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流放星(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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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末張開沉重的眼皮時,看到的整個世界都是重影。
光怪6離,猶如幻境。
卻偏偏一眼就能看清楚那個目光淡漠的青年。
宋末嘶啞地開口:“……趙寒?…咳咳咳!”醒來後嗓子幹澀疼得厲害,宋末沒說兩句就劇烈咳嗽起來。
安塞爾連忙拿出一壺水遞給他。
麵對視線上方突然出現的一個水壺,宋末轉動眼珠看過去,於是便對上了一張磕磣得極有特色的臉龐。宋末一愣,隨即全身都戒備起來,“安塞爾?你怎麽會在這裏?”視線下移,戒備的目光變作了震驚,“你……你脫了衣服究竟想做什麽!”
宋末在流放星一待三年,早聽說了安塞爾這一號人物,對其黃暴無恥下流混蛋的行事作風擁有著深刻的認識,以往每每遇到安塞爾都會繞路走,今天卻猝不及防見著了安塞爾隻穿褲衩的猥瑣形象,直接被嚇了一跳。
安塞爾抹了把臉,苦笑著看他,道:“我的老祖宗啊,我這不是看你咳得難受,在給你遞水麽?至於我的衣服……它還在您身下墊著呢!暖和不?”
聞言,宋末僵硬地抬手摸了摸身下柔軟的衣物,完全不知所措。
這貨什麽神經?怎麽不裝逼改裝孫子了?吃錯藥了?
孫子·安塞爾看著醒過來仿佛好得差不多了的宋末,苦命地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肝,然後緩緩挪騰到趙寒的腳邊,以四十五度仰望的姿勢和泫然欲泣的雙眼,務必顯示出自己最大的誠心,“您……您看,宋末已經醒了,我就不打擾您們絮叨了,放我走成不?”
趙寒眼尾都沒有掃他一下,徑自走到宋末旁邊,“你醒了。”
宋末看了看安塞爾苦逼的表情,仿佛明白了什麽,轉頭望著趙寒,“謝了……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宋末是感激的,他心知自己如果沒解毒劑大約是活不過來的,而流放星上有解毒劑的地方,隻有一個。
他沒想到之前看見聯盟標識後突善心隨手撈回來一個人,居然有這麽大能耐。
趙寒神情平淡地道:“之前,你也算救我一次。”
宋末噎住,隨即有點兒哭笑不得。
這人可真夠拎得清的。
他想起青年飛船墜毀的情況,便開口問:“你恢複記憶了?有人來找你嗎?”
趙寒沒有回答。他蹲下身,黑漆漆的眼中映出宋末的倒影,半晌道:“跟我走嗎?”
宋末眼中閃過疑惑之色,“啊?”
走去哪裏?他一個流放者,能去哪兒?
趙寒淡淡道:“帝國。”
宋末這回是真的愣住了,半晌,他才苦笑著搖頭:“趙寒,你要知道,我是一個流放者。”
“嗯,”趙寒漫不經心地回答,“那又怎樣?”
“流放者無法離開流放星的,”宋末歎了口氣,“我沒有自己的個人終端,隻有這個,”他抬起手,晃了晃手腕上一個黑色鐵環狀的物體,“帝國專門為流放者配置的追蹤器,戴上它,行蹤就會被隨時掌控。而且這個追蹤器由特殊金屬製成的,極難破壞。就算破壞了,在被毀壞的那一瞬間,還是會把我的信息送到帝國的主腦那裏立下備案。要真這麽做,我就一輩子隻能過流亡的生活了。”
趙寒瞥了那黑不溜秋的玩意兒一眼,“哦。”
“……”宋末無語凝噎。
趙寒難得耐心地重複了一遍:“跟我走嗎?”
宋末幾乎要跪了,他當然想走,但他走不了好嗎?可當他一抬頭看見趙寒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之後,就把什麽推脫和拒絕的話都吞進了嘴裏。
他現在腦海中隻剩下五個字:跟還是不跟?如果錯過了這次,那麽母親的仇,家族的恨,自己的未來和夢想……是不是要永遠埋葬在這個鳥不拉屎的流放星上?一想到這兒,就算明知道逃脫的機會渺茫,明知道趙寒或許隻是在開玩笑,宋末還是開口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跟你走。”
趙寒眼中閃過一絲莫測的流光。
“我可以帶你走,”他說,“但是,你能付出怎樣的代價?”
