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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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泄題,但也是泄題。
文石準確的說是猜題,奈何他猜得太對了,且他本來就是程何謂身邊的人。
所以程何謂這泄題之事怎麽都難擺脫。
賀府尹審問的時候,程何謂就在一旁聽著,他臉上神情呆滯,已經是毫無反應了。
後麵賀府尹又詢問了幾個聽到方謙自言舞弊的考生。
方謙當時的話是,自己找對了門路,花了五千兩銀子提前拿到了考題。是以考生們都以為是考題泄露,有考官為求錢財賣出考題。
當時所有人都被這話給驚住了,也都沒接著問具體過程,然後就有人過來報案。
賀府尹讓書記記下這些人的證詞,然後讓他們畫押。
程何謂突然醒過來,也顧不上任何儀容,帽子歪了,鞋子也在開始打人的時候掉了一隻,他就這樣狂奔出了府衙。
賀府尹沒有攔著,或者是他也沒什麽資格攔著。他官位比程何謂低,要逮捕上官,肯定要皇帝的旨意。不過,他心裏還是在猜測,這麽大的事情,有誰兜得住呢?隻有那一位,但是又會不會幫他兜?
能救自己的隻有聖上,程何謂很明白這個道理。
他在一旁聽完了那些人的證詞之後,覺得,這件事情可能還有轉寰的餘地。雖然很小,但是他唯一的生機。
時間是在下午,外麵日光充足,但皇宮最重要的建築之一昭明宮內仍然是點著無數燈火,宮殿內繚繞著香燭之氣。一個清瘦老者坐在殿中間的蒲團上,他身上是一件青色道袍,初看覺得樸實無華,若是細看便能看出衣服邊角之處繡著道文,繡工堪稱巧奪天工。這名老者留著長長的胡須,他的胡須和頭發都是花白的,看上去仙風道骨像是道觀的老道。
程何謂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昭明宮工口,此刻他看上去狼狽極了。
宮殿內輕紗長帳被風吹起,程何謂這才想起整理自己的儀容,他深呼了幾口氣,然後站定,先扶了頭上的帽子,然後再整理了自己的官袍。鞋子不見了,另外一隻他現在當然找不到。
同樣站在門口的太監以尖銳的聲音報名:“左都禦史程大人求見陛下。”
宮殿裏的老者這時才睜開眼睛,他旁邊有個老太監,湊上前去說了幾句話,老者微微點了點頭。
老太監朝著程何謂擺了擺手,程何謂再次整了整衣衫,然後走了進來。
這個看上去像道士的老者正是昭慶帝,他閉上眼睛,根本不去看身後跪拜著的程何謂,道:“你現在應該在貢院。”
要對聖上說出自己犯下的錯事,需要很大的勇氣,程何謂卻連半刻都不敢猶豫,他對昭慶帝行了五體投地的大禮,然後一邊不斷叩頭,一邊說道:“臣有負聖恩,臣罪該萬死。”
昭慶帝原本是道家五心朝天的姿勢,雙手看似輕鬆的放在膝蓋上,但是程何謂一叩頭,他眼皮一跳,手指動了幾下,半響才用緩慢的語氣說道:“會試出了什麽事情?”
能讓程何謂如此惶恐的,自然隻有那會試的事情。突然從貢院跑到皇宮跑到自己麵前,又如此磕頭,會試出的問題恐怕不小。
昭慶帝麵色無波,但實際上腦中已經千思萬緒。
程何謂不敢做丁點隱瞞 ,將自己奴仆猜題販賣之事全部說明。
當然程何謂不會去說那個仆役以前和自己的什麽恩怨,隻說他是自己的書童,平日伺候自己讀書,所以對自己十分了解,這才能把考題猜個□□不離十。
他重點說了,這次買考題的隻有一個人,雖然那個舉子蠢到醉後把自己買到考題的事情說了出來,但是旁人隻聽到了一句。
程何謂在昭慶帝背後,又是跪下看著地麵的姿勢,自然看不到聽到考題泄露昭慶帝瞬間睜開雙目,眼中怒氣畢現。旁邊的老太監看見了,俯身低頭,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若是昭慶帝出現這種樣子,惹其生氣的和自己有交情,老太監不介意偷偷提醒一下。但是……程何謂……這家夥可是也彈劾過自己,還累得自己被罰了幾個月俸祿。雖然錢不多,但是這是大大的打了自己的臉。要不是怕被牽連,老太監甚至想火上澆油一番。
過了許久,久到程何謂俯在地上,額頭上的汗水不斷的流下,浸濕了地上的毯子,昭慶帝才緩緩開口:“你明天應該在貢院。”
和最開始,昭慶帝說的話差不多。
程何謂胸前裏的心髒砰砰的跳動著,他猜對了,現在國內大災,聖上自然是不想再發生什麽科舉舞弊的案子。
“謝過聖上恩德。”
程何謂又是幾個響頭。
他終於還是逃過了這一劫,如今他來不及享受劫後餘生的喜悅,叩謝過陛下之後,他又馬上要去府衙,他必須把這件事情處理得幹幹淨淨,不留任何尾巴!
