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婉心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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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時分,嶽沉婉接到林闖的電話,要她立即回隊裏報到,她覺得頭疼的厲害,渾身發燙,知道自己發燒了,找了一間藥房,拿了點感冒藥就匆匆的趕回隊裏。

    這次出事的是帝京郊區的一個懷柔縣,懷柔緊鄰著翠微山和佛掌山,是國家級原始森林,懷柔另一側是玉帶河,這裏依山傍水,風景秀麗,懷柔也因此成為著名的旅遊區,每到夏季都會有很多人來此地遊玩。

    凶案發生在懷柔縣城的城北,兩天內,有三家發生了滅門慘案,共十二個人遇難,凶案現場血跡淋漓,慘不忍睹,整個縣城因此人心惶惶。當地公安局迅速的展開了偵查,排查了上百人,一無所獲,不得不向上級機關求助。

    因為凶案現場離帝京太近,案件性質惡劣,林闖這次親自帶隊,帶著嶽沉婉、耿奧、王自立驅車四個小時趕到了案發地。

    凶案現場已經被嚴密的封鎖了,屍體被抬走了,可現場還保持著當時的樣子。

    當地公安局的接待人員是這起案件的負責任簡航,四十多歲的刑警隊長,身材高大,紅臉膛,聲音洪亮,一看就是個北方漢子。

    “這是被害的第一家,戶主叫李建,是我們本地人,開了一家小飯館,家境一般,跟他一起被害的還有他的妻子,嶽母和年僅七歲的女兒,你們看,幾個被害人都是這樣死的”簡航指著現場的幾處血跡道:“李建在門口處被害,頭衝著門口,身上多處被砍傷,然後是他妻子,是在這個位置,離門口不遠處,看起來是聽到李建的聲音出來看時被凶手砍死的,然後是在臥室,是李建的嶽母和女兒,也都是被砍死的,凶器應該是一把砍豬肉用的刀,非常鋒利,李建被砍了七刀,他妻子五刀,嶽母十一刀,小孩被砍了四刀,真是滅絕人性啊”

    “案發時間能確定嗎?”

    “法醫驗屍後確定案發時間應該是在上周周末的半夜一點到三點之間。凶手留下了幾個鞋印子,是四十四碼的旅遊鞋,我們推斷凶手應該身高一米八五以上,孔武有力。”

    嶽沉婉看著屋內呈噴射狀的血跡,仔細的走了兩個來回,然後跟著去了第二凶案現場。

    第二凶案現場離第一凶案現場不遠,隻隔了兩條街,被害人是當地一個企業的老總家,老總叫柴筱,是當地一位小有名氣的女企業家,同時被害的還有她的閨蜜。

    第三家被害的是距離前兩個凶案現場比較遠的一個老街區,在懷柔當地是比較落後的街區,住戶多是外來務工人員,房子比較髒亂,被害人是外地來懷柔做小吃生意的一家人,被害人是一家六口,老兩口帶著兒子兒媳婦和女兒女婿。

    三家被害人都是被相同尺寸的砍刀砍死,最少的被砍四刀,最多被砍二十八刀,脖子幾乎被砍斷,血肉飛濺,滿眼都是鮮血,讓人觸目驚心,據說首先接觸現場的人員都被這慘烈的景象嚇到了,一個老警員都忍不住吐出來。

    三家人的被害時間都在深夜,沒有什麽目擊證人。

    三家滅門,慘絕人寰,讓久經沙場的老警員們都覺得震撼。

    耿奧驗屍後跟了林闖做匯報:“我和當地法醫的見解差不多,死者都是被長五十厘米寬二十五厘米左右的砍刀砍死的,大部分死者都在被害當場死亡,有兩個死者是因為被砍傷後失血過多髒器衰竭死亡,不過我認為凶手是個力氣非常大的左撇子。”

    “哦?這個當地的法醫報告中可沒有提及。”

    “每一個刀口都是自上而下,自右向左,而且穿透上居多,顯然凶手是個左撇子,而且力氣非常大。根據死者的傷口來判斷,凶手下手非常準確,,要知道,人體的骨骼非常堅硬,凶手能在第一時間準確的砍斷被害人的頸動脈,這可不容易,被害人裏有很多男性,而且第三個被害家庭有三名男性,要在幾乎相同的時間內製服三名男性,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凶手應該非常熟悉人體的弱點,才能做到一刀砍倒對方。”

    林闖蹙眉,回身問嶽沉婉:“你覺得好點了嗎?我怎麽看你臉色這麽差?”

    “有點感冒,不要緊,已經吃藥了,沒事的!”嶽沉婉一隻手揉著太陽穴,覺得十分難受,強打精神說:“我看了這個案子的被害人的基本情況,這三家分別處於三個基層,外來務工人員,白領和小商人,三家人互不相識,社會交際比較單純,基本都是自己圈子的人,三家人均不存在與人結怨的情況,第二哥被害人柴筱和她的閨蜜米南都有相對穩定的戀情,也不存在情殺的可能,結合三戶被害人被害現場的情況,我有個設想,凶手到底是處於什麽目的要殺死這三戶人家,如果並沒有目的,隻是單純的發泄情緒呢?”