——
傍晚的時候,趙寒回到了監察站。
他穿過彎彎繞繞的長廊,來到一間房間前,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沈瀾。
沈瀾穿戴得很整齊,深色的軍裝搭配著修長的身材,活脫脫一個人形衣架子,嚴謹的軍裝被他穿出了十足十的禁欲係製服誘惑來。他的頭仍依稀氤氳著沐浴後的濕氣,梢墨黑得近乎泛藍,襯著那雙神秘深邃的眼睛有種幾近勾魂攝魄的吸引力。
沈瀾倚在門框邊,笑容帶著微微的倦懶,“……趙寒?找我什麽事情?”
“什麽時候動身回帝國?”趙寒移開了眼睛,問道。
他不喜歡直視沈瀾,因為每每和沈瀾的眼睛對上的時候,他的靈魂深處都會出現一種無法言說的悸動。和那幾條精神指令日日在腦海中盤旋嘶吼所引起煩躁感不同,這種悸動是更加柔和的、隱晦的、不易覺察的,自然就更加不易控製、不易掙脫。
他在沈瀾身邊的時候,總是會莫名其妙地感覺到一種靜謐的安寧。
非常舒服,但是——他不喜歡。
他厭惡一切脫離掌控的事。
“怎麽忽然問這個?我以為你很不情願離開呢。”話是這麽說,沈瀾眼中也看不出任何驚訝的成分,“明天早上吧。”
趙寒道:“我想帶上一個人。”
“哦?你的朋友?”沈瀾心中有些小小的好奇,他實在想不出趙寒的朋友會是怎樣的。聯想到趙寒之前闖進監察站找解毒劑的事情,又好像又明白了幾分。沉吟了一會兒後,沈瀾開口:“如果你能出麵作一次公開的遇險聲明,帶一個人不是問題。”
趙寒沉默了半晌,“……好。”
很默契的,兩個人都沒有提出來,這個要帶上的人,身份其實是個流放者。
——
第二日,清晨。
毒性褪下大半,宋末已經能夠順利活動四肢了,他站起身,先就把墊著的衣服還給了還在瑟瑟抖的安塞爾,他昨天已經聽了安塞爾講述自己的悲慘故事,聽完後想法隻有一個:
趙寒這事兒辦的實在是大快人心!
安塞爾接過衣服也不嫌髒,麻溜地就換上了,蹲在旁邊一副蔫了吧唧的衰樣。
宋末站著伸展了會兒四肢,然而奇怪地望著安塞爾,“你怎麽還不走?”
“祖宗啊,”安塞爾搓搓鼻涕,“你看我是想走就能走的嗎?殺胚還沒放行,我要是偷跑了就是自掘墳墓啊!你不要害我!”
宋末也沒想到趙寒的形象如此深入人心,明明他對上的時候,趙寒隻是個生性冷淡、不善言辭的青年而已,哪料到了安塞爾這裏,就變成了什勞子‘殺胚’了?
“他又沒真的殺你,你害怕什麽?難道他當著你的麵殺了很多人?”宋末奇怪的問。
安塞爾抖了一下,“他……他他是沒殺我,可他的眼神太可怕了,看得我心兒拔涼拔涼的,差點就昏死過去了,我敢肯定,就算他沒有在我麵前殺人,他以前也肯定是個殺人無數的變態!”
“變態?”熟悉的冷淡聲音在他身後傳來。
安塞爾嚇得趕緊趴到了地上裝死。
趙寒麵無表情地看了安塞爾一眼,“你現在可以走了。”
安塞爾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他不知道趙寒是不是在對他說話。
“十秒。”趙寒的聲音再度傳來。
安塞爾心裏一激靈,終於不再裝死,迅以一個奇特的姿勢爬起來,慌不擇路地跑掉了,一邊跑還一邊在想:終於逃出大魔王的魔爪了,回去之後一定要吃香的喝辣的和美人睡個夠本!
想了想他又在心裏補充了一條:再也不跟黑黑眼的美人醬醬釀釀了!
趙寒沒有看安塞爾狼狽逃走的身影。
想想也知道,他是不會就這麽簡單放過安塞爾的。
趙寒從不在乎別人對他的惡意,因為從十六歲之後,就沒人再對他釋放過善意,從此他的世界裏隻剩下陌生人,和敵視他的人。但這不代表著他是個任人揉捏的軟柿子,相反,如果有人把這種惡意落實到手段來對付他的話,他必會一一回敬過去。
這個世界最痛苦的東西,並非隻有死亡。
“宋末,跟上來。”趙寒淡淡道。
“好。”宋末早就看到了青年身後不遠處的星艦,他低下頭看到自己的右手手腕,那上麵的黑環已經不複存在。他勉強壓抑住心中激動,邁步跟上青年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