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事端又生
字數:5310 加入書籤
太後逝世以後,後宮白清嬙的勢力漸漸沉匿,不再敢生任何事端。
白清嬙鋒芒盡數收斂,生怕牽連到自己,於是便整日裏閉門不出,禮數也是能免即免。
她便是再蠢,也該知道太後死因異常,連禦醫都宣布過,太後中毒以後不過因為救治不及時才導致毒素侵體,頭腦不清,可她身體還好好的,試問又怎麽可能會突然之間長逝。
而喬鉞卻從未下旨意調查太後死因,態度可見一斑。
如今後宮蘇令蕪與元旖分庭抗禮,皆是衝著那皇後寶座使勁兒。
蘇令蕪雖然掌管著鳳印,然而元旖突然得寵勝過她太多,喬鉞多日來進後宮便隻來過她千霽宮裏,眾人誰又能不側目?
何況還有容妝,禦前第一大紅人兒,竟然被賞給了元旖,眾人便猜測喬鉞到底在乎元旖,否則也不會這麽做。
然而,容妝聽到這種傳言時,心裏五味雜陳,此事多少又將她卷了進去,這種時候,斷然不該再有事端惹上身的。
喬鉞當然不是在乎元旖,容妝也很清楚這一點。
如此頻繁的來千霽宮,其實容妝也不是沒想過,是因為她在,可是也隻能想想罷了,喬鉞不會。
那該是因為什麽?因為如今後宮裏風向變了,太後與白清嬙的勢力不再獨大了,已經不足以令他去費心。
然而其次便是蘇令蕪,他當初那麽給蘇令蕪麵子寵幸她,隻不過是為了平衡太後白家勢力,如今需要平衡的白家都沉了,蘇令蕪這顆棋子,也用夠了。
然而,蘇令蕪聰明伶俐,手段高明,極會拉攏人心,治理後宮又井井有條,沒人能挑的出什麽,左右不過抱怨幾句她太過苛責嚴厲。若按照眼下境況如此下去,她豈非一枝獨秀?那麽後位,也不過囊中之物,早晚罷了。
況且此前朝中已有大臣上書,後宮頻頻事情不斷,請求喬鉞盡早立後,以穩定後宮惶惶之心。人選無疑就是蘇令蕪。至於那諫言的幕後之人,當然是蘇令蕪她爹,蘇煬。薑自然是老的辣,蘇煬很清楚自該避嫌,故而沒有直接自己出口諫言,撇清了自己可能惹起的嫌疑,利用別人之口,求立蘇令蕪為皇後。
可喬鉞怎麽會允許,他不會讓蘇令蕪做皇後,起碼眼下他並無立後心思。所以容妝知道,喬鉞在利用元旖,抗衡蘇令蕪,分她的勢力,令眾人看不清形勢,揣測不出他的心思。
已是五月落梅天,宿燕翩飛於空,料峭春寒不複,不冷不熱的天氣極是喜人。
千霽宮後閣的院子裏栽了大片的梔子花,白皙的重瓣散著芳香,枝葉蔥鬱繁茂,碧綠沁光。
後閣是元旖的觀書閣,閣門大開通風,容妝手執著棕苕在院子裏清掃,腳踝的傷好的也差不多了,步伐緩慢的挪動著,清眸不時流連花間,眉心微蹙,流露鬱色。
閣裏擺著一圈紫檀木書架,銅鑄雕花鼎散著嫋嫋煙霧,元旖著一身藕荷織金的麗水裙,微微依靠在架子邊兒,手上拿著一本古籍翻閱著,偶有抬頭透過大開的門掃一眼閣外,便見容妝緩行在院子裏的身影,元旖上揚的唇角勾勒出一絲不屑。
約莫一刻,許詣高唱‘皇上駕到’的高聲響徹四方院子,元旖一喜,忙就拂理衣衫發髻,而後走到閣門處跪地。
院子裏一眾宮人,也匆忙成排跪下,元旖暗自瞥了一眼容妝,心裏竟微微發怵。
她總明白,她如此為難容妝,本不該被喬鉞看到,但事已至此。
容妝將棕苕放在地上,緩緩跪在細碎紅石擺成花草圖案的路邊,目光垂地,有墨黑衣袂緩緩略過。
容妝的心一動,越發垂下頭。
直到聽到元旖嬌嬈的喚了一聲‘皇上’,容妝的心方沉下去,而聽喬鉞淡淡的應了一個‘嗯’。
許詣叫宮人們起身,容妝站立後,對他輕笑,許詣看她身側拿著的棕毛笤帚,眼含擔憂的歎了口氣,轉身守在閣門口。
容妝偷偷往裏窺視了一眼,喬鉞背對門口,負手而立,一襲黑衣映入目,格外令容妝的心凝重一分。
元旖走到門口,目光落在容妝身上,卻對眾人道:“你們都下去吧,不用在這兒伺候了。”
一眾宮人次第離開,容妝在最後,元旖盯著她的背影,直到轉角後,方才走回喬鉞身邊。
喬鉞坐在檀木椅上,似漫不經心問道:“你宮裏缺灑掃宮人?”
