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入宮,告狀受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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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王此時還敢入宮,著實出乎張澤遠的意料。

    在張澤遠看來,晉王派人在路上截殺他,便是存了心虛的意思。自己既然告到了禦前,這個案子就算是上達了天聽,晉王也一定收到了消息,不可能不做準備。晉王來此,那就隻有兩個可能,第一,他有恃無恐;第二,他對自己派出的人相當自信,認為張澤遠絕對不可能在刀尖下存活。

    晉王跟著齊春進宮,麵上略帶著幾分忐忑,不過,他素來都是陰沉著臉沒什麽大表情,這忐忑也並不明顯。

    張澤遠常年刑訊審問,犯人臉上那麽點微不足道的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自然能覺察到晉王的不安。

    可武帝不一樣,在武帝眼裏,今日進來的這個兒子跟往常並沒有不同,似乎一點都沒有驚慌失措。

    武帝眯起眼睛,晉王要麽是無辜的,要麽就是有絕對的把握不會東窗事發!

    看著晉王那張跟自己年輕時候如此相似的麵容,想起後宮中的蕭貴妃,武帝心頭的憤怒稍稍消了些。

    他是不太相信晉王,可他相信蕭貴妃。蕭貴妃伴君多年,知禮儀,飽讀詩書,對做人處事、忠君愛國的道理是懂的。她教導出來的兒子,想來還不至於做出這種背君叛國的事情來!

    如此一想,武帝的聲音越發柔和了幾分:“晉王,你近來都在忙些什麽?也不入宮來看你的母妃?”

    “回稟父皇,近來幾位弟弟擇妃,皇後娘娘和母妃都忙著給幾位弟弟選人,很是勞累。兒臣每次入宮,母妃都要張羅這張羅那,兒臣實在是不想讓母妃過於勞累,這才遲遲不來,還望父皇寬宥!”晉王跪地磕頭,十分恭敬的回答。

    這答案讓武帝的眉頭又鬆了幾分,武帝點頭:“你倒是個好孩子。”

    “謝父皇誇獎。”晉王陰沉的臉色露出幾分淺淡笑意。

    在一旁站著的張澤遠見狀,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看武帝的意思,擺明了是要偏袒晉王了,可那些為此死去的人,就要白白死去嗎?那些如今依然留在人世受苦的人、背負著不該是她背負的罵名的人,就要一直承受著屈辱嗎?更何況,那人還是一國棟梁,當朝女將,武帝親封的郡主!

    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張澤遠想到這裏,上前一步,出聲提醒武帝今日的目的:“皇上,關於臣上奏的案子,還請陛下三思!”

    “哦,哦……”武帝見了晉王,此時的氣已是消了大半,再無初見時的怒容,他對兒子的氣消了,自然就不想將這事鬧大,想了想,就道:“既然是蔣冒做的,那就將這個蔣冒按律正法,還郡主一個清白。”

    “陛下!”張澤遠身軀巨震,不敢相信,豁然抬起頭地盯著武帝,語氣更是鏗鏘:“真凶並不是蔣冒,處死蔣冒並不能讓那些屈死的靈魂安息啊!”

    “張卿,此事不必再議。”武帝擺了擺手,扭頭對齊春說:“你送張大人出去吧。”

    張澤遠張了張嘴還要再說,武帝已微笑著對晉王招了招手,晉王靠過去,武帝就拉著他道:“你母妃在幫著皇後娘娘選人,你我父子也有好些時日沒有一起下棋聊天了。走吧,咱們去長青殿。”

    張澤遠無奈,隻得隨著齊春出宮。

    站在宮牆門口,張澤遠自己也有些迷茫了。冒著被刺殺的危險,急急趕著入宮見駕,上稟案情,竟得了個草草的答複就算完事。甚至連對質都不曾有,晉王就如此容易的脫了罪!

    他回眸去看這所皇城,秋高氣爽,霞空萬裏,巍峨氣勢,確是尋常百姓不能接近的威嚴。張澤遠搖了搖頭,緊握著手中的兩本供述,力氣大得指節發白,牙關咬得兩腮發痛,終究隻能長歎一聲,緩步離開。

    “張大人這就算了嗎?”剛踏上自家的馬車,身後忽然一個柔軟的聲音傳進了耳膜。

    張澤遠回身,隻見身後不知何時站了個紫衣的姑娘。姑娘身量高挑,半麵紗巾遮住眼睛以下的部分,看不清容貌,卻是能清楚感覺到那雙眼睛儲著寒霜。

    張澤遠仔細回憶了一遍自己認識的人,發現並無一人可與之對應,下意識蹙起眉頭:“姑娘此話何意?”

    “張大人要在這裏說嗎?”那雙眼睛微微上挑,似乎在笑,可眸中依舊沒有笑意。

    張澤遠立即恍然,可這是一介女流,他不好邀請同車,有些為難地看向她。姑娘徑直上前,挑起車簾,腳步輕快得隻是一個恍然,就進了車廂,在車廂裏淡淡的說:“張大人為人端莊,小女子信得過大人,也信得過肖先生。”

    肖遠道的學生,想來為人並不會差,就憑著他敢冒著風險進宮洗冤,就不會是一個輕薄之徒。

    張澤遠凜然肅穆,一揖到底:“是張某多慮!”也跟著進了車廂。

    張澤遠一坐下,便問:“姑娘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可否跟張某詳說?”

