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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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

    神護現在的狀態非常差,因為抱著的關係,我能感覺到他的體表溫度在極速的下降。

    我勸他縮回被子裏,他卻死活都不願意,最後我隻能將被子也在自己身上裹了一圈,盡量減少他被凍著的幾率。

    “言葉,我會不會就這麽死掉啊?”

    我聞言低頭,卻隻看到他的頭頂。

    這個話題有點不妙啊……

    緊了緊手臂,我溫言安慰道:“怎麽可能,你現在隻是力量用盡了,我相信你休息一會就會好了,現在不要說話,還是睡一會兒吧。”

    他應了一聲,然後就沒有說話了。

    我猜他大概挨不住,睡著了。

    望著遠處那根將要燃盡的蠟燭,我隻覺一片迷茫。

    剛才說那些話的時候,其實我的心裏也是沒底的。

    因為按照我所了解到的知識,使用的力量超出負荷,可不止會脫力。最糟糕的情況是——

    反噬。

    這就有點像是壓力之類的理論。

    具體來說就是,人體如同一個袋子,而外界則是一個更大的袋子,裏麵遊離了各種各樣的東西。當人體和外界之間的接口被打通之後,一般情況下,外界的事物會向人體湧入,至於湧入量是否在合理範圍內,這就要看各自的天賦了。

    有些人可以將湧入量控製在“看見”,“聽見”,而有些人會則會控製在“接觸”,天賦最厲害的,可以控製在“驅使”。

    但是天賦厲害未必是好事,天賦越強,在使用過程中的磨損越厲害。一旦磨損超過了一定範圍,聯通外界與人體之間的接口會徹底崩潰,發生逆流。

    即人體內的東西會流到外麵去

    這些逆流的東西不出意外,應該是生命力或者靈魂的碎片。

    不過天賦越大磨損越大是個公認的常識,當年那些逃匿的女性術士們之所以沒有一開始就發現陰謀,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對於這個磨損度越大,到底是怎麽個*不清楚,才最終讓陰謀得逞。

    現在神護大抵也是因為磨損度增大,所以通口出現了問題。

    ……等等!

    如果按照這個說法,當年那些逃匿的女性們可都是被下過藥,而且天賦磨損非常大的術士,大到她們發現的時候已經不敢再使用天賦,轉而求助家族了。

    可是這樣的話,那些天賦基本已經無法使用,還離開了家族蔭庇的女性術士們,是如何保存實力,在百年後逆襲的?

    畢竟神護家族的秘術存在限製,無法傳給其它血脈的人。

    也就是說,隻有她們和神護家族的男人生下的孩子,才會遺傳到可以使用這些秘術的天賦,而如果和非此家族的男性結婚,生下的,隻能是普通人。

    可是她們當時離開的時候,不可能有男性也跟著她們一起走了,那麽這個副宗到底是通過什麽方法繼續傳承下來的?

    連親生的兒子都能像工具一樣使用,我毫不懷疑,那個傳承的方法想必非常可怕。

    “吱吱吱——!”

    我正在思考,卻被門外的動靜打斷了。聽聲音,像是有人在推開紙門,但是不知因為什麽原因,推了半天也沒有反應。

    我順著聲音望向門邊。

    由於紙門的材質問題,我無法看到門外有什麽。隻能不斷聽到紙門那裏傳來的“吱吱”聲。

    而且大概是因為耐心耗盡的關係,來者漸漸開始急躁了起來,“他”放棄了開門的方式,轉而撞起門來。

    “誒!等等!我現在就去開門!”我正想將懷裏的神護安置好,誰料卻被神護拉住了手。

    他眼神渙散,整張臉都透了,卻依然以一種非常強硬地姿態道:“千萬……千萬別……開門……”

    “你會被她……吃掉的……”

    我聞言一悚,正想再問些什麽,卻聽見門外傳來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哥哥房間裏來了朋友嗎?真好啊……有朋友什麽的……那個……那個……琉璃子也可以見一見哥哥的朋友嗎?啊!琉璃子保證不會打擾到哥哥,好不好嘛~”

    門外那個自稱是神護妹妹的琉璃子之後就開始撒起嬌來,說是無論如何都要見一見哥哥的朋友我。

    她的聲音聽起來異常可愛,讓人很容易將她想象成一個梳著小鬟,模樣天真的小女孩。

    孩子的姿態總是能讓人輕易放下防備,然而有些時候,天使的背麵往往會是惡魔。

    你永遠不會知道,他們會在什麽時刻,對你舉起屠刀。

    雖然門外的女孩言辭懇切,話裏話外是一副缺少朋友的渴愛女孩樣。但是無論如何,比起陌生人,我更信任懷裏這個明明難受得不行,也隻是默默忍受的神護。

    況且,在這個女盛男衰的家族,我不相信,她會比神護更不如意。

    琉璃子講了一會兒,見我遲遲不肯開門,聲音尖利了起來:

    “我都說我是神護的妹妹了!為什麽不開門!為什麽不開門!”

