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想象著沒我的日子(2)
字數:6032 加入書籤
等到顧予茗隨意抓了件外套趕到的時候,祝遠舟已經被推出了手術室。
病情不緩不慢,不重不急,不過,這是顧予茗第一次遇上祝遠舟被送進手術室。
常禎顯然是異常感動,即使長庚已經再三強調囡囡會幫忙跟他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就算是在一起,兩人的互動也少得可憐,長庚變得更冷酷,囡囡多了幾分禮貌少了幾分親近,可是一旦遠舟出什麽危險,即使自己並沒有打給囡囡,囡囡卻還是第一時間趕到,這不是擔心長庚又是什麽呢?
在icu的祝遠舟24小時需要人照顧,於是三人開始輪換。
不該顧予茗守在病床前的時候,她還是不能回家,大家都需要吃飯,她會從附近的菜場買些菜,在加護病房做好病號餐和普通吃食在返回icu。
顧予茗是在祝遠舟轉危為安的時候,才感覺到寒冷的。
低頭一開,才發現,為著緊急,自己並沒有來得及套上衣物便衝到了醫院,所以除了一件風衣,她的小腿並沒有任何遮擋。
她怕冷,可她並沒有什麽時間去跑到很遠才有的一家超商買棉衣物。
她曾經想要向常禎借些衣物,隻不過常禎一直忙得團團轉,她又怕她分心自責,隻得作罷。
在人醫的第三個夜晚,是顧予茗在陪著祝遠舟。
那個給了她一個電話的沈亦則,那個三個月隻和她說了一句話的丈夫,跟著導師從手術室出來之後,便再也不見蹤影。
所幸,病房內的暖氣夠足,顧予茗用手搓著膝蓋,她一向比較大條,覺得就算冬天露膝蓋也沒什麽,在斯圖加特的時候,滿大街都是露著雙腿在玩雪的小孩子,那些她常看的時尚雜誌裏,美麗的日本櫻花妹也是從不穿秋褲腿襪的;更何況,讓她穿著棉毛裙再搭一條醫院病號服,女人愛美,這樣怪異的打扮,她寧願光著腿。
女人啊,都是不作就不會死的生物。
所以,她沒想到自己的膝蓋居然這麽不經凍,不過是和冷空氣接觸了一下,第二天便開始疼。
她一邊注視著三天還未醒來的祝遠舟,一邊開始滑刷微博。
“黃石孫黎同出機場,十指緊扣秀恩愛”
“偷雞不成蝕把米,天王蘆離婚案大反轉。”
娛樂圈的紛紛擾擾,讓她看得有些乏味,打開本地娛樂,才知道最近憑宮廷劇裏的配角爆紅的janet會到s市參加芭莎慈善晚宴。
新聞配圖是那個叫janet的名媛和緋聞男友黑超遮麵的照片,顧予茗沒看過那部電視劇,自然也認不出所謂的janet。
雖然年紀大了,可是比起女色,顧予茗覺得還是帥哥比較能吸引她。
可是看來看去,她莫名覺得,眼前的祝遠舟居然比較帥。
她突然想起父親,妹妹不在了,父親成了這個世界唯一和她還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即使她早已不再相信血緣,望著祝遠舟昏睡的臉龐,還是不可抑止的想起了父親的臉。
爸爸,我希望你永遠不要生病,因為這樣一來,我就會像現在這樣,忍不住想要陪你。
想要陪你吃飯,陪你掛點滴,你滴藥,我滴生理鹽水,然後聽你再叫我一遍‘我的小阿茗’。
然後妹妹會吃醋,要我叫她公主殿下,媽媽則會一臉正義的斥責我不守規矩。
爸爸,您的小阿茗,真的好想您。
時至中夜,祝遠舟從術後的陣痛中蘇醒過來,麻藥的效力一點點散去,隻餘疼痛與意誌相互抵抗,亦如遠在異國他鄉的每個夜晚,對圓月和妻兒的每一分思念深入骨髓而又痛徹心扉。
他並不打算驚擾護士,隻開了床旁的小燈,這才發現護理桌上趴著一隻小小的身影,那身影,纖細高挑而又疲倦勞累是囡囡。
他本不該對著這樣一個女孩感到陌生的,這個名字總是和兒子的名字一起在和妻子的通話中出現,妻子總是一遍又一遍地念叨:你那傻兒子從來不懂讓著囡囡,真害怕這樣的閨女被別人追走了,囡囡雖然什麽也不會,但我可以教,就是長庚實在不像話,居然讓我別提她……
他很清楚自己的病情,更擔心妻兒會聯合為他演上一出萬物太平生活美滿的戲碼找上這麽一個所謂的媳婦製造幸福的假象。那是他的兒子,縱使不曾在他的人生中扮演過幾次父親的角色,縱使始終對他充滿歉意,血濃於水,祝遠舟也自信一定能看破這幕用心良苦的戲。
可沒有一個姑娘會好心到夜夜和常楨輪換著守在他的床頭,更沒有一個姑娘會細心到知道兒子所有的生活習性。
祝遠舟本該感到欣慰,卻始終覺得哪裏不對,或許是兒子在身邊時候的出神,或許是囡囡應對他詢問時候不自覺的慌張,又或許是兩人共同探望他時候那些不易察覺卻又刻意保持的距離感。
祝遠舟閉上了眼睛,心腔的劇痛再一次傳來他這才想起來,倆人共同出現的時候簡直少的可憐,本以為是為了在長輩麵前避嫌,現在回想起來,就算是避嫌,這樣的尷尬也未免太刻意了些。
正出神,門口突然傳出的響聲,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兒子,不過他似乎沒有發現自己,而是徑直朝護理桌走了過去。
祝遠舟小心觀察著,隻見小庚似乎是歎了一口氣,扶起女孩,將她打起橫抱,又朝自己這邊望了一眼,祝遠舟複又趕緊閉上眼,又有些做賊心虛地看著,小庚雙手拿著女孩的拖鞋,躡手躡腳地抱著她走了出去。
午夜的走廊。
祝長庚拎著她的棉拖,碰到她的小腿,不經意地皺了眉。
她腳踝上有著深淺不一的擦傷,即使貼了創口貼卻還是不能緩解。
“你總說你變了,可是這麽多年了,你還是沒習慣穿高跟鞋。”他對著熟睡的她輕聲責備。
她忘記了化妝,他雖然心細,到底是個男生,這才發現她鳳眼下的黑眼圈已經很深了。
醫院的過道很靜,隻聽見他的皮鞋在地板上細小的聲音。
“阿茗,你說,”說給她聽,其實更是自言自語:“會不會我們上輩子就是這樣子有緣無份呢?”
