都不知他如何架雲回來的,若是一不小心跌下去,他又到何處去尋他,又如何跟她交代。

    梭曼歎口氣,望著麵唇無色的至空,無聲。

    “稟先生,府外有一女子求見,說是無名山九靈。”

    扶餘乃赤狐一族最為偏遠的居處,環境頗惡劣,生靈又少,近千年諸多修煉有所作為的狐狸都搬離此地,梭曼倒也落得個清淨,狐狸多的地方他也覺得煩,吵吵鬧鬧不得安寧。以前此處還有與他來往之人,近千年來門可羅雀淒淒涼涼,不免微微一愣,拂袖道:“可曾說旁的?”

    再瞧扶餘山曼若洞唯一的小狐妖哲逸眉梢眼角皆是喜色,顯然是因著許久未見到除了他以及至空之外的麵孔,不免喜悅和新鮮,“她道認得雲末姑娘…”

    梭曼凝神,認得雲末…無名山來的,該是雲末還是猴子時的相識,哲逸又喜衝衝道:“先生,那女子甚是好看。”

    梭曼一笑,坐下來,“請進來吧…到正堂去。”

    哲逸歡天喜地去了,梭曼無奈搖搖頭,到底是幾百年道行的狐狸,性子仍不夠沉穩,轉身將一粒丹藥喂於至空,移步於正堂,又念道所識之人之妖中,除過一個至空處事沉穩性子又是不言不語的,再就是那個猴子了,就是天塌下來她依舊冷著一張臉不見慌亂。

    梭曼認得雲末的時候,還是雲末剛幻化成形的時候,梭曼讀了些邪書正好遇到空有一千年修為卻不會用的雲末,動了壞心思,使了法術拿她修為的時候雲末現了原身冷著眸子看著他,問了句:“白拿到手的有意思麽?”

    那雙那麽大的眼睛,眼裏淡淡的,像天上的月亮,清清亮亮。

    唯一見過她慌亂的時候,怕還是千年前至空倒下去的時候,她一向清亮淡淡的眼裏突的慌亂無措,掿霜雲劍的手依舊揮動著,精於劍術的她出招百回卻無一劍中傷旁人。她一襲素衣被鮮紅的血浸染,如雲長發飄散。

    “先生,先生,九靈姑娘到了。”哲逸喚了好幾聲梭曼才應,淚眼婆娑的望著站於堂中的九靈。

    梭曼隻覺得丟臉,拭了拭眼角提聲道:“九靈姑娘來此何意?”

    九靈眉心正中鮮紅一顆美人痣,煞是妖嬈動人,眉眼上揚,姿容勝雪,身姿妖嬈。她輕輕吐氣聲音清脆答道:“近日來耳聞天上在找前妖王之子。”

    哲逸奉了茶,又含著笑看一眼九靈退下了,梭曼不動聲色道:“噢?在下孤陋寡聞不知此事。”

    九靈媚然一笑,道:“這曼若洞可不止你和那小狐狸住著吧。”

    “莫說一個,便是千百個住在這我也說了算。”

    九靈收了笑,“不同你繞這許多圈子,我便是前來尋藏在你這的那位的。”

    梭曼心頭一驚,莫不是跟了至空回來的,至空回來後便暈倒了,難不成是被發現了?麵上神色平穩自若道:“我這洞裏藏著的?哦?難不成姑娘對在下新收的暖床感興趣?姑娘若…”

    “莫說那哄孩子的…我來找,”九靈忽的壓低了聲音道:“前妖王之子!”

    梭曼眉心蹙起,在笑的妖媚的九靈臉上定定瞧了幾分,心道:她道認得雲末,難不成這是個幌子?又認真瞧了幾分,是有妖氣的,並非是某個神仙幻化的,那她是何意?

    提聲道:“九靈姑娘尋錯地方了,莫說在下這道行尚淺的狐狸不曾有幸見過前妖王之子那般的大人物,就是有幸見過也萬萬不敢同天庭作對私藏。”

    九靈又是朗聲一笑,眉間紅心越發襯的她容貌豔麗,她道:“千年前十萬天兵圍剿雲浮鼎,先生可在場?”