    那句“為什麽不開門”之後被她重複了無數遍,聲音也越來越尖,越來越尖,到最後竟轉換成了一種非常可怕的腔調。

    與此同時,整個房間也開始抖動起來,牆上的粉塵四處飛揚,隨即屋子裏麵也全是她那句“為什麽不開門”。

    而蠟燭在這個時候,滅了。

    屋內立刻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在視覺無法起作用的時候,人們的聽覺會變得異常敏銳。

    我隻覺得那一句句重複的話,像一擊重錘,打亂了我的心緒。我實在是沒見過這麽可怕的情況,嚇得都有些魂不附體,逃避式地閉上眼睛,然後順著被神護緊捏著的手,靠過去,緊緊貼住了他。

    片刻後,我感覺自己的頭被壓進了一個冰冷的懷裏,耳朵也被一雙發寒的手捂住了。

    “別怕,她隻會鬧一會兒,天黑了她就必須離開了。”

    一個虛弱無力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

    讓我刹那間紅了眼睛。

    你為什麽要知道得這麽清楚啊!你為什麽還要安撫我啊!你現在身體非常差你自己知不知道啊!

    可我嘴唇嚅囁了半天,卻也隻是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此刻,門外的動靜依然大得不行,但不知為何,我卻一點都害怕不起來了。

    “嘻嘻嘻——!”

    “媽媽找我了,我必須走了。不過,哥哥的朋友,你一段要等著我哦!因為終有一天我會找到你,然後將你——

    吞掉的!”

    “嘻嘻嘻……”

    她的聲音漸漸遠去了,屋子內外都恢複了平靜。

    過了許久,我才緩過神,示意神護鬆手。

    我按照神護的話,摸索了一會才找到火柴盒,然後重新點亮了蠟燭。

    在燭光的照耀下,神護原本慘白的麵容變得和緩了許多。雖然我也知道這隻是光線的功勞。

    “言葉,你給我說個故事好嗎?說完我大概就能睡著了。”

    我以和他一起睡為理由,終於勸動神護躺下了。此前我順便放了一隻煤球子回去報信。

    “講故事啊……你想聽什麽樣的故事呢?”我溫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心裏一疼。

    我是清楚的,被反噬的人怎麽可能睡得著。在身體徹底修複之前,遭到反噬的人都會被疼痛折磨。睡著什麽的,隻可能是奢望。

    但能稍微轉移一點他的痛苦總是好的。

    “有沒有什麽結局特別美好的故事?”

    我聽了這要求有點苦惱。

    是要講童話故事嗎?可是我現在腦袋裏轉來轉去,隻勉強想到一個醜小鴨的故事。

    所幸這個故事的結局還算不錯。

    於是我就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始用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醜小鴨真棒啊……最後可以和能接受它的人呆在一起……”

    “是啊,隻要通過不懈努力,哪怕是被人討厭的存在,也終能獲得自己的休憩之地。”

    “自己的……休憩之地嗎?”

    神護聽了這話,無神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些,我見此趕緊趁熱打鐵道:“所以,為了能夠找到自己的休憩之地……神護,你現在絕對不可以有事,知道嗎?”

    他聞言慢慢地衝我點了點頭,目光裏填滿了一些其它的東西。

    我見此終於稍微地放鬆了一些。

    畢竟之前,他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副很快就要隨風而去的樣子。

    果然,童話才是給小孩子的珍貴禮物。

    無論它們最初誕生的時候有多麽不堪。1

    “對了!”我突然想起什麽,隨後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塊完整的玨,抵了過去。

    “這是……?”

    “唔……這是一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人讓我交給你的。”

    他遲疑了一會,還是接了過來,然後對著燭火看了看。

    “這裏是不是可以拆開來啊?”說著,他就將玉玨分成了兩塊,“看上去卻正好能合上呢……”

    “言葉!”他突然轉回了頭,伸出小手遞了半塊玨過來。

    “我們一人一半,好不好?”(m.101novel.com)