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苦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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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這份檄文一起由內監宣讀的,還有另一封特赦詔書。
在這份詔書中,魏時賦給了慕雲歌種種特權,包括統領內宮、免跪、上朝參政議政等該有的和從未有的權利。
同這道特殊詔書一同頒發給慕雲歌的,除了鳳印,還有給慕家的殊榮。
慕之召本就是昌邑侯,此爵位抬升至一品國公,改為平國公,慕氏一族永世承襲爵位;慕瑾然為平國公世子;肖氏本是名門之後,抬升為一品誥命夫人,特賜封號“宛”,稱為宛夫人;慕雲歌尚且還在繈褓中的兩個弟妹慕遠桓、慕遠星也都得到了賞賜,林林總總,慕氏一門貴極一時!
這封詔書是魏時登基以來頒發的第一道詔令,它無疑告訴天下人,魏時身邊的那個女人,儼然與新皇同為一人!
東魏沒有哪朝哪代有皇後在皇帝還在時親自上朝參政議政,魏時許給慕雲歌的,都一一做到了!
也是從這一刻開始,東魏的朝廷掀開了全新的篇章,女子可以參加科舉,入朝為官在多年以後,成為東魏人覺得理所當然的事情……
魏時的第二道檄文,是關於戰爭的。他在新朝的第一天,同意了南宮瑾的請求,糧餉一事交由慕之召和大司馬來督促,擇日送往西北。
同時,南楚戰報抵達京城,段容短暫休整了幾天之後,再次向陸原郡進軍。林逸打算放棄陸原郡的郡縣陸原,轉而投兵退守糧草重鎮南寧,以險要的天塹為壁壘,以守為攻,等待反撲的時機。
魏時同意了林逸的請求後,便在朝廷上宣布,不日,他將禦駕親征,南下跟南楚虎狼之師較量。
這話立即掀起了滿朝文武的擔憂,反對聲浪一波高過一波。
這時候,慕雲歌再次展現了她不亞於男子的魄力,在朝廷上,她身穿鳳袍,舌戰群儒,力爭親征,終於替魏時拿下了出戰的機會。
這之後,便是親征的後續事務商定。
魏時離開後,誰來鎮守京都,維持京都的穩定和安全?誰來做好後勤保障才最為穩妥?橫亙在國內的不安迷漫,誰來負責安撫?
朝上文武百官吵成一團,鬧鬧哄哄中,浮躁之意充斥其中,暴虐漸漸滋生,便有惡言相向。
“裴國公。”魏時聽了大半日,等大家都吵鬧得差不多了,才緩緩抬手示意大臣們安靜,壓下浮躁的情緒,目光落在裴永圖身上:“你是三朝元老,對此有何看法?”
裴永圖仍局文官之首,魏時登基後,並未立即將他拉下一品朝臣的寶座,遲遲沒有下達的處置讓裴永圖位置尷尬,日日見著魏時,便日日提心吊膽、如履薄冰,不免心生絕望。朝臣們吵鬧不休,他卻始終一言不發。
此時突然被魏時點名,裴永圖不免有些愕然。他抬起頭,迅速蒼老的容顏有片刻茫然,抱著玉笏側身出列時,仍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不過,他尚且還能壓下心中的驚訝,微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不想讓自己有一絲一毫的把柄落在魏時的手裏,成為他發作的由頭。
若論對朝廷事務的掌控了解,滿朝文武無人能出其右。裴永圖貴為國公,身居要職,多年從政,對朝廷的弊端無所不知;用人之道、人員調配無一不曉,是真正可堪大用的人才。在裴永圖年輕時,他也曾在朝堂上大展拳腳,讓群臣信服。武帝當政這麽多年來,武帝猜忌心重,朝廷人心浮躁,卻仍能保持著基本的平衡,讓四方不敢輕易來犯,裴永圖居功至偉。
這樣一個人,怎麽可能在剛剛那場辯論中沒有自己的看法?
既然魏時問起,他便將剛才聽政時滿腔的話語傾倒了出來:“臣以為,若論到對南楚軍隊的了解,整個東魏都沒有人比得上陛下。陛下禦駕親征,總共有四點好處。”
“哪四點?”魏時含笑反問。
裴永圖便說:“其一,陛下知己知彼,又多年領軍,經驗豐富,若禦駕親征,我軍將有三成勝算;其二,段容禦駕親征,楚軍氣勢本已強盛,壓過我們一頭,如果陛下也親自出征,無疑對魏軍是莫大的鼓舞,如此氣勢方可相當,我軍又多了三成勝算;其三,千裏之堤毀於蟻穴,以往戰事不利,不乏小人弄權之故,陛下親征,弄權之人必不敢擅動,如此一來,勝算又多了三成;其四,新朝剛定,正是人心不穩之時,陛下此舉雖有些冒險,但國難當頭,為君者應敢為天下先,走在士卒前頭,方有同仇敵愾之凝聚。如此一來,我軍勝算又多了三分。以十二分的勝算,對陣一撥長途跋涉的奔波之師,何愁敵軍不平?強敵不滅?陛下所問朝廷事務如何,在臣看來,那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隻要我等上下齊心,文武共濟,又有何事辦不成?”