話一出口卻又自嘲地笑了,且不說他們有沒有緣,他一個大男人什麽時候也變得和媽媽常禎一樣封建迷信起來了。
他好希望她醒了,又好害怕她醒了,將她輕輕放在座椅上,毫無征兆地,她渾然不覺地將頭靠在了他肩頭上。
祝長庚瞬間繃直了身子,空氣裏彌漫著曖昧的氣息,他一動也不敢動,隻微微地側過身去,她的十指幹淨光潔,隻是右手無名指上有個淡淡的痕跡。
留下那道痕跡的,許是她的婚戒。
她的頭發變成了栗色一如柳秋那般卷翹有度、精心打理。再也不是大學時候那個仗著頭發黑亮嘲笑何幼青黃毛娃的學姐。
她的眉形以前是一字,現在修的細了些,看起來再也不是那時候的傻氣她其實一直長得很柔,隻是一開口便破功。
她似乎變了很多,比如,他再沒見過她笑。
一縷碎發從她耳邊落下,卻似乎在祝長庚心中狠狠撓了一下。
似是開啟了一個封印似的,他的手開始不受控製,想要悄無聲息地為她挽起那縷調皮的碎發。
“挽起來吧,碰碰她吧,她是有夫之婦,她是結婚了,她是愛別人可是,那又怎樣?”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也可以變得這樣不堪。
不堪又怎樣?反正沒人看到,反正沒人看到他的心。
“接下來想做些什麽呢?”祝長庚聞音抬眼,隻見沈亦則斜靠在牆壁上,所有所思地望著他。
手上的動作不自覺地停止了,他的手就這樣浮在半空中,卻不覺尷尬。兩個男人就這樣對峙著,隻留下昏睡的顧予茗在睡夢中渾然不知。
最終還是沈亦則打了個響指,輕蔑地用手指了指陽台,示意祝長庚過去。
從陽台上望去,整個醫院都籠罩在一片寂靜之中,沈亦則裹了裹身上的白大褂,似是在彰顯他的驕傲和權威。
“我剛問過江老師,伯父的病情雖然還很艱險,但至少挺過第一關了。”
祝長庚愣了半秒,全然未曾想到沈亦則竟會主動提起這個。
“辛苦……學長了。”於是便隻能這樣苦澀回應。
沈亦則臉上掛了一絲微妙的微笑:“祝長庚,我還是第一次聽你叫我學長。”
接著自嘲:“說來我倒還真挺辛苦的,幫你聯係教授,幫阿姨聯係床位。”
“最重要的,”他刻意頓頓:“居然在幫妻子聯係前男友。”
祝長垮了半張臉,揚了一眼星眸:“你放心,我答應過你的,就不會食言。”
“不會食言?”沈亦則飛揚的劍眉微蹙:“那你告訴我,你剛才在幹嘛?”
“我在……”祝長庚罕見地語塞,盯著沈亦則的眼卻有一絲憤怒。
他突然抓住他的衣領:“若是你敢對不起她,我饒不了你!”
沈亦則卻始終帶著戲謔的笑容:“這樣無能的話,你不配說給我聽。”
祝長庚憤怒的拳頭瞬間冷卻:“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沈亦則這時才輕輕地掙脫,若無其事地抖抖衣服:“我什麽意思關你什麽事?”
接著話鋒一轉:“就算我對她不好,你還能怎樣?你又能怎樣呢?”
祝長庚想起程雙雙對沈亦則的評價,剜了他一眼:“她很堅強,無論經曆什麽也能挺過來,可是她選擇原諒,並不代表她心裏沒有疙瘩。”
“若是我偏要玩弄她呢?”沈亦則的聲音沉悶,帶著些許挑釁。
“那你就試試!”祝長庚毫不示弱,他還依舊平靜,卻不再理智。
“或許吧。”沈亦則望向灰暗的天空:“我就是喜歡那種將別人捧在手心上的東西棄之敝履的感覺。”
“可你不僅無能為力,你越想保護她,就越會傷害她。”
“所以,”他旋開透明玻璃門走了出去,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居高臨下而又睥睨千裏“我警告你,離我太太遠點!”(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