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東窗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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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來是多事之秋,京城裏最遲鈍的人也感覺到了朝局的變幻。

    繼權貴孔連熹倒台,禦史大夫常德林免職之後,又出了幾件大事。首先是西趙和大魏和親,其次是幾個皇子擇妃,再者,就是一樁案中案。

    孔連熹的案子結案時曾轟動了朝野,樂禾坊的老鴇帶著紅牌青禾前去衙門自首投案,交代了事情的經過。孔連熹雖是最大的那條魚,可也有不少小魚被帶了出來。禦史蔣冒就是這些小魚中的一條。

    蔣冒雖在禦史台,可官位多年來一直沒有進境,不得武帝的信任,如今幾位皇子陷入奪嫡之爭,蔣冒為了尋求庇佑,也擇了個主子。

    男童流屍案被揭露時,蔣冒就曾請求過自己這位主子,讓他想辦法保住自己。可惜,這個命案牽涉很廣,又有郡王坐鎮審理,他的主子也無計可施。哐當一聲,蔣冒從一個三品大員跌落穀底,成為階下囚,心中極是鬱悶和不滿。

    到了秋天,刑部按律問斬,這些個犯事的官員也要一並人頭落地,蔣冒見這位主子遲遲沒有動靜,頓時就急了。

    在一連三次托人帶信毫無音訊之後,蔣冒已是絕望。

    刑部複審此案之時,正好提審到蔣冒,這位刑部主司張澤遠慧眼如炬,竟從他先前的供詞中看出了殺人數目上有假,又再審問了一次蔣冒。

    蔣冒挨不住刑,加上已是窮途末路,便招了供。

    這一招不要緊,竟牽扯出了另外幾件大事來。張澤遠直聽得冷汗直冒,立馬放下手頭的案子,重新追查蔣冒供述的真相。

    曆時半個月,竟真的查到了實質性的證據,他不敢隱瞞不報,當即揣著供紙到了皇宮求見武帝。

    可沒想到,張澤遠才剛剛出了刑部,就遭到了刺殺。

    從刑部到皇宮,要經過一條窄巷子。刑部的人為了抄近路,都會選擇從這條窄巷子穿過。這巷子幽深,又緊挨著朝廷要門,平日裏就少有百姓同行。張澤遠的馬車剛從刑部出發,窄巷子還沒走到一半,一支利箭就嗖地一下從窗戶裏射到了張澤遠的腦袋邊。

    隨從盡皆失色,匆忙抽出刀劍抵抗箭雨。利箭停歇,又從旁邊的屋頂竄出好些個黑衣人,直接就殺向了馬車。

    張澤遠是文官,未曾學過什麽武藝,見狀自然是大驚失色,待讓車夫駕馬車快些,才發現車夫早就被一箭射穿了喉嚨。

    這些黑衣人人數眾多,張澤遠也未曾想過會出這樣大的事情,隻帶了四個隨從,當然不敵。正在絕望時,旁邊的屋頂上又再一次殺出了一批黑衣人。

    後到的黑衣人明顯跟先前那一批不是同一撥,他們一來,立即成圓形將張澤遠圍在在中間,確保張澤遠性命無礙,才跟先前那批人廝殺在一起。後來的黑衣人武功明顯更高,先前的那些人根本不敵,很快就被斬殺殆盡。

    他們殺了人,不等張澤遠發問,立即撤退,來去如風,竟連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

    張澤遠受此驚嚇,明白這些人是在保護他的性命,忙躬身到底,感激的問領頭人:“多謝各位相救,不知英雄性命?”

    “我等的性命不足掛齒。”領頭的黑衣人抱了抱拳,蹙眉凝神說:“大人為國為民,我等也是十分敬重的。救大人一命,就是救天下的公道,大人又何須耿耿於懷?再則,大人此時進宮,顯然是出了十萬火急的事情,還是先行了卻的好。”

    他說得正中要點,張澤遠心中雖然有萬千疑惑,卻不敢多言。摸了摸懷裏的東西,被刺殺的原因也浮出了水麵。

    張澤遠再也不敢耽擱,舍了馬車,快馬加鞭往皇宮趕。

    他沒有看到,後來的這群黑衣人紛紛隱沒在兩邊的屋頂上,卻隔了一段距離護送張澤遠到了宮門口,才做鳥獸散去。

    領頭的黑衣人個子高挑,一身勁裝襯得身材挺拔不凡,一看就不俗。

    他等張澤遠進了皇宮,便折身往譽王府去。

    魏時麵前擺了一盤圍棋,正跟自己玩得歡。見黑衣人進來,抬頭淡淡一笑:“人送到了?”

    “送到了。這會兒隻怕供述都遞到了陛下的跟前。”黑衣人跪在地上,麵露不解:“殿下是怎麽知道張澤遠會被刺殺的?”