    林闖被這個大膽的推斷弄的有些愣神,很快反應過來道:“你的意思是,凶手是個精神有問題的人?”

    “懷柔公安局幾乎排查了被害人所有的社會關係,都沒有找到三家人家的交集點,我想,也許我們是先入為主的陷入了一個盲區,也許凶手根本就不認識這三家人呢。你們看,這是被害人在被害現場的照片,血跡淋漓,現場甚至留下了凶手的腳印,凶手沒有掩藏自己的足印,甚至沒有任何遮掩的意思,被害人身中多刀,說明凶手非常憤怒,這種憤怒的情緒讓他瘋狂的砍殺被害人,我想凶手最近應該受到了一定的刺激,我建議當地警方排查一下有精神病史的懷柔當地人,這個人年齡在二十五歲到三十五歲之間,男性,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從事體力勞動,鑒於他總是在深夜外出,他應該是單獨居住,性格比較孤僻,與人來往不多,最近一個月內家庭有變故。”

    林闖滿意的點頭:“嗯,我也覺得小嶽的分析很有道理,我這就跟懷柔專案組的人聯係,說說咱們的看法”

    懷柔警方大力排查後,一個叫孔成傑的人浮出了水麵,孔成傑,二十九歲,在屠宰場做屠夫。十六歲時發現有精神分裂症,在精神病院治療了一年後好轉出院。孔成傑生長在單親家庭,母親因家暴與其父親離婚,孔成傑跟奶奶生活在一起,因性格孤僻沉默,不愛交際,他沒有朋友,也交不到女朋友。半年前,奶奶去世,一個月前,父親要再婚,跟孔成傑爭奪奶奶的房產,父子因此反目,大打出手,不過父親因為不是孔成傑的對手,被打傷了一條腿。孔父把兒子告上了法庭,孔成傑受到了刺激,這種憤怒讓他無法自製,他瘋狂的尋找宣泄的途徑

    孔成傑被捕後,警方很快在他工作的地方找到了凶器,他平時工作用的殺豬刀,從上麵采集到了被害人的血液dna。

    案件告破後,嶽沉婉又開始發燒,林闖因為公務要趕回帝京,看嶽沉婉病的昏昏沉沉,不放心她,讓耿奧陪她留在這裏打點滴,放幾天假,好一些再趕回帝京。

    晚上醒過來,嶽沉婉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在疼,四肢無力,耿奧見她醒了,忙問:“好些了嗎?點了三瓶藥才退燒了,你怎麽病成這樣?哦,對了,你老公剛才來電話,我接了,告訴他你病了,正在點滴呢,讓他過一會來電話”

    嶽沉婉蹙眉,拿起手機來看,果然是薑向晚的來電,她歎了口氣,道:“我餓了,有什麽吃的嗎?”

    耿奧笑道:“看出來是孕婦了,食欲還真好,剛退燒就餓了”

    嶽沉婉渾身僵直,如遭雷擊,半天才回過神來:“你說什麽?我懷孕了?”

    “你還不知道?”耿奧失笑:“你們兩口子還真是心大啊,你懷孕了都不知道,放心吧,你懷孕一個多月了,這是檢驗報告,懷孕初期有些孕婦會有發燒的跡象,不過你是感冒了,症狀比較重,我叮囑醫生了,給你用的藥都是對胎兒無害的,你等著,我去給你買點粥,下麵就有賣的”他絮絮的說著,把一張檢驗單扔給她就出了門。

    嶽沉婉盯著自己的小腹,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她和薑向晚登記後,一直沒有特意避孕,兩個人對孩子都是有所期待的,她是真的希望在這個世界上能有一個跟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軟軟的,香香的,想想都會覺得溫暖。可薑向晚想要孩子,估計是為了不讓自己離開吧?

    她自嘲的笑笑,用手摸著小腹,這個孩子來的還真是時候,在自己決定放棄婚姻的時候,這個小家夥居然來了,給薑向晚那個混蛋一個多麽有分量的砝碼啊,不管她多生氣,多怨恨,孩子終究是他和她的,該怎麽辦?就這麽原諒他?不,她有太多不甘心,太多憤怒,放棄他,孩子出生就沒有父親嗎?這樣做,對孩子是否不公平

    窗外夜色沉寂如水,嶽沉婉對著窗外濃鬱的黑色靜默著。

    在這個把回頭看作軟弱和恥辱的世界上。走的再遠,也終究達不到想要的永遠。走得再近,也終究回不到想要的夢境。人永遠是一群被內心的遺憾和憧憬所奴役的生物,夾在生命的單行道上,走不遠,也回不去。

    矛盾叢生荊棘密布的,是宿命中的必然,第一次,嶽沉婉體會到心亂如麻的滋味。

    手機忽然震動,拿起一看,是陳歸人。

    嶽沉婉點了接聽:“喂”

    “你還好嗎?”電話那邊是陳歸人有些憂慮的聲音。

    “不好,我在懷柔呢,發燒,難受,頭疼的要命”嶽沉婉鬱悶的發牢騷。

    陳歸人嗓子一緊:“發燒?怎麽回事?”

