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桓剛把門打開，一個*的人就倒了下來，他下意識一把接住，定睛一看，居然是神誌不清的顧平川。林桓也顧不上思考，一把抱起顧平川下樓叫上的士就往醫院趕。

    一到醫院，林桓直接把顧平川送進急診，醫生檢查過後認為沒有大問題，隻是淋了雨有些發燒，體力不支暈過去而已。林桓表示不大放心，因為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顧平川清減得厲害。醫生聽了他的表述，建議為了保險起見，可以先住院，明天做個全身檢查，確保沒有問題之後再出院。林桓自然是連聲稱好。

    林桓走得匆忙，並沒有隨身攜帶太多錢。身邊的顧平川又昏睡著，估計應該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於是林桓拜托了護士站的值班護士有什麽事請立即打電話給他之後，就回屋子裏取錢順便帶上顧平川的日用品。

    說來也巧，林桓前腳剛離開病床，後腳顧平川就醒了。顧平川頭痛欲裂，眼澀嘴幹，艱難地環顧四周，病房裏隻有儀器嘀嘀作響。他失望之情更甚，明明開門的一瞬間還看到了林桓，他怎麽現在就不在了呢？他去哪裏了？顧平川再也沒有精力去想，他放任自己沉入那無邊的黑暗中。

    在恍恍惚惚中，顧平川又看到了那些奇怪的畫麵。

    在一片鬱鬱蔥蔥的梧桐林裏，穿著繁複長袍的林桓抱著一隻醜陋的連羽毛都燒焦的小鳥輕聲說話，不遠處的水潭裏一隻馬首有角，渾身覆滿青色鱗甲的怪獸不滿地扭了扭身子，把潭水弄得四處飛濺。然後林桓抱著小鳥走過去溫和地安撫它，很快這隻怪獸就嗚咽嗚咽地趴在潭水裏安靜下來。

    顧平川感覺自己飄在空中一直注視著林桓養小鳥養怪獸的平淡生活。也不知過了多久，醜八怪小鳥終於長出新的羽毛，火紅的羽毛閃著金光，別提有多好看多威風，原來是一隻火鳳凰。火鳳凰高興地在林桓身邊上下翻飛，仿佛在告訴他，看，我長得多好看。

    又過了一段時間，火鳳凰不知為什麽非要出去，林桓挽留不住，隻好憂心忡忡地把他送了出去。沒過多久，一隻青雀來報信，林桓急匆匆地帶著住在水潭裏的怪獸就離開了梧桐林。在林桓走後的某一天突然山搖地動，天崩地裂，遠方土地上的人妖神魔，飛禽走獸一片哀號，慘烈得仿佛是世界末日。

    顧平川冷冷地旁觀著這一切，然後他看見林桓立於半空之中，渾身發出青色的耀眼光芒，倒塌的高山又慢慢隆起，直插天際。天地重回正軌，大地重見光明。但是林桓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顧平川不由撕心裂肺地喊道：“不要！”

    他滿頭大汗地一下子從病床上坐了起來，周圍還是冷冰冰的病房。剛才的一幕幕仿佛就是南柯一夢。顧平川驚異不定地撩開衣服，腰間那個鳳翎狀的紋身還在原處，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顏色變得更鮮豔了。

    林桓帶著早餐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顧平川抱著雙腿心事重重地坐在床上：“你已經醒啦？正好我帶了早飯，一起吃點吧”。

    林桓一邊把白粥和小菜往外拿，一邊說：“你最近身體不好，我就熬了點白粥。”

    顧平川也不答話，乖乖地拿起碗喝粥。

    林桓坐在床邊擔憂地問：“小川，你昨天怎麽傘都沒打就跑回來了呢？你沒拿傘就給我打個電話，我給你送過去嘛。你昨天晚上就這麽一聲不吭地倒下來可把我嚇壞了”。

    “讓你擔心了，我保證沒有下次”。

    林桓見顧平川病怏怏的樣子，也不好再開口說些什麽。在床邊坐了一會兒，就跑出去幫他辦各種手續。

    傍晚，林桓回去準備晚飯。顧平川百無聊賴地躺在醫院裏發呆。汪海洋一個人麵色沉沉地來探病。沒有林桓在，顧平川和汪海洋之間的氣氛可以說得上是沉悶。

    沉默良久，汪海洋艱難地開口：“我都看到了”。

    “看到什麽了？”

    “看到你跟在林桓和溫舒窈的後麵”。

    顧平川嗤笑：“那又怎樣？”

    “你喜歡林桓”，汪海洋用了肯定的陳述句。

    “是又怎樣”。

    汪海洋激動地有些語無倫次：“那可是你從小的兄弟，林桓從來都把你當弟弟看，你……你怎麽可以這樣……”