    “因為消息是我透露給晉王的,這事如此重大,一旦上達天聽,晉王就會徹徹底底的毀了。他冒不起這個風險,一定會兵行險招,賭一把自己的運氣。如果贏了,張澤遠死了,他手下的人就會立即接手這個案子,將男童流屍案做成鐵案,永遠封卷。如果輸了……那多殺一個,結局又有什麽不同?”魏時將黑子落下,頓時吃掉了西角一片白子。

    他將白子一一收好,隻見棋盤上黑白分明,寫了個晉字。

    張澤遠到皇宮時,武帝正躺在德貴妃的宮中小憩,聽說張澤遠求見,武帝還跟德貴妃打趣:“張澤遠是肖遠道的門生,為官多年,極是恪盡職守,從來不拿雞毛蒜皮的小事來煩我。這人無事不登三寶殿,隻怕朕這宮城的大門都找不到。走吧,你陪朕去正德殿,看看他有什麽要說的。”

    “是。”德貴妃恭敬的站起身來,親自抖開薄披風給他罩在身上。

    武帝拉著她的手前往正德殿,張澤遠見了武帝,磕頭問安之後,便道:“陛下,臣近日核查男童流屍案,一幹人等雖已就範,主犯也已依法問罪,可竟讓臣發現了一些別的東西。”

    “什麽東西?”武帝傾身笑起來:“你竟能勞動你一個小主司不惜重重稟報,執意要見朕?”

    “陛下,臣雖是小小主司,可按照大魏律令,六品以上官員都有資格入宮請見……”張澤遠固執地弓著身子:“臣若有失,還請陛下明示。”

    武帝聽他這般說話,頓時不悅起來,哼了一聲,扭頭跟身邊的德貴妃說:“你看他這性子,這些年來可真是一點也不改。當年為了一個肖遠道,不惜跟朕作對,朕下了他的刑部尚書之位,讓他做個小主司,可真是半點也沒磨掉這棱角。”

    德貴妃抿嘴微笑不答。

    武帝也就說歸說,該聽的話一向都不漏掉,更何況眼前這人雖然固執了一些,可多年以前,張澤遠實打實是自己的心腹,是朝廷的眼睛,他心中還是頗為喜歡的。

    說完了那些話,武帝就斂了笑容,淡淡的問:“張澤遠,你有什麽要稟告的,這就說吧。”

    張澤遠從懷中掏出供述,雙手遞給內監。內監接了供述,呈交到武帝的跟前。

    武帝捧起供述,長長的一卷,他隻得從左側打開一行行地看了下去。

    漸漸低,武帝臉色凝重了起來,人也坐直了身子,肩膀繃得緊緊的。看到最後,他的手忍不住發抖,整個人都有些哆嗦,胸口越來越劇烈的喘息,牙齒有些打顫,顯然已是出離了憤怒。他身邊的德貴妃伴君多年,早就摸清楚了他的脾氣,不自覺地支起身子,稍稍離遠了一些。

    果然,德貴妃剛剛遠離他,就見武帝連著供述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上:“這個蔣冒說的可都是真的?”

    “陛下,臣已查證過,蔣冒所言屬實。”張澤遠說著,將懷中另一封供述雙手捧上,垂下頭道:“這是證詞,陛下請看。”

    武帝哼了一聲,將內監遞上來的紙狠狠抓在手中,表情都變得陰沉了不止三分。

    他緊緊握著手中的供述,深吸了幾口氣,才轉身問德貴妃:“聽說你已宣了旨意,讓慕雲歌入宮伴駕,已安排得怎樣了?東西如是不夠用,讓屬下們去庫房領些。”

    調虎離山的用意如此明顯,德貴妃哪會不明白,當即站起身來笑道:“還是陛下記性好。臣妾早些派人到昌邑侯府去宣旨,慕小姐明日就會入宮來。她是臣妾未來的兒媳婦,臣妾可不能失禮。可臣妾愚笨,挑選的禮物至今都不合心意,勞煩陛下記掛。臣妾也正想看看庫房裏的東西,這就先回宮了。”

    “去吧。”武帝頷首,忽又補充道:“明日慕小姐入了宮,也派人告訴朕一聲。”

    “是。臣妾遵旨。”德貴妃領了旨意,躬身退下。

    她一走,武帝就打開了手中的供述,果然,跟蔣冒說的大同小異!

    武帝氣得魂都疼了,抽著氣狠狠的道:“這個不孝子!他竟拿江山做兒戲,這讓朕怎麽放得下心,將這大好山河交給他?”

    “陛下,這可不光光是托付江山的問題。”張澤遠冷笑了數聲:“一個是長公主殿下,一個是官至一品的靖國公,一個是大學士家的二公子,殺一個就是十惡不赦,更何況還是好幾條人命。按照我大魏的律令,如此惡行,天理難容,還請陛下下旨徹查!”

    “晉王怎麽說?”武帝氣過之後,漸漸冷靜下來,捋著胡須問。

    張澤遠搖頭:“臣來得匆忙,晉王又身份不凡,臣還沒來得及傳訊晉王。”

    “那好。齊春,你即刻傳晉王入宮。”武帝瞧著桌子,思考著慢慢吩咐:“記住,動作要快,不準他跟任何人商議接觸。一入了宮,立即卸甲,不準有任何殺傷力武器。”

    齊春細細的應了一聲是,帶了武帝的口諭出宮去傳喚。不多時,忐忑不安的晉王跟在齊春身後,也進了正大光明殿。(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