程何謂走後,昭慶帝起身了,因為坐得久,他的腿微麻,身邊的老太監很習慣的上前為昭慶帝按摩。
享受著按摩,昭慶帝半眯著眼,說了一句:“使功不如使過,但是程何謂有點蠢了,看看還能再用多久。”
老太監聽出昭慶帝這次雖然答應給程何謂擦屁股,但心裏也是怒火起了,程何謂的作用估計隻剩下那一個了。
任你囂張,又能風光到幾時呢?老太監在心裏笑。
程何謂離開皇宮之後,直奔府衙,見賀府尹端坐在前,他想起先前自己丟臉的樣子,神情一僵,然後馬上恢複,擺出一副冷臉,道:“賀大人,此次科舉並未泄題,不過是那舉子被人騙了,那騙子給他的題目上恰好有一題與會試考題相似,這才造成了誤會。”
事實上賀府尹見到程何謂走進來的神色,就已經知道這件事情的結果了。
上京府尹這個官職不高,但是事務卻不少,而且還可能遇到麻煩事,比如這次,所以賀府尹做人做事都極為圓滑。
心中有些慶幸程何謂的好運,這麽大的事情居然也能被壓下來,他起身行了個禮,順從的說道:“自然,這就是一場誤會。”
程何謂滿意的點點頭。
文石,三個代筆寫題的學子,還有那方謙,這三人是絕對不能留著的。
文石的生死無人在意,所以就這麽殺了毫無問題。三個學子會貪圖錢財,本來就是家境貧寒之人,也容易處理。
隻是方謙有些難辦,所有人都知道這人就是本案的關鍵,泄題之說也是由他而起,大夏一向又是甚少殺有功名的舉子,一般舞弊都是革去功名,永不再考,嚴重的也就是流放。
賀府尹思考了一下對程何謂說道:“大人,你看不如這樣,方謙緩幾日再殺,先收監,等風頭過了,我們再說他暴斃在監牢之中。三個學子還沒人知道他們涉及本案可以先殺,文石也可以,至於其他知"qing ren"士,府衙的人口都比較嚴,我會讓他們閉嘴。過來報案的考生自然是沒辦法閉嘴的,我們找個能說得通的答案糊弄一下就可以了。”
賀府尹處理這種糟汙事情多了,行事很周全。
程何謂聽了,便馬上點點頭,讓他快去辦。
等到有人報來了文石死的死訊,程何謂心裏的石頭才算是落下,他終於可以鬆了一口氣。
那報案的幾個考生到底隻是年輕人,並無什麽經驗,賀府尹把偽造好的案卷證詞一擺上去,再拖出已經背好證詞的方謙,他們就都信了。
也許還有人有所懷疑,但是他們可沒有證據,隨意亂說,主考官在這邊盯著呢,若是想以後再也不能考,他們可以試試。
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真實的情況或許朝中不少官員都已經從賀府尹這裏弄到了,但是他們會揭開嗎?皇命如此,硬著幹就是要和皇上爭,最後的結果也不過是讓程何謂倒台,得不償失。
程何謂回到了貢院,一直待在裏麵的副考官現在還不知道情況,聽到程何謂說隻是出了件小事,有個人恰好蒙中了其中一個小題目,他們也就安心繼續審卷了。每次科舉大家都在猜題,能猜中一兩個並不算什麽新鮮事。
程何謂這天又是跑又是磕頭打架的,心情更是大起大落,早就出了一身的汗,因為他還是主考官,按照規矩不能回家,所以他隻能這樣一身臭汗的回到貢院。好在考官們要待在貢院審卷多日,雖洗澡不方便,但換衣服什麽的還算容易。
他換上一身單衣,此刻才來享受劫後餘生的喜悅,外麵桂花香氣襲來,他半眯著眼,幾欲昏睡。
突然,他說道:“此次多選一些考生入榜吧,題目是有些難了,別讓他們抱怨。”
他的目的自然不會是怕那幾道皇帝親點的題目惹得眾怨,放寬人數不過是為了讓落第學子少一些,科舉舞弊之事自然也就少一些人議論。
在京城裏傳得沸沸揚揚的科場舞弊案,就這樣風平浪靜了。所有人都覺得那個叫方謙的考生真幸運,花大價錢買假考題,居然裏麵有蒙中的真考題。可惜人太傻,喝醉酒什麽都說出來了,弄得一個收監入獄、革去功名的下場。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男女主角都沒出場,預計寫到朝政,以後這樣的章節還會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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