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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艦內部的休息室。

    青年坐在舷窗旁，用手支著頭，目光凝視著窗外。那裏無盡的銀河璀璨，星辰明滅，都倒映在他黑沉靜寂的眼中，同時也泯滅在，他眼眸深處那片空茫的虛無之中。

    他好像在出神，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想，隻安靜地坐在那裏，就好像跟整個世界都隔絕了開來，說不清的寂寥和孤獨。

    沈瀾站在門邊看著趙寒，也許他已經看了很久，也許並不是很久。他本來隻是有事想要找趙寒商量商量，來到之後卻突然什麽都不想說了，隻想就這麽站著，看一會兒。

    然後，就這麽一直看著。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一個溫柔端莊的女人。

    女人有一個特別動人的名字，叫溫晚。

    女人是個好女人，可惜了滿腔似水柔情，都錯付在一個男人身上。

    女人愛上的男人，並不能說不好，相反的，他還是帝國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可這樣的一個男人，這樣一個英雄，他必然是責任加身，國大於家的。

    所以他什麽都不能夠給予女人，除了一個意外出生的娃。

    戰事告急，男人再度奔赴前線，為人類存亡而戰。女人獨自一人生下孩子並撫養其成長，而男人卻對此事毫不知情，甚至於，他沒有給女人一個合適的名分。

    七年之後，男人壯烈犧牲，千億人齊齊慟哭。女人沒有哭，隻默默地將七歲的孩子交付給了男人的家族，然後收拾行裝奔赴前線，一去不回。

    “有的人眼中好像承載了漫天星辰，”女人曾說，“就像你父親。”

    “他的眼中總是盛放了太多美麗的星辰，但在我的眼中，卻總是隻有他這一顆而已。”

    “阿瀾，每個人都有獨屬於自己的一片星空，裏麵的星辰或多或少，總歸是有的，區別不過在於，多的則更加璀璨，少的則更加奪目，如此而已。多或者少，都不應該成為評判一個人的尺度，因為凡事若有得到，就必然伴隨著失去，不要介懷太多，也不要埋怨你的父親。”

    沈瀾已經忘記了他當時的回應是什麽。

    隻記得女人當初說這話的時候，依稀是笑著的，帶著點兒愛戀和釋然。

    還有很多——他當時並不理解的東西。

    或許是沈瀾凝視的時間過長了，趙寒隻好忍無可忍地側過頭，木著臉和他的視線交匯了一下。

    直到這時候，沈瀾才現，青年的眼神空無得可怕。

    ——如果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那片星空，那麽趙寒的星空鐵定是灰色的，那裏什麽東西都沒有存在，什麽東西都無法留下痕跡。

    沈瀾又想起那幾張曾經觸動他的照片——蒼白陰鬱的青年，神色懨懨地望著鏡頭，好像角落裏一株見不得光的植物，艱難又倔強地伸展著肢體，默默無聞又驚心動魄的成長著，拚了命想要開出歲月的花。

    照片上的人和失憶之後冷漠沉靜的青年不太像，卻在很多地方，有著神似的共性。

    比方說，那刻在骨血裏的寂寞。

    沈瀾這麽想著，眼神就微不可查地柔和了下來，嘴角的微笑也帶上了些許真實的意味。

    他朝著趙寒微微點了點頭，權當打個招呼，然後轉身自個兒走了。

    至於那些麻煩的醃臢事兒，沈瀾現在暫時還不想說出來討人嫌。

    沈瀾走了之後，趙寒盯著門口看了幾秒，頗為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

    然後，他迅恢複麵無表情的狀態，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招了招手，輕輕說：“宋末，給我說說人類……亞加帝國的事情吧。”

    “好。”宋末走過來，整理一下思緒，然後開口，“自從三百年前帝國和聯盟之爭落下帷幕後，亞加帝國就完全掌控了人類五大星域，分別是海瀾星域、滄瀾星域、圖格星域、自由星域和古星域。”

    “滄瀾星域是亞加帝國的行政中心，是資源最豐富、經濟最繁華、軍事力量最強大的星域。沈上將管轄的銀翼軍團，即第一軍團，就是滄瀾星域的守衛軍。”

    “海瀾星域一直作為滄瀾星域的附屬星域存在，薩爾溫星就是屬於該星域的星球。海瀾星域資源貧乏，星球稀少，經濟相對落後。這裏的守衛軍是帝國遠戍軍，也稱黑翼軍團。”

    “圖格星域是隸屬帝國的自治星域，帝國對其管轄力度很小，裏麵是圖格人和人類混居的情況，圖格人占主導，聯盟政體也占有一席之地。”

    “自由星域是星際傭兵和異能者聯盟的所在，裏麵駐紮的守衛軍是自由軍團，也稱第二軍團。第二軍團大部分由傭兵們自主召集，小部分軍官由帝國指派。”

