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商號，投入無數的人力物力，派出一隻隻的商隊，讓他們冒著霜風雪雨，餐風飲露到萬裏之遙去做生意，如果不能獲得超額回報的話，這一切又到底是為了什麽？

    一切都是為了愛與世界和平啊！

    那是什麽鬼？當然是為了黃澄澄的金子和白晃晃的銀子！

    對於供銷社收購活羊和銷售茶磚的價格，王順廷是完全不理解怎麽製定出來的。在他想來，或許是供銷社剛走馬上任的庫倫掌櫃太過急於求成，想一口氣打垮大盛魁在本地的基礎，才采取了低價搶占市場的策略。

    毫無疑問，這個價格大盛魁是不會跟的，因為壓根就不符合大盛魁的辦事風格。

    再說了，在王順廷的眼裏，供銷社的低價傾銷策略有著致命的漏洞！

    供銷社的庫倫掌櫃，完全低估了大盛魁的實力！既然如此，王順廷也就決定不客氣了！

    沒時間跟那日鬆蘑菇了，王順廷不再兜圈子客氣，直截了當地說道：“既然那日鬆發財啦，那七年前你欠的賬也就可以還清了吧？來啊，把那日鬆的欠條取出來，把這些年的本息算一算，看看要多少錢，今天就讓那日鬆把賬清了吧。”

    一邊的夥計王小二一聲“好嘞”，從駱駝背上取下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包裹，從中取出一本賬本以及一張欠條。

    王小二再拿出一把算盤，撥拉幾下，開始算賬，一遍撥打算盤珠子一遍唱到：“七年前，那日鬆賒賬購買上號藥材10斤，折銀20兩。六年前，連本帶息應還40兩，那日鬆實際還活羊100頭，折銀15兩，還欠25兩。那日鬆又賒賬買鹽半斤，買上好藥材1斤，折銀5兩，共欠30兩。”

    隨著王小二的算盤珠子打得天響，很快結果就出來了。隻聽得王小二高聲唱到：“那日鬆共欠白銀320兩，承蒙盛惠！”

    隨著王小二的算賬，那日鬆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當聽到“320兩”時更是雙目無神，兩股戰戰，渾身哆嗦。

    王小二輕蔑地看了那日鬆一眼，小樣，還錢啊，你不能嗎，還錢！沒錢就還羊，一頭羊一錢銀子，320兩銀子也用不著多少頭羊，也就5000多頭羊而已！

    殺了那日鬆也拿不出這麽多羊出來。大盛魁的債，欠起來容易過喝蜜水，還起來難如移泰山！

    也不是沒有人還得起大盛魁的賬，但那都是王公，就連台吉，也沒有誰能還得起，更不要說小小的牧民！！

    這債，你們是要子子孫孫一直背負下去的！！！

    王順廷微笑著對那日鬆說道：“怎樣，都清楚了吧？你給我們320兩銀子，我們把欠條還給你，我們就算是兩清了。”

    王順廷的微笑有如春風般和煦，在那日鬆眼裏卻有如吃人惡魔正在露出猙獰的獠牙，心寒膽虛的那日鬆不自覺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看到那日鬆的反應，王順廷心中有數了，伸出手說道：“怎麽了？還錢哪。不多不少，320兩整。”

    那日鬆定了定神，想起自己在庫倫城裏看到的東西和問到的結果，為了自己家裏能夠不再背負有如山一般沉重的債務，為了自己的羊群能夠不再年年縮小，為了自己的兒子不用活得像自己一樣窩囊，裝著膽子說道：“王掌櫃，你的賬算得不對。”

    王順廷臉上的笑容一僵。這那日鬆跪地求情也好，破口大罵也罷，就算是更激烈一點，鬧著要自殺上吊什麽的，王順廷是一點都不奇怪這種場麵他是見多了。但說這賬算得不對……

    你那日鬆會算數嗎？

    一邊的王小二可不滿意了，沒等王順廷發話，冷冷“哼”了一聲，說道：“那日鬆，說話可得有依據，要對得起良心。我王小二跟著掌櫃的走南闖北，打了十幾年的算盤，算了不知道多少的賬，就從沒有人說算得不準！”

    那日鬆連連搖手，說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說算盤打得不對，是賬不對，賬不能這麽算。”

    那日鬆一開始話還說得結結巴巴，越說越順暢這話，他早不知道自己一個人演練多少遍了。

    算盤算得對，賬怎麽會不對？王順廷上下打量著那日鬆：難道這是一種新的賴賬技巧？沒看出來啊，你那日鬆濃眉大眼的，也學會耍賴了？

    王順廷臉上的笑容越發歡快了，說道：“哦？賬算得不對？那怎麽樣算才對？”

    那日鬆裝著膽子說道：“我上次去庫倫城的時候問過了，不管因為什麽原因欠債，這利息不許超過本金……”

    王小二喝到：“胡說，哪裏有這樣的規矩！我們大盛魁做生意幾百年，還會訛詐你不成！”

    那日鬆憋紅著臉說道：“我沒說你訛詐。這是庫倫城的官爺說的。官爺說了，皇帝可憐咱們窮人，下了聖旨，說是窮人不管什麽時候欠的債，也不管什麽原因欠的債，支付的利息不許超過本金。如果支付的利息超過了本金，超過部分要抵扣本金。”

    “我把我欠的賬說給官爺聽了，官爺幫我算了算，我現在隻欠你們22兩銀子，所以我說你的賬算得不對。”

    “官爺還說了，如果有人不遵從皇帝的聖旨，就讓咱們窮人到他那裏說去，他會給我們做主。”

    王順廷的心咕嚕嚕直沉到底，隻覺得毛骨悚然。他一點也不懷疑那日鬆說的話的真實性，依據他對那日鬆的了解，一個老實巴交的蒙古漢子，坦率、真誠，會說假話嗎？

    看到王順廷的表情，那日鬆提著的一顆心慢慢放了下來，並且又加了一句：“官爺還說了，皇帝的聖旨上說，誰欠債誰還，除了自己自願做擔保的，誰也不許強迫別人為自己或是別人做擔保。也就是說，我們旗別人欠的債和我沒有關係，因為我從沒有自願為他們做擔保！”

    那日鬆的話給了王順廷重重一擊，他已無心和那日鬆糾纏，示意王小二等人收拾東西，匆匆對那日鬆說了一句：“我去庫倫城看看，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一切都好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