一席話,說得滿朝沸騰,所有人都下意識的點頭,胸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魏時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大家都熱烈的看著他,他便拉著慕雲歌緩緩從龍椅上站起,一把抽出了龍椅旁邊懸掛的佩劍。
劍鋒指向天穹,魏時擲地有聲的做出最後的決定:“朕決定禦駕親征,南下抗擊楚國,若不破敵,有如此木!”
說著,手腕微微一抖,佩劍飛出,徑直穿過正大光明殿,一劍將殿前的素旗旗杆砍成了兩截。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所有人都跪下,心悅誠服的跪在他的腳下,眼神熱烈的看向這位年輕的帝王。
慕雲歌跟他並肩站立,緊緊的握著自己的衣袖,也狂熱的看著魏時。
魏時捏了捏她的手,兩人相似一笑,便聽魏時繼續說:“朕禦駕親征,皇後全權主持京中事務。裴國公,平國公,王翦,你們三人要全力輔佐,決不允許出一點紕漏!”
裴永圖乍然聽到這樣的安排,驚得眼睛都瞪大了,沒有領旨謝恩,反而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陛下的意思是……”
魏時站在正大光明殿的大殿上,特意拉著慕雲歌走下龍椅,走到他跟前,忽然,兩人一同深深的行了一個禮,直起腰來,魏時才說:“裴國公,你是朕的舅舅,朝廷事務上,朕相信你的能力和水準。這次事關朕的天下,唯有拜托你啦!”
“臣,愧不敢當!”裴永圖受寵若驚,皇帝和皇後親自給他行禮,他唯有以更大的禮還回,撩起衣擺,雙膝跪地,額頭貼地,深深的叩了一個頭:“臣,領旨!”
魏時的這一個決定,立即又掀起了另一波巨浪。
這是一個帝王該有的胸襟和坦誠,魏時不知道,他和慕雲歌這一個不算隆重的禮,就在兩人彎腰之時,一下子就鎮住了滿朝文武忐忑的心緒,多少在黨爭中或左或右的朝廷重臣也是從這一刻起,知道了魏時的與眾不同,知道了在其位謀其政,無形中掐斷了所有人或惴惴不安、或阿諛奉承、或迷茫的心思。
老臣們心中安穩,新臣們滿懷期待,東魏正值國難當頭,卻人人如逢甘露,豁然新生!
既已決定禦駕親征,自然不能再有所延後,朝廷的旨意一道接著一道,很快如春風一樣傳遍了天下。
七月中旬,京都進入一年中最為悶熱的時期,然而天氣再熱,也比不上人們心頭燃燒的血氣。
天壇上歃血為誓後,魏時緊緊握著慕雲歌的手,當著群臣的麵,他緊緊抱著慕雲歌不願撒手,毫不掩飾一分一毫自己對懷中人的寵愛。
“雲歌,我本該帶著你同去,但京中不穩,我需要你坐鎮。”魏時在她耳邊歉疚的說著,親吻她的耳垂:“我答應你的事情沒有做到,你會不會怪我?”
“不會。”慕雲歌搖頭,雙手緊緊拽著他的衣角:“隻要你平安回來,我別無所求!我……不管多久,都會等著你的!”
他在自己需要的時候一直站在自己身邊,現在,輪到他需要自己,她又如何會為了小我棄他於不顧?國家,國家,沒了國,哪來的家?隻是,她唯一怕的是自己已等不久,隻求魏時能早些回來!
魏時重重點頭,沒有過多的承諾,他低聲說:“等我回來時,我會給你帶禮物的。你想要什麽?”
“聽說陸原郡有很多石筍,非常漂亮,你凱旋而歸時,為我尋一株吧。”慕雲歌不忍拂了他的意,笑著說。
魏時便像得了聖令一下,暗暗記在了心頭。
大軍開拔陸原郡,剩下的便是京都一座空城。慕雲歌坐守京都,仍舊是日日上朝聽政,同魏時在京都時並無不同。隻是到了夜間,她多了一件事,那就是拆看魏時的信件。
這些信件的內容有時瑣碎,有時驚險,但每日一封不曾間斷過,每次慕雲歌拿到這些信件,都能感覺到心頭的甜蜜激動,但更深的……是越來越深的苦澀和內疚。
魏時一去將近三個月,捷報連連傳入京都,可慕雲歌的回信卻越來越簡要。
自打魏善至死亡,這些時日以來,慕雲歌總是時時感到精神匱乏,強自撐著上完朝,回到中宮就有好幾次昏迷不醒。到了第三個月,有時甚至會昏迷到第二天,隻能由佩英傳信朝臣,今日免朝。
慕雲歌隱約猜到,心裏最不願麵對的結局,怕是已經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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