    “至於古星域……這裏是人類的起源地，由第三軍團獵風軍團管轄。”

    “說詳細一點兒，”趙寒突然開口，“關於古星域的事情。”

    宋末一頓，按他的意思補充道：“古星域是人類的起源地，但這裏生活的人類稀少近乎於無，因為古星域的邊緣，盤桓著迄今為止現過的隕石帶中最大最密集的隕石帶，人稱‘生命之障’，論麵積和危險性而言，就連死亡隕星帶也不能夠得上它的百分之一。”

    “大破滅時代之後，人類從古星域逃竄而出，十餘艘飛船中有一艘在機緣巧合之下得以穿過‘生命之障’，這就是如今星際人類的起源。”

    “這艘飛船剛從險境出來，卻又遭遇科技文明更加達的圖格人，兩者生了劇烈爭鬥，人類差點遭受了滅族之災。”

    “當人類苦戰幾百年，終於取得落腳之地繁衍展壯大，並將圖格人的生存空間壓縮到一個不大的星域中後，卻現再也找不到回母星‘地球’的路了。”

    “——因為地球所在的星域，是一個根本沒有辦法進入的星域。”

    “人們為了銘記曆史，便將該星域命名為‘古星域’，列入人類五大星域之一。”

    趙寒沉默了會，繼續問：“大破滅時代？”

    “我對此並不是很了解，”宋末有些歉然，“你進入第一軍校之後，可以去圖書館查閱一下這方麵的資料，要知道，第一軍校的圖書館是除了皇家圖書館之外，帝國最大最全麵的圖書館了。”說到第一軍校時，宋末麵上閃過一絲自豪，隨後又多了幾分黯然。

    不過畢竟是宋末，黯然隻是一會兒，就馬上收斂了自己的情緒，道：“在軍校的時候，我大略也學到過一些，就先挑知道的說一說吧。”

    “古資料上記載，很多年前，人類起源地‘地球’生了一次天災。在那次天災之後，氣候變異、地震頻繁，磁場紊亂，很多電子設備都無法使用，所有動物包括人類都生了不同程度的異變，我們現在的‘異能’，就是在那時候人類進化形成的。”

    “人類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幸存者聚集在一起，動了‘諾亞方舟計劃’逃離了地球，之後就是剛才所說的，有一艘飛船奇跡般突破‘生命之障’，成功保存下來。”

    趙寒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了一點兒，黑沉的眼底悄悄凝聚起了危險的暗芒。

    他緩緩開口：“你知道哪裏可以找到強大的精神係異能者麽？”

    “嗯？”宋末似乎詫異了一下，想也不想就回答：“肯定是帝國皇族。”說完之後他又補充道：“帝國皇族是迄今最強大的精神係異能者家族，凡是皇族直係血脈，精神係異能等級就沒有低於s的，這麽多年來，所有得以確立的帝國王儲和皇帝陛下，異能等級一直都是ss，是強者最多也最匪夷所思的家族。”

    說到這時，宋末的表情猶豫了一下，想到趙寒畢竟已經成為他的救命恩人和效忠對象，就算犯些忌諱，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為了保持血脈純淨，帝國王室一直都是近親通婚的，所以皇室成員都有一種成為‘皇室詛咒’的遺傳通病——壽命比正常人類要短上一半。”

    “我小時候還聽父親……宋真說過一個皇室秘聞。”宋末皺眉，有些半信半疑地說，“宋真懷疑，皇室內部，供奉著世界上唯一一個三s級的精神係異能者。”

    趙寒的神色終於產生了變化。

    ——

    五日後，星艦即將抵達滄瀾星域中最繁華的一個星係——帕爾默星係。

    帕爾默星係是亞加帝國的行政中心，也是第一軍校所在，無數星際商業、娛樂、軍事組織在該星係內聚集，凡是帝國有頭有臉的家族在帕爾默星係中都占據自己的一席之地。

    沈瀾再次找上了趙寒。

    這次他直入主題，“星艦到達後，艾德裏安陛下想要見你一麵。”

    趙寒第一反應是皺眉，卻又在想到什麽後壓下煩躁的情緒，硬邦邦地說，“好。”

    沈瀾輕輕笑了笑，繼續道，“待會兒我負責帶你去皇宮覲見陛下，不用擔心。”末了補充一句，“你的朋友我已經安排好了，到第一軍校之後你就能見到他。”

    趙寒眉頭鬆開了些許，半晌道：“……謝謝。”

    沈瀾心中莫名也有點兒愉悅，他打量著青年有點兒過於削瘦的身材，忽然開口，“不知道在星艦到達之前，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和你共進晚餐？”

    趙寒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移開眼睛勉強吐出一個字，“……好。”

    沈瀾看著青年，墨藍近黑的眸中是不同尋常的柔和之色。

    他覺得自己的心緒仿佛被什麽東西微微觸動了一下，蕩起了一圈淺淺的漣漪。

    很淺，又很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