    縱是梭曼這頭在世上行走幾千年的滑頭狐狸也坐不住了,他麵色一變…雲浮鼎一戰,莫說有千百年道行的妖精不知,就是天上諸多神仙也未必聽的一星半點,若說堂中這位是聽聞雲浮鼎之事梭曼決然不信。

    “雲浮鼎?何事?”梭曼眼眸麵露殺氣,九靈了然一笑,道:“千年前被圍剿的那位,想必便是天庭苦苦尋殺的前妖王之子。”

    梭曼垂眸,手搭在椅子上,理了理衣衫,回道:“姑娘聰明,還知道些什麽不妨說於我這孤陋寡聞的狐狸聽聽。”

    “八萬天兵折損,後頭來了個大神仙,聽聞用了個甚厲害的陣法,那前妖王之子敗了對還是不對?”

    梭曼不語,殺心已動。

    九靈繼續道:“那前妖王之子敗了,根骨俱斷氣息全無,隻留了具肉體可對?”

    “天庭以為已然殺了他,便樂的悠閑了一千年,可近月來,又大肆殺了妖界諸多修為卓然者,若說旁的,我定是不信。”九靈一雙眼睛望著內心諸多思量的梭曼,後者一笑,“姑娘又何以為天庭翻天覆地找不到的會在我這?”

    “我看到他了…現下想必在某個洞裏安然藏著吧。”

    梭曼雙眼淩厲,一記十成力的狐狸掌,九靈閃身一躲,梭曼袖間變化間出了諸多看似軟綿綿的細金針,九靈長袖一展皆收於袖中,接著媚然一笑,施以一記迷幻術,梭曼有幾千年修為,雖不是刻意修煉但對付九靈綽綽有餘,他又一記狐狸掌,九靈便是再躲閃不過,必死無疑。忽的梭曼看到一臉冷淡的雲末,站在他眼前,站在他使了狐狸掌的方向,他雙眼攸然瞪大,不待思考便將那記狐狸掌硬生生收了回去,十足力下了殺心的狐狸掌,梭曼被巨大的反噬力擊飛到洞壁上,吐出一灘血,一雙眼睛赤紅著望著站在原地的九靈,果然不是她,梭曼又一口血吐出來,冷笑嘲著自己,怎會是她,她已變幻麵目千年,大事未成怎會出現在曼若洞,可就是這樣他也竟然舍不得傷她分毫。

    九靈還在笑,一雙眸子生動撩人,“你竟對她這般好。”

    梭曼調了氣息,硬生生把喉嚨間的血逼下去,道:“你到底是誰?”

    “無名山九靈。”

    “來尋仇?”

    “不,先動手的是你。”九靈在凳子上坐下來,茶已涼,她微抿一口便放下了。

    “除非你殺了我,否則別想活著出去。”梭曼掏出一粒丹吃下,聲色俱厲。

    “我隻是想替雲末姑娘來看看她拚了命護著的相好是否還活著。”九靈一邊把袖子裏的金針一枚枚丟在茶杯裏,一邊漫不經心道。

    “嗯?何意?”梭曼把伸出去的手收回來,十分迷茫。

    “雲末姑娘與我有救命之恩,千年前雲鼎山圍剿,我去時已遲,後來雲末姑娘隻送信於我讓我替她守好無名山,卻連姑娘最後一麵都沒見到。這些年來一直在私下尋找雲末姑娘與至空少主,昨日來才有線報道重新看見至空少主,便尋過來了…”

    梭曼揉揉胸口,道:“九靈姑娘,你若早些告知…罷了”

    “我尋了千年,好容易有了些線索,雲末姑娘呢?”

    梭曼略略笑了笑,不語,九靈眉間美人痣鮮紅如血映在梭曼眼裏盡是悲涼,良久道:“現下卻也不能告於你知…”

    “那雲末姑娘可是有危險……”九靈哽咽著,雙眸淚珠滾落。

    梭曼原不願告知,看著九靈梨花帶雨,也諒她報恩之心,便道:“放心,她定能護著自己,隻是暫時不能與你我相見。”

    九靈一瞬間喜樂,擦了擦眼淚,道:“想來姑娘機敏,定能全身而退。”思量片刻又道:“至空少主呢?可還好?”

    “昏睡了近千年,半月前才醒。”

    “可是浮雲鼎之戰重傷?”

    梭曼輕輕嗯了聲。

    九靈起身,施禮道:“替雲末姑娘謝過先生,我住在無名山,現是無名山山主,先生於雲末姑娘如此大的恩情,有何事知會一聲九靈必萬死不辭!”

    梭曼感念九靈之心,應了聲,九靈轉身告辭,還是不放心道:“他的身份…”

    九靈回眸,道:“先生放心,我必不會透露一絲一毫,先生如若不放心,用法術抹了我的記憶便可。”

    ------題外話------

    額,給自己唱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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