“不……”元旖娥眉蹙起,觀喬鉞神色道:“不缺。”
喬鉞隨手拿起一本案幾上的書,無言翻閱,唯留元旖茫然驚動在旁,坐都未敢坐,立也神色慌張。
許詣越門進來,道:“皇上,奴才想起一事。”
“說。”喬鉞頭也未抬,許詣道:“太後的七祭日眼下就快到了,沉香塔的師父說需得取後宮嬪妃中德高望重的一位,手抄佛經焚燒,為太後祈禱。”
“哦?”喬鉞挑眉,輕笑,看向元旖,而許詣同樣覷了一眼元旖,又道:“可是德妃娘娘管轄後宮瑣事,已然脫不開身,如今後宮得人心的,也便隻有謹嬪娘娘了。”
“還真是。”喬鉞笑。
元旖咬唇,驚訝事情轉變如此之快,而後忙對喬鉞篤定道:“這等積福積德之事,且還是為皇上分憂,臣妾自然願意。”
她當然隻能願意,且不說此事之重要,便是喬鉞的期望,她也不可能去辜負,隻得應允了下來。
“謹嬪娘娘仁心仁善,是後宮之福。”許詣奉承道,卻在低頭瞬間不禁嗤笑。
“朕還有事,你安心抄錄佛經,改日朕再來看你。”喬鉞起身,走出閣外,許詣緊緊跟在身後。
元旖望著他的背影,俯身道:“臣妾恭送皇上。”抬眸裏,盡是疑慮。
而喬鉞走出閣外,側目看了一眼許詣,道:“你倒長本事了,為她出頭。”
許詣則道:“奴才跟著皇上久了,皇上的心思多少也能知道些,奴才不單是為了她,也是為了皇上。”
這個‘她’自然是容妝,喬鉞但笑不語,許詣也算老奸巨猾了,不過這次奸猾的,倒符合他的意思。
元旖這佛經,怕是得抄的比容妝清掃院子還累的多。
從在觀書閣前被元旖遣開之後,容妝便回到宮婢寢閣,原空無一人,歇息了一會兒,卻有幾個同住的宮婢亦是回來了。
容妝便問她們為何不回閣裏伺候,這些千霽宮的宮人原本不愛搭理容妝,畢竟容妝為元旖所厭,宮人都是看主子的臉色行事,當然也就隨著看不上容妝。
但也有好事兒的人回答了,所以容妝知道喬鉞令元旖抄錄佛經之事,元旖專心待在閣裏,並不需要太多人伺候。
已是黃昏光景,時候倒還早,可容妝已準備燒水沐浴,難得不用守著,打算完後早早入睡,可突然便有夙玉宮的宮人來請,因元旖已應允過可去夙玉宮,此刻也不便打擾她,容妝便隨著去了,想來元旖不可能在此等小事計較。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走在宮道上,容妝一直遲疑著,為何容衿這麽晚了還叫她過去,心下慌亂不能平息,便問那內監宮人,“公公可知夕昭儀為何這麽晚了找我?”
那內監領路,頭也不回便道:“姑娘可高看我了,主子的事兒咱們哪裏能知道,姑娘也莫急,到了便知道了。”
尖銳的聲音越發刺激容妝的不安,一路眉頭都未鬆一分,走了約莫一刻方到夙玉宮,容衿近身侍婢拂曉已恭候在宮外,一見容妝便道:“大小姐,快進去吧。”
因為拂曉是從家裏帶來的陪嫁侍婢,如今對容妝尚未改變稱呼。
容妝突然明白,如此重視,必將不是小事,心裏的不安漸漸擴大,蔓延入心,令容妝慌亂不已。
越過夙玉宮大殿,來到容衿寢閣。果不其然,裏麵一個宮人都沒有,隻有容衿自己站在香爐旁,一襲寬鬆不合體的碧色大衫,完全看不出她秀氣的身形,她在漫不經心的拿長挑玉匙撥弄著香灰。
寢閣昏沉無光,隻點燃了一燈如豆,光芒微弱不足以構成通明。容妝勉強看的清容衿的死寂神色,心裏的不安轉化為冷凝,心裏一直有一個聲音強自鎮定告訴她,不會有事。
這才能穩定了心神,不能怪容妝,她從沒看過向來歡愉的容衿有過這等近乎赴死的神情,她怎能不憂,怎能不寒。
容妝漸漸走近後,拂曉從外麵關上寢閣門,守在閣外,而閣裏失去霞光來源,頓時更加昏暗。
一片沉寂,容妝能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那麽快,那麽不安。
容衿抬頭看她,將手裏的玉匙放在梨木高案上,身子微微挪動,落在容妝眼裏,一舉一動皆是那麽僵硬。
容妝走近她開口道:“衿兒你這麽急匆匆找我來有何……”
‘事’之一字還含在嗓中,尚未吐出,卻停滯在口中,她見到一步之遙的容衿,撲通跪在她麵前,膝蓋落地的聲音令她一震,回過神來徑直去扶容衿。
容衿推開她的手,麵色還是沉寂無波,仿佛死心,也仿佛無力。
容妝見她推拒,便退後一步,靜待她開口。
靜默半晌,容衿啟唇,嗓音沙啞冷寒,“求姐姐,救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