    顧平川直直地盯著汪海洋，一字一句地說：“我從來都沒有把林桓當兄弟，我從來都是喜歡他的。我不允許別人搶走他，你跟張協不行，溫舒窈更不行。誰都休想阻攔我”。

    汪海洋喃喃地說著：“這不行，你不能這麽對苗苗”，他邊說邊後退，“我要去告訴苗苗，讓他遠離你這個瘋子”。

    顧平川一把扯下輸液的針頭，擋住汪海洋，一手掐住汪海洋的脖子，“你要是告訴林桓，休怪我不客氣”。

    脖子被死死卡住，呼吸不暢，汪海洋真覺得顧平川會把他掐死，隻好拚命點頭。顧平川這才放手，汪海洋一下子坐在地上咳嗽不已，整張臉漲得通紅。顧平川仿佛完全沒有看見，背過身去走回病床。汪海洋擰開門把手就要往外走，背後傳來顧平川陰測測的聲音：“管好你的嘴巴”……

    顧平川出院後，林桓想著法子給他進補，甚至有時候自己親自下廚。自從吃過林桓親手燒的菜以後，顧平川便要求在屋子裏開火，不吃食堂的飯菜。林桓看在顧平川大病初愈的份上，凡事都哄著他。結果一直哄到期末，顧平川還是一副隻吃林桓做的飯菜的樣子，林桓為了不助長顧平川囂張的氣焰，硬著心腸罷工一個禮拜，結果顧平川吃得極少，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林桓隻好無條件投降，正式成為顧平川的專用廚師。

    顧平川：苦肉計，成功！

    雖然課程很滿，大家都很忙，但想要見個麵還是有機會的。可林桓已經約了汪海洋好幾次，都被這小子以最近很忙沒有空為由推掉了。林桓實在忍不住，翹掉一節課，單槍匹馬去教室門口堵汪海洋。可汪海洋全程都吱吱嗚嗚，東拉西扯，搞得林桓很是鬱悶，回到屋子裏就一頭倒在沙發上生悶氣。

    晚些時候顧平川回來看見林桓悶悶不樂，問明原因後，就起身去陽台給汪海洋打電話約明天見麵詳談。

    第二天下午兩點，顧平川準時到了學校西門的咖啡店，要了一杯美式咖啡靜靜地等待汪海洋的到來。直到兩點一刻，汪海洋才姍姍來遲。

    “喝點什麽？”

    汪海洋舔了舔嘴唇，招來服務員：“一杯白水，謝謝！”

    顧平川用手摩挲著咖啡杯，笑道：“那麽怕我？”

    “你今天找我來究竟是什麽事？”

    “你以後不要避著苗苗，他會不開心”。

    “不避著他，然後眼睜睜看著我兄弟被你拐走？”，汪海洋激動地站起來質問顧平川，沒等顧平川回答，就沮喪地跌坐在沙發上，“我救不了他，隻好不聯係他，這樣還能自欺欺人”。

    “你為什麽認定林桓和我在一起不會幸福呢？我不會傷害他，我會好好待他”。

    “是，你是對他好。但這些是林桓想要的嗎？林桓不是同性戀，他不喜歡男人，他喜歡的是女人。你跟他一起長大，難道這點都不知道？”

    “我知道他不喜歡男人，但是他也沒有喜歡的女人。為什麽我就不能站在他身邊？”

    “好，假設林桓接受你。那接下來呢？你讓林桓怎麽麵對家裏人，怎麽麵對周圍人的目光”。

    顧平川沉默不語。

    汪海洋接著說道：“我是學心理學的，了解同性戀和異性戀都是正常的，但這個社會呢？現在的主流並不支持同性戀，這條路有多難走，你也應該知道。所以就當我自私，算我求求你，放過林桓吧。在他還沒喜歡上你的時候”。

    在回來的路上，顧平川內心一直在激烈的搏鬥。愛，不應該是無私的付出嗎？隻要他過得好，我就算遍體鱗傷也是沒有關係的。不，看著他懷裏擁著別人，我就憤怒地想殺人，想把他一口一口地吃到肚子裏，這樣我們就永遠永遠地在一起。腦中各種思緒紛紛擾擾，理不出個一二三來。

    林桓給顧平川開門的時候，看見顧平川一副魂不守舍的放空樣子，就如往常一般揉了揉他的腦袋，勾著肩膀把他帶進屋來：“想什麽呐？那麽出神。快去洗手，我今天燉了木耳排骨湯”。

    顧平川乖乖地坐在桌子邊，等著林桓盛湯給他。一塊塊指節長度的子排被燉得酥爛，上麵開著一朵朵黑亮的木耳，陣陣肉香勾得顧平川食指大動。林桓圍著淡藍色圍裙趴在邊上，滿懷期待地問：“怎麽樣？好不好吃？為了這個燉排骨，我還特地打電話回去問了老太太。絕對是林家祖傳的秘方”。

    顧平川看著林桓的笑臉，小口小口地喝著熱氣騰騰的排骨湯，隻覺得熱湯順著經脈流遍四肢百骸，整個人都暖洋洋的。

    顧平川在心裏告訴自己，我不貪心的，這樣就很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