    “我和他攤牌了,老陳,我很累,非常非常累,我覺得自己像個可笑的傻瓜,我是不是回來錯了?”嶽沉婉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訴說著自己的困惑:“是不是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勾畫的,我自以為是的覺得自己在彌補,在圓自己的幸福,其實,一切都是假的,那些都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陳歸人安靜聽著她的難過,認識她很久了,久到他覺得心上滄桑繁複,空茫死寂,她一直是他認識當中的異類,一樣經曆過愛、恨、陷害、背叛、死亡,一樣經曆過至親的謀算、毒害,她該如自己一般,陰暗的充滿怨毒的才對,可她很少抱怨,也很少糾結,她努力的追求自己的位置,自己的人生,努力讓自己活的寬容、樂觀、積極向上,每次想起她,他就看看辦公室那片巨幅的油菜,欣欣向榮、生機勃勃,永遠都是春暖開的模樣,讓他心生溫暖。

    第一次聽她的悲傷,他覺得異常憐惜,心上仿佛浸了水,有些酸楚有些溫柔,他想象著自己如果在她身邊該多好,是否能將她攬進懷裏,輕聲安慰,撫平她眉間的憂傷,溫暖她心上的寒冷

    “等我,我去看你”他的聲音中有一絲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興奮。

    跟陳歸人說了一會話,心情放鬆後,人反而異常的疲憊,嶽沉婉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已經是半夜兩點多了,她剛一動,身邊趴著的薑向晚就立刻抬起頭,關切的問:“醒了?要喝點水嗎?”

    不過三四天沒見,薑向晚瘦了一圈,原本精致如玉的臉看上去憔悴不堪,他雙目通紅,一向整潔的衣衫全是褶皺,看樣子應該是連夜從帝京趕過來的。

    |“給我杯溫水。”

    薑向晚從暖瓶中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又拿了一個保溫飯盒出來:“耿奧說你餓了,給你買的粥,我在家做了你愛吃的涼拌青瓜,還有梅菜筍絲,你要不要配著粥吃點”

    “好”嶽沉婉安靜的吃飯,沒什麽表情。她從不在小事情上糾結矯情,因為覺得沒有意義,既然事實不能改變,那就拿出勇氣來麵對,平靜的接受,然後再去處理。

    一直看著她吃完,薑向晚收拾好,才坐在床邊,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目光中有這隱約的喜悅和憧憬,輕聲道:“阿婉,我們,有孩子了?”

    嶽沉婉抬頭,看了他一眼,有些嘲諷的笑笑:“是啊,這個是不是也在你的計劃之內?”

    薑向晚本來有些喜色的臉頓時僵住了,半晌才道:“無論我怎麽做,我們都回不到從前了,是嗎?你再也不會相信我了,是嗎?”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是什麽,是我們明明相愛,卻永遠都不會再相信愛情,相信真心,我們站的再近,心卻遠隔天涯。

    嶽沉婉沒有回答,沒有人能明白她心裏的沮喪和茫然,她愛這個男人,卻用了前生今世十八年的時間才看清他,她想起夢中那個的薑向晚,守著自己的屍體,絕望而迷茫,象一個抽去了靈魂的蠟像。

    他用餘生的懺悔結束了他們的愛情,她用生命做代價,證明了自己的愛情,他們在這場愛情中,永遠的錯失了。

    前生如此,今世,似乎,仍然如此

    薑向晚痛苦的凝視著她,因為發燒,清秀的臉蛋上帶著紅暈,大大的鳳眼淡漠的看著窗外深濃的夜色,她不願意給自己機會,甚至看都不想看到自己吧?

    他心中絞痛,卻仍然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柔聲道:“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換做是我,我也不會,阿婉,我不奢求你的諒解,隻求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照顧你,和孩子,別那麽快做決定,別那麽急著離開我,行嗎?”

    他說的很慢,每一個字,都帶著苦澀的哀求。

    嶽沉婉回過頭,看著他,她用目光描摹著他的輪廓,挺秀的眉毛,秀麗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輪廓清晰的嘴唇,斯人如玉,玉樹華堂,說的就是這樣美好的男子吧!

    可就是這樣美好的男子,給了自己狠狠的一擊。命運永遠在嘲弄自己的自得其樂吧?

    良久,才沉沉的歎息:“我累了,你不會知道,我有多累,愛你,我用了太多的時間,太多的力氣,我太累了,我愛不動了”

    薑向晚渾身一震,他敏銳的發現嶽沉婉的眼睛中有著類似母性的悲憫,然而,這不是那種慈悲式的救贖,而是極度失望後的放棄,象一個母親看著無法無天的孩子,在百般勸阻無效後,終於心灰意冷的決定放棄了。

    她要放棄自己了,隻要這樣一想,薑向晚就覺得心痛如刀割一般。

    “不,不”薑向晚抓緊她的手,聲音都發著顫:“不,阿婉,求你,求你,別放棄我,別放棄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