    “張大人不必試探我。”眼前的女子說著話,緩緩摘下自己的麵紗。

    那張臉卻是有些熟悉的,他不禁有些錯愕,似乎完全沒想到竟是她。聽了她的話,更覺得心驚,眼睛都瞪大了。

    慕雲歌淡淡一笑:“我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先前一個重要的證人被追殺,剛好讓郡主救了下來,我與郡主交好,所以才清楚一些。我來找你,除了郡主的原因,還因為我們之間有些別的關聯。肖遠道肖先生,是我的外祖父。”

    張澤遠這次是實打實的吃驚到了極點,豁然站起來,完全忘了自己正處在車廂裏,腦袋重重的撞擊在車頂,哐當巨力,車身都晃動了一下。

    他就保持著半彎腰的姿勢,捂著自己的頭頂,有些激動地說:“你……你再說一遍,你是誰?”

    “我母親姓肖。母親說,她出嫁到金陵的時候,張大人也曾光臨過肖家的。”慕雲歌輕聲說著,露出一絲追思和遺憾:“隻可惜,雲歌小時候長在別院,並未親眼見過外祖父,隻聽母親提起,外祖父還活著的時候,為人很是忠直和善。隻是……外祖父故去時滿腔憤懣,京中多少故人礙於陛下,竟連相送都很勉強。”

    說著,她又看向張澤遠,目光帶了幾分暖意:“聽說當年為外祖父扶靈,隻有張大人一人不畏強權,堅持披麻戴孝前來肖家,才惹惱了陛下。如今陛下不肯讓張大人官複原位,多半也是遷怒當年舊事吧。”

    張澤遠見她竟知道得這般清楚,疑惑盡消,又是激動又是悲痛:“當年先師也是無辜受難,我承先生教誨多年,一直把先師當做父親一般。哪想到……哪想到……罷了,舊事不提也罷!你母親如今還好嗎?我隻在她出嫁時見過一麵,還隔著紅蓋頭看不真切,竟沒認出她來,你母親可會怪我禮數不周?慕家來了京城多日,我一次也不曾登門拜訪過。”

    “母親很好。”慕雲歌微笑:“母親也知道大人這些年的辛苦繁忙,怎會怪罪?再說,當年舊事,大人也是被牽連,說起來是肖家欠了大人。母親說,我若有機會見到大人,一定要給大人磕一個頭,敬謝大人當年扶靈的恩情。”

    當年肖遠道故去,肖氏因懷著身孕,身子弱不禁風,沒能到京城來送別爹爹。一應喪事都是慕之召操辦的,這些事情也是時候慕之召告訴她的。

    肖氏至孝,不能親送父親,這麽多年來一直引以為憾,對當年扶靈的人自然是心存感激。

    慕雲歌說著當真起身,在車廂內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

    “使不得。”張澤遠忙扶起她,見她性情隨了母親,隱約可見當年先師的氣度,心中十分寬慰,禁不住點了點頭。

    得知朝中新晉大臣慕之召是恩師的女婿,張澤遠感慨欣慰之餘,又不免有些擔憂:“陛下可知道你母親?”

    “應是知道的。”慕雲歌抿嘴笑起來:“陛下多疑,若是不知,如何敢用我爹?當年外祖父雖然不在朝中為官,可畢竟也曾是陛下的太傅,為人上他還是信得過的。”

    張澤遠鬆了口氣:“這就好,我生怕陛下不知,以後慕家就危險了。”

    “大人還有閑心操心慕家?”慕雲歌笑容一斂,神色頓轉凝重:“大人殺身之禍就在眼前,怎還不為自己謀劃?你若無法保存,那南宮瑾的冤屈又指望著誰去昭雪?”

    “什麽禍?莫非是晉王……”張澤遠心念突轉,頓時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忙收了聲。

    是啊,晉王是皇上親封的郡王,身後又有蕭貴妃和蕭家撐腰,如何是他能夠搬得動的?靜下心來一想,今日武帝的態度就有情有可原的。武帝之所以不願他繼續深究,多半也是思量後的結果。蕭家動不了,若晉王出事,就會逼著蕭家兵行險招,攪亂了朝局不說,還會給鄰國可趁之機。再則,南宮家的事情早已過去多年,人們都接受了南宮瑾克星的理由,這時候突然翻出舊事,矛頭直指晉王,難免就會有人懷疑這是奪嫡爭鬥的結果,反而將真實的動機抹殺得一絲不剩。

    最重要的是,武帝多疑,當年舊事難道他就不曾懷疑過?未必!可為何他縱容了這個結果,退一萬步說,事情演變到這地步,是他默許的,不過是他在借晉王的手,除掉靖國公這個功高震主的人!

    張澤遠想到這裏,冷汗連連而下,心頭的憤怒讓他一拳打在了軟墊上:“草菅人命,這分明是草菅人命!難道這麽多人的血就要白流?”

    備注:昨天隻更了一章,這是補更昨日第二章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